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五章 艱難
堵胤錫乘坐的船隻抵達了南京碼頭。
他發現的是碼頭戒備森嚴,軍卒密佈。
南京鎮守太監盧九德,大學士兼領南京戶部王鐸,禮部尚書蔡亦琛,南京守備魏國公徐久爵,南京副守備忻城伯趙之龍、隆平侯張拱日、南京國子監祭酒徐坤林等人盡皆在碼頭迎候。
堵胤錫看到碼頭上如臨大敵的數百軍卒,不禁冷笑,這是要隔絕他和其他的官吏聯繫嗎。
堵胤錫換做公式化的笑容步下舷梯。
王鐸、盧九德當先迎上。
這個先後順序當然有講究的。
盧九德代表內宮鎮守。
而王鐸是名義上的南京最高文官,東閣大學士。
而且他成作為太子府的侍讀,地位超然,能從賦閑家中被起複,當然是崇禎看到他和朱慈烺的因果,剛剛上任南京不足一年,算是太子一派的人。
眾人寒暄一番,立即折返了皇城。
眾人直接來到了戶部官署,眾人一同坐下,王鐸下令上茶。
「堵學士,戶部還算寬敞,本官之意大人可在此辦差。」
王鐸笑道。
這是一種示好和邀請。
毫不見外,就在他的戶部辦差。
別看他曾經是殿下的侍讀,有師生的名分,但是他清楚那時候殿下多大,和如今久遠了些,而堵胤錫才是殿下絕對的嫡系。
別看雙方都是學士的,但是堵胤錫日後入閣尋常事,而他在南京而不是京師,地位差遠了,他必須示好。
「如此討饒王學士了。」
堵胤錫拱手致謝,也是接下了王鐸好意。
「堵大人可暫歇幾日,本官願陪同大人遊覽一下金陵風光,」
趙之龍媚笑道。
他當然也清楚這位的前程,想巴結一番。
倒是徐久爵很矜持,魏國公一族用不着巴結大臣,倒是需要和這些重臣拉開距離,避嫌。
「這倒是不用了,國事緊要,多謝忻城伯了。」
堵胤錫推辭了。
開始就擺明了他來此地辦差的,其他的官場應酬就免了。
也是表態,他不想和當地文武交往過深的態度。
趙之龍笑容不變,這點養氣功夫還是有的,只是心裏暗自警惕,這廝果然是狠人,一點不給南京文武顏面。
「諸位,現今南京監生抗議的情況如何了。」
眾人看向蔡亦琛,他是壓力山大。
怎麼說呢,他可是南京禮部尚書,國子監可是隸屬禮部,而他就是禮部尚書。
這也罷了,這些監生就在禮部衙門前面抗議,實在是沒臉。
「堵大人,現今有兩千多名監生在禮部門前抗議,靜坐,還有庶民走卒數千人總計近萬人,將禮部衙門前方街巷全部堵塞,就連本官出入也只能走側門。」
蔡亦琛苦笑,
「本官多次勸說生員們返回國子監就讀,生員們根本不理,繼續抗議。」
他有些話沒法說呢,這裏情況複雜啊。
堵胤錫看向了國子監祭酒徐坤林。
徐坤林苦笑,
『堵大人,不是本官不儘力,本官也多次勸說監生,結果只有本官的一些學生退出,余者都在此地抗議,他們都是抗議科舉改制,可能妨礙他們的中舉,而且要拖宕五年,情緒激烈,不聽人言啊。』
堵胤錫不動聲色,標準的官僚作派。
先談難度,不講策略,推諉行事。
反正這個爛攤子不想插手。
「蔡大人,徐大人,是否宣講了本次科舉改制的苦衷,用殿下所言是為了不拘一格降人才。」
「都已經宣講,但是這次抗議的監生不退讓,人數也太多,國子監六千多監生,來了近半。」
徐坤林嘆道。
堵胤錫點點頭,
『既然道理講明了,他們還是毫不退讓,這就是只顧私利不顧大局,不客氣的講,他們妄為國子監監生,就這份胸襟如何成為朝廷可用之才。』
堵胤錫聲音冰冷,立即給這些監生定性了。
「大人,畢竟人多勢眾啊,他們很多都是江南世家子弟,牽一髮動全身,實在是投鼠忌器。」
蔡亦琛嘆道。
到南京國子監就讀的監生大多數家裏都是富貴,否則哪裏能支應得起南京租賃屋舍,雇傭奴僕,購買書籍紙張,繳納國子監內諸多費用。
一般寒門讀書人對此是遙不可及的。
堵胤錫當然明了,這次抗議有科舉因素,還有兩萬畝紅線的稅賦改制在內。
很多大族耕地早過了兩萬畝,如今為了不被苛以重稅,不得已分家。
當然其中必有假分家的。
但是畢竟是有了不同的掌舵人,時間長了就會離心離德。
所以朝廷對此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樂見其成。
等的就是時間長了,這些士家大族內部的分崩離析。
這些大明的人尖兒們當然也明白,因此對改制十分痛恨。
藉著科舉改制來個爆發就是了。
「牽一髮動全身,言過了,和昔日百萬流賊肆虐中原,十萬鐵騎禍亂北京畿相比實不算什麼。」
堵胤錫淡淡道。
室內立即安靜下來。
堵胤錫這話一點毛病沒有。
殿下嫡系都經歷了最惡劣的情況,內憂外患不絕,錢糧兵甲具缺,就是這種絕境下逆轉乾坤。
眼前這些真不算什麼。
眾人面面相覷的是,難道這位堵胤錫真敢在南京畿大動干戈不成。
他們真有點不信。
雖然堵胤錫惡名昭彰的一個酷吏。
他在德州、揚州等地大打出手,那裏畢竟不是南京這個南都,如果太過強硬,就不怕御史台的彈劾,以及官員的一道上書唾罵,更是自絕於士林啊。
「堵學士,您也算是江南士人一員,當知道其中干係,還得慎重。」
王鐸嘆口氣。
他也無可奈何。
「本官剛到,一切還是熟悉詳情再議。」
堵胤錫笑笑。
眾人都折返自己的官署。
王鐸無奈道,
「堵大人不知,這裏面勾連極大,最初本官也曾想出動衙役彈壓恐嚇一番,結果應天府龐岱託病不出,呵呵,」
王鐸玩味一笑,
『本官又通曉徐久爵,希望他出動標營軍卒,結果他言稱標營軍卒是彈壓兵亂和流賊的,不是彈壓生員的。趙之龍則是一味的應承,卻是一再拖宕,任由抗議持續,本官是束手無策啊。』
王鐸是真的苦。
其實他只是向驅散那些庶民,讓抗議的聲勢小些而已,卻是無法支使這些文武,他這個大學士簡直是個擺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