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六十九章 衣冠禽獸
官署大門被清理出來一塊地方,官案擺上,衙役登場。
四周圍觀的足以數百人,當然大部分都是監生。
一般的庶民真是不大敢靠前。
一眾的人證物證被帶上來。
足有數十人。
堵胤錫坐在官案后,王鐸坐在下首。
趙之龍被帶上來。
「趙之龍你因何不跪啊。」
堵胤錫盯着趙之龍。
趙之龍咬牙跪下,雖然心裏不服,但是堵胤錫代表了皇權,他不敢僵持。
「起來吧,趙之龍,最後一次機會,如果承認了你昔日霸佔田畝店面,拐賣人口傷人性命的罪名,本官會上書為你減罪,」
「堵大人,欲加之罪何患無辭,本伯沒有犯下罪行,你這是栽贓陷害。」
趙之龍倒也硬氣。
隨着趙之龍吼一聲,後面的很多人為之歡呼。
當然,如果不是這個時候,一起抱團對抗科舉改制和田畝紅線,監生為這個武勛叫好,怎麼可能,還想不想在士林廝混了。
而現在為了改制,雙方不顧昔日的恩怨,不顧對方的污穢各種摟抱在一起。
「很好,那就看看人證物證吧。」
堵胤錫一擺手。
幾個一身破衣爛衫的百姓被帶上來。
「本官為欽差,巡視江南,你等有何恩情儘管到來,哪怕是南京城中的伯爵、侯爵、國公還有各級官吏,但有罪行,一律處置。」
堵胤錫威嚴道。
幾個百姓對視一眼,最後咬牙跪下,
『小民等本是南郊農戶,家裏有些薄田,只因臨着忻城伯的莊子,他的管事上門要贖買,卻是一畝地只給三百文銀子。』
一個枯瘦的老農渾濁的眼睛裏帶着怒火,
「大老爺,在近郊的田畝最少是四兩銀子,金貴的很,其實就是再金貴,俺們也不想賣,賣了后吃什麼去,但是忻城伯的管事只給我等三百文啊,我等不賣,他派人強行將我等趕了出去,俺們去應天府去告,應天府不接狀子,可憐我等沒了土地,只能在城中賣些力氣,食不果腹,我等家裏都有餓死的老人娃兒,老爺,那可是俺家世代傳下來的田畝...」
老農是老淚縱橫。
其他幾個人也是抱頭痛哭。
「胡說,本伯根本沒見過這些潑皮無賴。」
趙之龍呵斥。
幾個農人躲躲閃閃的。
「大人,幾個農人的話確有可能是誣告,沒有其他的人證物證啊。」
馬原康拱手道。
如果這個成立,隨意可以誣告他人罪名了。
一些監生也鼓噪。
為趙之龍鳴不平。
堵胤錫厭惡的看着這個場面,什麼時候士人和武勛這麼和諧了,簡直是滑稽可笑。
為了自身的利益,這些玩意可以和敵人和解,大明士人的操守就是如此嗎。
堵胤錫恥與為伍。
「來人,將趙府的大管事孟琦和經辦的田莊李管事帶上來。」
兩個管事帶上來。
兩人眼神遊離,面色蒼白。
趙之龍兇狠的眼神看了眼兩人,警告的意味濃厚。
「你等且說說,趙之龍如何搶佔他人田畝的。」
「小的,」
大管事瞥了眼趙之龍,咽口唾沫,艱難道,
『當日老爺說莊子窄狹,很失顏面,讓小的將附近的田畝收過來,擴大莊子,只是伯爵只給了小的三百兩銀子。』
眾人驚愕,這是個反骨仔啊,當眾背叛趙之龍。
趙之龍大怒,
『好你個殺才,在我家吃我的喝我的二十多年,如今敢賣主求榮。』
趙之龍差點吐血,大管事老孟是他的絕對心腹,很多破事都有他參與。
誰能背叛他,唯獨他不應該,平日裏他對這廝也算恩厚。
老孟被趙之龍恐嚇的退後幾步。
但是隨即他看向了一個方向,只見王翼帶着幾個錦衣衛力士冷笑着盯着他。
老孟毛骨悚然。
當王翼拿出錦衣衛指揮僉事的軍牌,點出錦衣衛奉命辦案,辦的就是趙之龍后,老孟就垮了。
那是皇家要查辦趙之龍,他一個管事如何頑抗都是沒用的,他可以不告發,但是,其他人肯定有頂不住的。
他唯一的辦法就是在其他人賣主前自己搶先賣了。
「老爺這是您親口說的,而且您講了,您還是仁義的,張拱日張侯爺一文錢都沒給那些賤民,就是強行奪占的,應天府的推官是不敢接下狀子的。」
老孟堅持反水。
附近聽到的人嘩然。
監生雖然反對科舉改制,和勛貴苟且一時。
但其中還是有很多人對其深深厭惡。
現在聽到老孟的說辭,越發的痛恨這些勛貴。
『你這個背主惡奴,誰讓你背叛本伯的。』
趙之龍差點吐血。
「老爺,這幾年因為這事,小的天天睡不着,夜裏做噩夢,想來老爺也如此,今日看到他們的慘狀,良心不安啊。」
老孟也很會表演。
「胡說八道。」
趙之龍癲狂,他就沒有什麼良心不安過,他倒是很享受擴大了近一倍的莊子,當然他不會傻到說出來。
「老爺,這些田畝就在地契第二卷第三冊,上面登記的是採買的陳六子,王進財。。。,每畝採買四兩五錢銀子,您說的這個數目讓您顯得慷慨。」
老孟繼續反骨仔的前程。
趙之龍狂罵。
「噤聲,忻城伯如果你再不閉嘴,本官只能掌嘴了。」
堵胤錫喝道。
趙之龍臉上紫漲,他出身武勛,當然明白官位權勢的力量,他以往搶掠壓榨那些農人商賈靠的就是他的權勢官位,現在老孟的反水也必然是被堵胤錫的權勢凌迫,但是他卻是沒法反抗。
他也終於嘗到了被上位者欺凌摩擦的滋味,自能躺平任草。
老孟說的是如此具體,吏員把搜來的賬冊找到,果然在那裏找到了老孟的記錄,人名,金額不差。
吏員舉起在監生面前尋走一圈。
監生們沉着臉,他們大多數還是要臉的,這時候真不敢發聲支援趙之龍了。
李管事也反了,把他當初搶奪田畝的事說了。
而他正是幾個流民指控的操辦人。
沒有再多嘴的趙之龍旁觀終於感覺到了濃濃的陰謀味道。
堵胤錫再是厲害,也不可能這麼短時間抓住他的痛腳,到底是誰,把幾年前的人都留下了,為的就是抓住他的把柄,此人陰險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