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三個破綻

第2章 三個破綻

荊明吃得飽了,緩緩說道:「《高山流水》乃是古箏古琴曲,表達的是那種知音惺惺相惜的廣闊情懷,絲弦根根,清音繞畫梁,一聲一字,萬種悠揚,高山流水相傾。笛子雖然深沉清脆,可以模仿各種聲音,卻模仿不出絲弦的那種悠揚和綿長,因此用笛子奏《高山流水》,首先在器樂上便是一大破綻。」

青衣公子微微點了點頭,便是承認了荊明的話語。

「哼!想不到你一個要飯的花子,也能說出一個道道出來。」小廝不屑一顧的說道。

荊明其實不是特別懂音樂,但是對古箏的技巧和特點也是略知一二,加上自己對《高山流水》這首名曲的領悟,竟也能說出個所以然出來,連一向打擊他的小廝也覺得有道理。

「這位小哥,我不是花子,今日用三個破綻換你家公子一頓糕點和酒水,想必也不為過,麻煩你別再喊我花子了,哥有名字的,叫荊明,你喊我荊公子也行,喊我明哥亦可!」荊明實在無法忍受那小廝三番四次的喊他花子,義正辭嚴的說道,臉上露出陣陣威嚴,倒把那小廝嚇了一跳,微微向後退了一步。

「你也配叫公子!那我便是大爺了。」那小廝雖然退了下去,卻是嘟著嘴輕輕哼了一聲。

「九兒,荊公子說得很有道理,你別打岔了,讓他繼續說下去。」青衣公子呵斥小廝。

「你這奴才,好好跟你家公子學學吧!」荊明道。

「家僕不懂禮節,請公子見諒!」青衣公子又道。

荊明看那公子倒還平易近人,於是又接着說道:「第二,公子正當少年,優雅俊俏,涉世未深,沒有知音難覓的滄桑閱歷,根本無法理解伯牙的心情,因此演奏這《高山流水》仿似有為賦新詞強說愁的感覺,你無法表達出他的憂傷,更無法表現他那種知音得而復失,一輩子不再撫琴的際遇和落魄,那種愛琴又恨琴的感知,是公子永遠無法表達的,還不如吹奏一些男歡女愛的情歌更為合適。」

荊明想起自己與蘇沛的前世悲壯愛情,最後竟用生命做了代價,愛和恨,擁有和失去便是在一瞬間,對《高山流水》的領悟更是感同身受,說着不禁眼眶濕潤,別過了頭去。

「你不是公子,你怎麼知道公子吹奏不出伯牙的憂傷?」那小廝急切辯解道。

「你不是我,又怎麼知道我不知道你家公子不能吹奏出伯牙的憂傷?」荊明回過頭好像繞口令一樣長長的說了一句。

青衣公子靜靜的看着他的表情,始終一言不發,只是又微微點頭,算是默認了第二點。

「第三,《高山流水》含蓄柔美,清新舒展,韻味無窮,時而渾厚深沉,清澈流暢,惟妙惟肖地托顯出涓涓細流、滴滴清泉的奇妙音響,使人彷彿置身於壯麗的大自然美景之中,時而又優雅抒情,亦莊亦諧,旋律流暢,柔媚動人,別有韻味,還可以表現活潑輕快的情緒,甚至慷慨激昂,激越中有抒情,委婉中多悲怨,讓人唏噓萬分,久久不能平靜?而公子在演奏時卻沒有任何錶情,你的心根本沒有隨着音樂起伏,說明你根本就沒有入戲,沒有你的真實情感,如此一首曠古名曲,被你這樣泛泛而奏,與其說是演奏,還不如說是褻瀆。」荊明毫不留情的又說出了第三點破綻。

那青衣公子身軀微微一顫,想不到自己出神入化的笛音竟然被他說出了三個破綻,最後結論竟然是褻瀆名曲,雖然有些牽強附會,卻句句深入細緻,竟也讓人無可辯駁,臉上表情甚是難看。

「放肆!」小廝幾乎吼叫起來「公子的笛聲苦練十多年,從來不輸與任何人,你這狂妄之徒竟然一口氣說了三個破綻,還說我家公子褻瀆了名曲,有本事,你給我們吹奏一曲看看。」

「這位小哥是叫九兒吧?是你家公子上岸求我說的,現在我說出來,你怎麼像是要殺人一般?你家公子的笛音有沒有破綻,他自己心裏清楚,輪不到你這小廝來吼老子!」荊明早已看他不慣,對着小廝叫了起來。

小廝毫不示弱,頗有狗仗人勢之態:「你這快要餓死的狂妄小子,你讀過幾天書?你又知道什麼叫樂理,怎敢如此說我家公子?我今日便是殺了你,也不為過!」

「老子已經死過一次了,豈是還怕死之人?只是料不到會在這亂世死在一個狗奴才手上!」荊明高聲喝道。

「你……」

「九兒,夠了,這裏沒有你說話的份,你是越來越沒有分寸了。」九兒正欲再開口,卻被青衣公子制止了。

青衣公子又轉身對着荊明道:「荊先生所說句句是理,小弟牢記於心,多謝先生指點。」臉色顯然有些不服,不過嘴上卻改稱他為先生,又把九兒怒斥了一番,也是把禮節做到了極致。

荊明看了看停泊在水邊的畫舫,又看了看青衣公子,笑道:「先生不敢當,公子叫我一聲兄台便是抬舉在下了,只是我那三個破綻已經說了,你那酒水可否兌現給了我?」

青衣公子沉默了片刻,隨即哈哈大笑,「我那畫舫里美酒美食多的是,送你一些也無妨,不過正如九兒所說,你還得吹一首曲子讓我們開開眼界,若我滿意了,便把美酒佳肴都送給你。」

荊明大愕,知道他對自己剛才說的三個破綻雖然嘴上認可了,心裏卻還耿耿於懷,方才食言,又加了條件。

「是啊,你吹一首沒有破綻的曲兒出來讓我們欣賞一下呀!」小廝又起鬨,幫着青衣公子。

荊明轉過頭去,不屑的說道:「權貴人家都是這樣不守信用的嗎?玩弄我於股掌之間,方才說好的三個破綻換一斤酒,現在緣何又要我吹奏了?」

青衣公子慌忙解釋道:「荊大哥千萬別誤會,小弟並無此意,只是感覺荊大哥深藏不露,想領教一下。」

「我們公子給你酒喝,是你的福氣,要你吹奏一曲又如何?你還耍架子不願么?你要是不願,就躺在這裏等著餓死算了,反正這亂世里已經是餓殍遍野了,也不多你一個。」小廝道。

這惡奴真是越來越放肆了,虎落平陽被犬欺,想不到來這個世上會被一個下人如此奚落,荊明想起前世被蘇沛父親奚落的情節,要不是他的一頓冷嘲熱諷,他也不會被雷電送到這亂世里來,心裏不免怒火中燒,惡狠狠的瞪了一眼小廝,一拳打在白樺樹上,厲聲說道:「那酒,老子不要了,不過你這奴才一直狗眼看人低,老子今日便與你吹奏一首,算是給你一個教訓。」

青衣公子和小廝見到他發怒的樣子,倒是有點驚恐,不過片刻又鎮定了下來,青衣公子將手中玉笛遞給他。

「公子,這笛!就這樣廢了么?」小廝驚訝問道,顯然嫌棄髒兮兮的荊明會把他的玉笛玷污了,青衣公子的手緩緩收了回來。

荊明心裏更是覺得世態炎涼,冷冷笑了一聲,轉身走向黃土上一簇低垂的狗尾草,仔細精選了一遍,摘下一片長長的細葉,又仔細端詳了一番,才走回來。

「我這嘴唇怕是配不上公子那名貴的玉笛,不過,我即便是用一片葉子,也能吹出比你更動聽的曲兒。」荊明聲線有點嘶啞的說道,將那狗尾草葉片緩緩送到嘴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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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世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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