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九十六章 臭名昭著的慶安和約

第五百九十六章 臭名昭著的慶安和約

「大將軍,現下首先要媾和,城內糧食不多了。」

保科正之躬身道。

德川家光沉默不語。

大將軍的尊嚴不允許這樣向明人低頭。

銀錢是其次,關鍵是那個天皇的告罪書,他相信,即使百年後這也是他洗不掉的污點。

以後的史書上必然留下恥辱的印記。

幾個老中面面相覷,卻是沒法再次勸說。

而德川賴宣和德川賴房則是感同身受,即使他們在大將軍的位置上也很難決斷。

第一次他們沒有嫉妒家光。

他們都有機會登上將軍的寶座,只看家康的心意。

也曾經嘆息天不護佑,否則大將軍位置上的就是他們。

但是現在,他們忽然發現沒有坐上將軍是一件幸事。

看看現在家光的窘迫吧,大位有時候也是風險。

眾人散去,保科正之卻是沒有走。

「大將軍,昔日織田信長實力強大之時,祖父是如何做的,豐臣秀吉猖狂之極,對祖父極為無禮的時候,祖父隱忍為上,直到等來了時機,現下也是如此,給明人的賠款,大將軍可以重啟金銀礦山開採就是了,積攢錢糧,操練精兵,總有反敗為勝的機會,但這次如果不媾和,不隱忍,只怕我德川家等不來複起的機會了。」

死了還有什麼機會,不答應條款,明軍攻入江戶,德川家灰飛煙滅。

德川家康武力不是第一的,他的智謀是第一位的,隱忍是無人能及的,而老天也給了他長壽。

這才笑到最後。

「可惜我不是祖父,我是等不到復仇機會的。」

家光慘笑道。

他也想隱忍,也想日後痛快的報復。

問題就是他這個身體,不知道哪一天就掛了。

哪裏能挨到黎明,他只能隕落在長夜。

保科正之沉默,這話沒法說了。

他想說句長命百歲,還是算了,這樣的說辭此刻類似譏諷了。

這天德川家光沒有立即決斷。

當夜,北城忽然燃起大火。

德川家光被驚醒。

他剛剛入睡沒有一個時辰,就被侍候的小幸叫醒。

得到的消息是城中有庶民暴動。

正在大肆搶掠一些商鋪店面,甚至有有些豪商、武士家中也被打劫。

亂勢正在擴大。

德川家光咬牙切齒的下令出動旗本彈壓,如有反抗殺無赦。

不久保科正之、酒井忠勝等人就趕到了現場。

其中酒井忠勝是最早趕到的,只有不足三百步,他的府邸也會被波及。

保科正之趕到的時候,酒井忠勝指揮幾名侍大將派出番目逐條街巷的清剿亂民。

「他們已經餓瘋了,早晚是死,死前瘋狂一下。」

酒井忠勝心有餘悸道。

搶掠的那些暴民邊走邊吃,邊和旗本搏殺邊吃。

各個形同餓狼。

自從糧食告急,城內施粥也都是米湯了,根本填不飽肚子。

如果不是這個局面,這些人也不會這樣瘋狂,他們是餓瘋了,比刀槍殺死也比餓死好受些。

他們為了吃食而暴起,邊搏殺邊填飽肚子。

更有些暴民趁機淫辱女子。

還有些瘋狂的放火焚燒屋舍。

得不到就毀了。

到了最後,這些人都癲狂了。

只有撲殺了事。

保科正之無語,他知道大將軍必須做出決定了。

這些還是庶民。

如果旗本等也沒有糧食裹腹,出現叛亂的話,那就無可收拾了。

時間真的不多了。

天明,暴亂被平息,又是數百間屋舍被焚毀,差點引發北城的大火。

江戶城冒着滾滾濃煙。

聞着焦糊的氣息,德川家光咬牙派出了土井利長、松平信綱去明軍大營和談。

兩人進入中軍大帳,劉之虞讓人奉茶,他笑問,

『昨夜我觀江戶城內火光四起,鼓雜訊不絕,不知道出了何事,如有需要,我軍可入城幫助彈壓。』

土井利長和松平信綱心裏大罵,無恥,這個無恥的明人,這廝絕對知道怎麼回事,卻是在這裏虛情假意,就是在嘲諷幕府和大將軍。

『昨夜風大走火,城內屋舍都是木製的,很快擴散,因此出動了數千人滅火,燒毀了數百間屋舍,上萬人無家可歸,可憐。』

土井利長搖頭。

家醜不說也罷。

劉之虞一副瞭然的表情,

「哦,原來如此,我還以為城內缺糧,庶民暴動了呢,」

土井利長心坎疼,這廝真不是人。

「我等此來是和議之事,我家大將軍已經應允了總大將的條件,望你我兩家達成和議,重修舊好,明軍可以撤離我國。」

重修舊好,有舊好嗎,相互敵視數百年了,鬼的舊好。

劉之虞笑笑,

『很好,大將軍有昔日家康公的風範,家學淵源啊。』

松平信綱臉上一抽,什麼風範,老烏龜的淵源嗎。

這廝明顯在譏諷。

「我家監國殿下已經定下了章程,罰金一千萬兩白銀,第一次支付兩百萬兩,餘下二十年付清,每年利錢兩分,」

劉之虞的話唬了兩人一跳,

「總大將,兩百萬兩太多,太多。」

「不多矣,天皇國度,竟然沒有兩百萬兩銀子,這還是上邦之國嗎。」

劉之虞冷笑。

土井利長、松平信綱兩人當然聽出了嘲諷之意。

拿不出兩百萬兩銀子你好意思自稱天皇,家裏自嗨嗎。

兩人真是沒臉再分辯了。

『其次你等皇帝的告罪書必有,我家殿下見不到告罪書,那只有攻入就江戶,然後兵進京都,』

劉之虞威脅道。

兩人慌忙道,

「此是應當,」

這時候不能要臉了,先要命吧。

「只是總大將,此地相距京都路程不近,還請總大將寬限時日。」

土井利長道。

『先拿出兩百萬兩的罰金,給你等半月時間。』

劉之虞道。

兩人出了一身大汗,這樣被欺辱的滋味太難熬了。

偏偏他們沒有任何辦法。

「再者,為了在其後二十年內,監看幕府履行和議,我大明將會在下關駐軍,時限暫定二十年吧,」

劉之虞的話讓兩人大吃一驚。

倭國土地狹小,人丁密集,因此對土地是最看重的。

「總大將,這不妥吧,下關是我國的土地,」

土井利長反對。

「誰也否認是倭國的土地,條約里也可以言明這一點,我軍只是租借,租金一年一千兩銀子吧,」

好吧,租金都定下來了。

兩人面色發苦,破事一個接着一個。

「兩位藩主,你等回去稟報德川將軍,下關是必須租借的,是合約的一部分,否則我軍等江戶糧盡大軍潰散,我軍自行入城,換一個大將軍簽署就是了。」

劉之虞威脅道。

但這是實實在在的威脅,如今一把鋼刀就橫在了德川幕府的脖頸上,敢說一個不字,就是被斬首的下場。

「記住,德川幕府能倖存,就是他有支付罰金,簽署合約的能力,如果連這個都辦不到,那就沒必要存續了。」

劉之虞冷冷的送客。

...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

德川家康氣的渾身亂顫。

明人租借下關倒也沒什麼,反正這塊地還是倭國的。

問題是,劉之虞這個態度太囂張了,視他這個大將軍為無物。

「大將軍,明人怕是要和長州藩勾結吧。」

松平信綱道。

『也可能是看重下關的位置,這裏扼守瀨戶內海的西邊出口,十分關鍵,如果西去對馬,朝鮮,必須經過下關。』

土井利長道。

『將軍,城內存糧不足十天,現在就連旗本和城中各地大名也惶恐起來,無法再行拖延了,只能先應允下來。』

酒井忠勝道。

『大將軍可召毛利秀就入江戶,解決這個隱患。』

保科正之道。

德川家光鐵青著臉答應了這些條款。

他已經沒有選擇了,如果再不向江戶輸送糧食,江戶這個火藥桶就要燃爆了。

「保科正之,銀庫中存銀多少。」

『稟大將軍,還有六十餘萬兩,這些都是打造銀小判所用。』

德川家光心裏鬱悶,明人這些混蛋不收銀小判,只要銀兩,否則他能減少很大部分的損失,畢竟一兩銀子可以打造十個銀小判了,該死的明人。

「內庫有百多萬兩銀子,本將軍拿出來支應一下,余者,嗯,讓那些大名繳納吧。」

德川家光想想道。

到了這時候不能只是德川家受損,必須是天下大名一同承擔,

眾人點頭,都明白這位大將軍要壓榨各個藩國了,包括他們自己在內都要過些苦日子了。

...

一日後,倒霉的土井利長和松平信綱再次出城,去了明營,簽署和議。

同時帶去了一百六十萬兩銀子,言稱剩餘的四十萬兩在十日內支付,只是希望劉之虞能放行糧車,向城內輸入糧食。

劉之虞應允下來。

但只是同意每天向城內輸入一百五十車糧食,不允過多。

天皇告罪書沒有入手,他不會讓江戶緩過這口氣。

直到十日後,告罪書入手,四十萬兩銀子到了明軍大營,和議正式達成。

慶安二年一月,慶安和議正式達成。

明軍從江戶灣登船折返下關,給倭國留下的是數萬軍卒陣亡,江戶被焚毀近半,水師全軍覆沒的爛攤子。

更是逼迫德川幕府大將軍德川家光簽署了臭名昭著的慶安條約。

千萬兩的龐大賠款震動了倭國。

更是佔據了下關這個租借地,扼住了瀨戶內海的咽喉,下關成了租借地,這是以前從未有過的。

而閉關鎖國名存實亡,倭國必須向大明敞開海貿大門。

海貿地點就在下關。

當然天皇的告罪書也是一個罪狀。

只是因為德川幕府的隱瞞,直到十幾年後告罪書的事情才傳播出去。

慶安這個年號也成了極大的諷刺,慶安不安成了一句諺語,是對德川家的極大諷刺。

後世的倭人對慶安條約痛恨不已,德川幕府被舉國唾棄,德川家光是葬送倭國的罪人。

因此就是從這時候起,倭國逐漸成了中原的屬國。

堅持了數百年的不稱臣不納貢失守。

倭國同朝鮮一樣屈從於中原之下。

當然,明軍也在倭國留下了無敵的威名,還有燒殺搶掠的臭名。

提起明軍騎軍肆意搶掠殺戮,倭人是罄竹難書,因此產生的詩作無數。

都是對這段黑暗的哀嘆。

劉之虞哪裏管這些,他歸還了不多的倭人戰俘,統領艦隊折返下關。

...

劉之虞折返下關只有幾天,下關新城就迎來了一個客人。

長州藩藩主毛利秀就。

這位藩主接到明軍大勝,德川家光屈服,簽署和約賠償明軍那一刻,就知道良機到了。

至於接到的大將軍令,讓其立即江戶拜見,直接讓他無視了。

如果想重新振作長州藩,就不可能去江戶。

他毫不懷疑,他入了江戶,必然是被幽禁的下場,德川家光還得逼迫他出家隱退,將藩主位置傳給其嫡子。

否則家光不會放心的。

「恭賀總大將大捷歸來,總大將在倭國留下了不敗的威名,本藩甚為佩服。」

剛一見面,毛利秀就大禮參拜。

相當諂媚的恭賀,好像他不是倭國的一員,不曾在海上損失慘重一樣。

『請坐。幕府軍其實不堪一擊,不客氣的講,三萬精兵就可以攻克江戶城,幕府軍早就腐化了,非是昔日強軍了。』

劉之虞淡淡道。

當然這是攻克江戶城等沿海城池,如果想深入倭國國內山地等處,即使幾十萬大軍也未必功成。

這點劉之虞也是清楚的。

『藩主此來,必有要事吧。』

劉之虞當然不認為毛利秀就隱秘來此是為了閑談的,這是很危險的舉動。

『大帥有所不知,德川幕府已經盯上了本藩,讓本藩立即去江戶拜見大將軍,本藩怕的是一去不返,甚至長州藩可能除藩,本藩不得不未雨綢繆,在此本藩懇請總大將襄助長州藩,長州藩從此奉大明天子為上皇,聽從上皇旨意,甘為前驅。』

毛利秀就跪伏於地。

想要藉助明人復國,就要獻上投名狀。

否則明人為何肯幫助他。

毛利秀就也下了決心,甘心當明人的帶路黨。

再說,明人進駐下關,他已經被波及。

即使他沒有和明人勾連,也會被針對,他根本沒法解釋清楚,德川家光也不會相信,現在德川家光已經先動手了。

他只能破釜沉舟奮力一搏。

劉之虞哈哈一笑,

『本帥定會將藩主恭順之意上達天聽,想來陛下定會極為欣喜。』

劉之虞表示大明接受他的輸誠。

至於真情假意,那重要嗎,大明需要倭國的帶路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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