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3章 脫身
蕭冀曦不想漫無目的的尋找,所以他先到了流霜原來住的房子,打算探聽一下消息。
沒想到眼前的屋子看起來不像是長久沒有人住的樣子。
那間房子還是她剛來上海的時候租下來的一個兩居室,陰暗而狹小,在梅雨季節里會無休止的漏雨,讓牆角都長出苔蘚和霉斑。流霜因為不肯花錢一直沒有去修,蕭冀曦聽人說起來,還特意替她找了人修房子。
現在他可以透過窗戶看見一條半舊的窗帘,是手繡的,雖然已經有了年深月久的使用痕迹,但並不顯得破敗。
蕭冀曦猶豫了一下,還是摸出了槍。
他不知道流霜現下會不會有配槍,也不想冒險。
老式的窗戶都很好開,這種房子一般不會有小偷樂於光顧,蕭冀曦從前在碼頭聽那些扒手吹噓的時候也聽過各種各樣的開鎖訣竅,不過就當他打算實戰一番的時候,卻發現那窗戶一推就開了。
蕭冀曦對着那扇窗戶瞪了幾秒鐘的眼睛,趁著還沒有人路過趕緊跳了進去。
他落地的時候那條瘸腿不太聽使喚,在地上發出了沉悶的一響。屋子裏沒有人,蕭冀曦從房間里橫穿過去,他一把擰開門,看見了正在掏槍的流霜。
她顯然是已經聽見了聲音,不過還是比蕭冀曦慢了一步,蕭冀曦的槍率先頂在了她眉心。
「看來中統的訓練不大夠格,他們一貫是這樣,拿些未經訓練的菜鳥來給我們添麻煩。」蕭冀曦煞有介事的感慨道。他看見流霜臉上閃過一絲混合著憤怒和驚慌的表情,於是知道自己猜對了。
「我不知道什麼中統。」不過她顯然還是打算嘴硬一下。
蕭冀曦嘆息一聲,一邊伸手繳槍,一邊用很無奈的語氣和她說話。
「是不是先放到一邊,你先告訴我為什麼要做這些事情,你不是軍人,只是一個鄉下來的小丫頭罷了。」
流霜梗著脖子的模樣和剛剛的那兩個學生如出一轍,這大概就是初出茅廬的理想主義者特有的一種姿態。「都到這種時候了,是不是軍人還有分別嗎?」
「你在孤島里很安全,想把你母親接來上海的話,其實也不是什麼難事。」蕭冀曦覺得心頭那點疑雲愈發的膨脹開來。先前上海淪陷的時候流霜看着還是很安分的,至少她會把仇恨掩藏的很好,而後專心掙錢給她母親治病。
就在他提到流霜的母親時,他感覺自己槍口下的人顫抖了一下。
蕭冀曦又仔細的看了流霜一眼,發現她辮稍綴著一朵白色的絨花。
他放開了流霜,但槍口依然對着她,帶着警告的意思。
「這麼說,你是因為全無顧慮了,是么?」
流霜也注意到了他的眼神,她眼圈很快紅了,一滴眼淚將落不落的掛在眼角。
「那些學生很快就會招供,梅機關的手段只會比七十六號更殘酷。」蕭冀曦在口袋裏摸了摸,他其實沒帶多少錢出來,準確的說他現在就沒多少錢,已經開始琢磨著往後去白青竹那裏蹭飯了。
聯想到她的廚藝,那可是個相當大的犧牲。
「一個人也有一個人的好處,你哥哥不是給蛇頭幹活的,能聯繫到門路就跑吧,不願意在日本人手底下,就去後方獃著,重慶也好,再往南也成,別做無謂的犧牲。」
他把幾塊大洋扔給流霜,還是沒忍住露出了一點肉疼的神色。
流霜沒有接,讓那幾枚硬幣叮叮噹噹的滾在了地上,硬幣滾動的聲音顯得很歡快,和屋子裏的氣氛格格不入。
「沒有什麼犧牲是無謂的!」
蕭冀曦對着她倔強的神情來了點火氣。「什麼都做不了的人就是白白送死!你做到了什麼?帶着一群學生瞎胡鬧,拿着可能炸膛的舊駁殼槍把暗殺兩個字明晃晃寫在臉上打算搞刺殺?」
「如果不成功,我們也會讓世人知道有這麼一群反抗者在!」令蕭冀曦更感到惱火的是,流霜彷彿比他的火氣還要大。
「那我現在告訴你,梅機關的人現在已經在路上了,如果你還不走,馬上就會被抓進他們的審訊室里,你是走還是不走?」蕭冀曦覺得自己為數不多的耐心已經被消磨殆盡了,但是他還是不能眼見流霜被關進去。
那些什麼都不知道的學生只要交代出流霜就沒有後顧之憂了,而流霜如果不想出賣自己的上線就只有受刑的份,更壞一點,直接被自己人滅口。
「其實到現在我還是覺著,你應該是個好人。」流霜聽見這話果然猶豫了,她神色很複雜的看了蕭冀曦一眼,拉開自己的抽屜摸出一個小布包,很乾脆利落的跳窗走了。
原來她還是做好了離開的準備,蕭冀曦很無奈的想着,把流霜的槍拿起來沖着牆放了一槍。
流霜跑了幾步,聽見身後的槍響,若有所思回頭看了一眼,但很快朝着碼頭頭也不回的跑了。
再上班的時候整個七十六號都知道有一幫學生被攛掇著反日救國叫蕭冀曦撞上了,因為鈴木薰把那個會長送到了七十六號的牢房裏,直言不用上刑只需要關個十天半月,之所以不送到巡捕房,就是想用更加血肉模糊的獄友嚇唬嚇唬涉世未深的小毛孩。
任東風還衝蕭冀曦感慨道:「鈴木長官還真是心善。」
蕭冀曦覺得他對心善這個詞兒有什麼誤解。
現在眾人知道的版本是那個藏在學生們身後的女特務跑了。蕭冀曦給出的解釋是鈴木薰走後不久他就想起了那個眼熟背影的主人,追過去的時候差點被早有準備的流霜擊中。
軍統在碼頭也有暗線想,蕭冀曦已經從蘭浩淼那裏得到消息流霜是被送到重慶去了,且她現在果然是中統的人。
蘭浩淼對此的評價是:「中統估計覺得她那張臉還有些用處,所以決定讓她回家做個系統訓練。」
蕭冀曦對此感到很不舒服,但也無話可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