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阮慕賢

第4章 阮慕賢

車在法租界裏一棟小樓前停下,沈滄海帶他徑直上到頂樓。頂樓的房間門口站着兩個黑衣服的青年人,面容冷肅,看着就不是什麼易與的主兒。

兩人見着沈滄海,顯出恭敬的神色來。沈滄海擺手截住了他們「不和你們費那個話——老爺子在裏頭吧?我替他相了個徒弟。」

倆人對視一眼,不知道為什麼露出點苦笑,但很爽快的把門替她打開了。

沈滄海扭頭對蕭冀曦說「你且等我一下,省的他再尋這事朝我發脾氣。」

蕭冀曦聽這幾句話有點雲里霧裏,但這會也由不得他,只得點頭看着沈滄海進去。

一個青年把門掩上,對蕭冀曦和氣的笑了笑。「這一等起來時辰長短便不一定了,要不您先到旁邊屋裏歇一歇?」

蕭冀曦腿上蹭的傷這會還疼著,聽他這樣說也不想客氣,遂點頭應道「謝過兩位兄弟——」

「不敢不敢。」青年聽蕭冀曦這樣說趕緊搖頭「若師爺真肯收徒,我們哥倆該叫您一聲小師叔的。」

蕭冀曦神色複雜的看了看似乎比自己還長著幾歲的青年人。

青年見蕭冀曦衣着打扮,就知道這不是慣於跑江湖的,而是自家師叔不知道從哪裏找回來的一個學生,自然是不了解合字門裏那一套。

沈滄海帶人來是破天荒頭一遭,師爺對這位師叔也信重,她來托師爺收徒,這事八成不會出岔子,所以眼前這學生仔可以說必要做自己小師叔無疑,他也樂意與蕭冀曦多說幾句。

「咱們青幫傳著輩分,若是哪個能力出眾的叫老前輩們看上了眼收做弟子,下頭就算是有些年齡大的師侄也不稀奇。」青年嘿嘿一笑「我叫齊威,這是我哥齊宣,我倆是覺字輩的,您要是叫師爺收做徒弟,那就是悟字的前輩了。」

蕭冀曦聽着這名字啞然失笑,這哥倆名字合起來倒挺勾人饞蟲的——宣威火腿!不過那東西產自雲南,這時節又金貴,他還真沒吃過,也不可能把這有點嘲笑意味的笑話講給哥倆,只是笑着謝了齊威提點。

還沒等接着說話,沈滄海就推門出來沖他招招手「進來吧,老爺子要見你。」

說不緊張是騙人的,蕭冀曦蹭了蹭手心裏的汗,跟着進了門。

沈滄海說「老爺子」的時候,蕭冀曦腦海里自然而然的浮現出一個頭髮半白、目光陰鷙的老人——當然,這其中很大一部分都來自於常人對幫派分子的刻板印象。

但他可沒想到這位老頭子這麼年輕。

屋裏陳設風雅,還焚了香,影影綽綽看不清遠處的東西。

躺椅上斜著一個男人,男人長得白凈乃至於俊秀,也帶點書生氣,關鍵是看着年輕,說三十不過分,最大也越不過四十去,叫蕭冀曦不由得腹誹,這算哪門子的老爺子?

白氏商行也倒騰香料,蕭冀曦吸了吸鼻子脫口而出道:「綠奇楠。」

躺椅上的人笑了一聲「有點見識,」跟着和沈滄海笑道:「記不記着你剛來的時候?連着打了好幾個噴嚏。」

沈滄海哼了一聲,把蕭冀曦往前一推「你自己看看吧,這小子嚷着要去讀軍校,又沒錢——你叫什麼名字?」

蕭冀曦覺著自己腦門子上有一滴冷汗下來了。沈滄海這會顯得有些不靠譜,也不知道剛開始遇見時那個神擋殺神的氣勢是從哪來的。

他對着躺椅上的人拱了拱手「晚輩蕭冀曦,是遼寧瀋陽人。」

男人聽見瀋陽兩個字,坐直了身子,探尋的望過去。

「你家裏現下如何了?」

蕭冀曦搖了搖頭「我爹算軍方的人,沒打探著消息。」

男人若有所思的點點頭,將手裏的茶碗擱下。「老夫阮慕賢,青幫通字輩。滄海叫我收你當徒弟,我再問你一次,你樂不樂意?」

蕭冀曦略略瞪圓了眼,他都預備好被上下盤問考較一番了,沒想到這事竟這麼隨意。

阮慕賢失笑。「先前滄海把她的想法都和我說了,我看見你覺得她沒看走眼,所以樂意多收個徒弟。況且我先前的徒弟都是些個粗人,聊天也聊不到一處去,打小四——」

沈滄海一個眼刀飛過來,阮慕賢停了話頭,或許是他停的太急被嗆住了,竟劇烈的咳嗽起來。沈滄海走過去給他拍背順氣,語氣有些冷「收徒的日子提那個欺師滅祖的混賬,你也不怕晦氣。」

阮慕賢咳得驚天動地,蕭冀曦隱約覺得不對,他這咳嗽的動靜倒像藥鋪里那些個來買理肺丸的人咳出來的,不像是單純被嗆著。

過了一會阮慕賢平靜下來,拿帕子按了按嘴角,收起來的時候帕子上帶一抹紅。他見蕭冀曦愣愣的在下面戳著,挑起眉毛「你這一個回話,倒叫我好等。」

蕭冀曦連忙作揖陪着不是「晚輩一時走了神-蒙前輩青眼,自然是樂意的。」

阮慕賢微微頷首。「那你回去寫個拜帖,晚間就為你開寄名香堂,不過我這人向來不重規矩,你現下就喊師父便是。」

蕭冀曦點頭應下,忍不住多一句嘴「師父若肺氣不足,這屋裏便需少些煙氣,不能這麼雲山霧罩的......」

沈滄海沒忍住,爆出一聲嗤笑「老頭子是裝高人,硬叫我熏了半天。」

阮慕賢回手在沈滄海頭上鑿個暴栗「不準這麼排揎為師,去,送你師弟回去收拾準備。」

寄名香堂比不上大香堂隆重,但也還是青幫里的大事,沈滄海知道今日還有的忙,光是請託各位師伯師叔來做引進傳道便要廢些口舌,不過阮慕賢從老四叛門起就再沒動過收徒的心思叫他們很是擔心,故而聽着這事定會爽快答應。

她略彎了彎身子,帶着蕭冀曦出門去。到門口不忘叮囑齊宣齊威兄弟倆「給老爺子屋裏好好通一通風,只不要叫他着涼。」話說到這還是殷殷關切的弟子本分,再往下可就不那麼恭敬了「沒事別讓他胡亂焚香了,滿屋子云山霧罩的再給自己嗆死過去。」

兄弟倆自然只有苦笑稱是的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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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君整肅乾坤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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