第五百三十八章 致仕
乾清宮暖閣,崇禎笑眯眯的見了朱慈烺。
最近這位帝王的心情還是不錯的。
可說登基來最舒坦的一段日子,尤其是剿滅三大寇,讓其心滿意足,得償所願。
唯一不爽的就是身體還是跟不上,沒法像當年那樣勤政了。
「更換首輔。」
崇禎驚訝。
他沒想到朱慈烺提出這個建言。
『父皇,兒臣曉得周延儒是父皇首肯的,其在首輔位置上也有些建樹,然,其內里有狂悖之處,貪墨擅權,勾連不法,兒臣不得不加以懲處。』
朱慈烺道。
他知道崇禎當然不願意撤換周延儒。
因為那是他期許很深的首輔,如果有罪行的話豈不是他當年識人不明,沒有確鑿的罪行,無法說服崇禎。
「哦,有此罪行,可有人證物證。」
崇禎皺眉。
「父皇,您也曉得周延儒登上首輔之位,就竭力提拔復社之人,前後足有數十人之多,兒臣頗為奇怪,因此派人稽查,原來是周延儒被複社張溥抓住了把柄,因此不得不唯命是從。」
『什麼把柄,』
崇禎不解道。
『周延儒將一生員侍妾據為己有,他當時自以為隱秘,卻是被張溥知曉,威脅其如果不聽其號令,就傳遍士林,毀去其聲名,』
作為一個士人被毀去名聲,尤其是被複社那樣的龐大團體傳播,那就是全國性社死,再無翻身的可能。
周延儒當然不得不從命,心裏也是深恨之,無時無刻不想着報復。
「此事吳昌時已經證實了,吳昌時言稱他就是奉了周延儒的命令毒殺張溥,吳昌時預先買通了張溥的一個家僕,在其茶飲中下慢性毒藥,經過數月功成。」
崇禎大驚,他也知道一些大臣和士人間的衝突,有些衝突激烈的一輩子不相往來,甚至無時無刻不攻訐對方。
但是,到了這樣刀光劍影的地步是聞所未聞。
「此事真的屬實。」
崇禎狐疑道。
『吳昌時盡皆招供,只是他一面之詞,不過,從動機上看,周延儒是可能的,否則無法解釋他提拔了眾多復社之人,再者張溥數次發給周延儒提拔單子,讓周延儒照此辦理,張溥曾經和其他人吹噓過,倒也屬實,因此周延儒深恨之是有的,一個首輔被人當做牽線木偶,當然羞惱痛恨,除掉張溥是可能的,而偏偏其提拔的吳昌時就是復社巨頭之一,和張溥交往密切,因此...』
崇禎起身踱步,他眉頭緊鎖。
朱慈烺不動聲色,此時不用說什麼了。
他不會說什麼確鑿無疑,他只要說明此事就行了。
周延儒有極大的嫌疑。
而首輔之位如此關鍵,周延儒卻是有這麼大的嫌疑,怎麼可能讓崇禎放心。
「父皇,再者,周延儒就任以來,貪墨無數,眾多文武獻上孝敬銀子,沒有孝敬者不得晉陞,他的庭推單子中這般官員可是不少。」
崇禎大怒,
『荒唐,荒唐,』
崇禎怒氣滿格,
「著令周延儒致仕吧。」
崇禎下了決心。
當然還是給了周延儒體面,讓其致仕,而不是嚴加懲處,否則就是兩個罪名,最起碼也是刑部勘問。
當然這是為了崇禎自己的體面,否則他親自提拔的首輔是個殺人犯,這個臉面丟大了。
朱慈烺也滿意,不管怎麼說,周延儒去職了。
這次不是歷史上那次周延儒被賜死。
當時周延儒統軍驅逐建奴大軍,卻是在通州擁兵不進,躲避和建奴交鋒,坐看建奴大軍驅趕數十萬百姓和數十萬牲畜兩百萬金銀北上,而他自己則是飲酒作樂,欺瞞崇禎,報喜不報憂。
最後被人攻訐事發,崇禎大怒下將其賜死。
現在的周延儒還沒有那麼不堪,謀殺張溥是極有可能,卻是沒有實據。
因此只要周延儒下台,朱慈烺也就滿意了。
「周延儒擋了你的改制,你要讓其致仕,朕心知肚明,」
崇禎其實明了,畢竟是登基這些年,和這些大臣鬥心眼多少次了,也知道朱慈烺的心思,
『不過,給他一些體面就是了。』
「兒臣遵旨。」
「周延儒既去,你屬意誰就任首輔之位,此人怕是孫傳庭吧。」
崇禎捻須道。
『正是孫學士,兒臣以為只要孫傳庭有勇氣推動改制,余者盡皆觀望,私心太重,』
朱慈烺忙道。
這時候就不要推脫了。
『孫傳庭倒也可試一試,不過其過於剛硬,不知環轉,這是最大弱點,你要駕馭之,再者,周延儒致仕,謝升就留在原職吧,可以掣肘一下孫傳庭,讓其不可肆意而為。』
朱慈烺明白這就是所謂的掣肘。
這就是所謂的帝王術。
比如王安石變法,趙頊在參政知事中總是留下一個保守派大臣,目的就是一個牽制,制衡。
今天留下謝升,目的就是制衡孫傳庭。
朱慈烺不大看的上這樣手段。
因為他本人就是最大的制衡。
那些帝王大約是不知道如何執掌一艘巨艦,他卻不會迷航。
但是,既然周延儒已去,朱慈烺就很滿意了。
謝升留下也無妨,相信周延儒的下場會驚嚇他,再有些小心思,周延儒就是榜樣。
「兒臣遵命。」
「嗯,別總是忙於政事,多探望劉薇,好生安撫,朕盼著有個皇孫呢,」
崇禎笑道。
『多謝父皇牽掛。』
朱慈烺謝恩。
其實內里腹誹,他可不是崇禎,和所有妃子分居,除非翻牌子,否則在乾清宮就是一個孤家寡人,其實很可悲。
他喜歡回府和劉薇閑聊,有個家人的樣子。
他們才像是普通的夫妻,當然這些事不用和崇禎多說。
...
「方大人今日怎麼有閑暇來到本相府上,稀客啊,」
周延儒讓茶,笑眯眯的。
方孔炤拜見他是第一次,當然稀客。
周延儒心中也有個預期。
大約是方孔炤奉了那位殿下的命令,前來勸說他收回那個關於水師的庭推單子。
單子遞上去幾日了,殿下留中不發,顯然很不滿意。
這次大約是方孔炤前來疏通,私下勾連,這事也普通,畢竟方孔炤是殿下嫡系。
『周相返京倏忽數年矣,執政頗有建樹,當得起賢相之名啊,下官頗為佩服。』
方孔炤拱手笑道。
「過獎,過譽,」
方孔炤越是這麼客氣,周延儒以為大約是那件事,他笑眯眯的等待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