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7-9

07-9

是的,我想起那些日子了。

在那些日子裏。每天,我們都是在水站里接電話,然後再給參加非法地下拳擊俱樂部活動而鼻青臉腫的馬大才打電話要他開着微型貨車送水。

每天每天都是。

很多時候,看着白夜忙碌的背影,被打的臉頰生疼的我不禁在壞壞地想着:這,算不算我提前就業步入社會了?

雖然這份工作不用什麼文憑,難道我真的應該在這裏幹上一輩子嗎?

「在這裏幹上一輩子又會怎麼樣呢?少年?你對人生還有什麼期盼嗎?」

面對我的疑問,馬大才開口了。

被不知名的人打的鼻青臉腫的他剛剛從外面送水回來。

「我們應該去讀書吧?」我偷偷地看了看白夜,不可置否地問道。

「讀書?讀書為了什麼?」頂着熊貓眼的馬大才桀驁不馴地反問道。

「只有讀書,長大之後才能有好工作,然後才能買房子……然後……」

我想起宇文馨夢學姐了。

不,現在我想到的是白夜。

可是……白夜是媽媽的繼女……

正當我混亂的時候,馬大才繼續問了。

「然後呢?然後和一個女人結婚,生一兩個孩子,重複你悲哀而無價值的輪迴嗎?少年,你認為這樣的理想可以實現嗎?」

我偷偷摸摸看了白夜一眼,白夜沒有理我。

「少年,我們換個問題來繼續。如果要你大學畢業后五年積攢一百萬買房子,你覺得有壓力嗎?你認為這個目標現實嗎?」

「什麼?五年一百萬?」

「是的,五年一百萬。你現在來回答我如何賺取這筆巨款來買你的房子和車子?現在國內二線城市房價普遍突破萬元大關。一百平以下的房子也沒辦法換取你心愛女孩的芳心,即使你的女朋友同意,她們的父母也不同意。更何況,大學畢業后五年,你也已經三十歲了。並不是年輕的青年,她們也有理由對你提出更高的要求,不是嗎?試試看,想想看,你如何在3o歲以前賺取一百萬,如果沒有這筆錢,那麼結婚什麼的就***免談!更何況還會有結婚之後的孩子教育問題和女人無休止的包包和衣服……」

我一下子愣住了。不敢看白夜,也不敢看馬大叔。

畢業五年掙到一百萬,那麼就要求每個月至少獲得一萬六千六百塊錢的收入。在國內,有這樣的好工作包吃包住而且每月月薪一萬六嗎?即使是有,他們招收剛畢業的大學生嗎?

我的爸爸不是局長!

而且,我對自己的學習也完全沒有信心。

雖然不知道理由,我也知道對於一個剛畢業的大學生來說,一個月一萬六太勉強了。一個月一千六還差不多。

一千六?

難道你要天天吃泡麵度日嗎?

房價一米一兩萬,你要什麼時候才能買到房子娶到媳婦?五十年嗎?五十年後,貨幣貶值又不知道到了什麼程度!

白夜回頭,用一臉看不起的眼神望着我。

「少年,有夢想是好事,但是如果用連自己都不相信的謊言來騙人,就是害人害己了。」

害人害己嗎?

一下子要我無法接受。

想要我說實話嗎?

說實話……

我對我的未來,根本沒有信心,只是期盼有什麼救世主能夠突然拯救我。給我房子給我工作從此無苦難地和宇文馨夢學姐在一起……

「嘛,少年,我不用你五年掙來一百萬,願意和我在一起嗎?只要你租來一個房子或者帶我偷住一間屋子裏就行!因為對於我來說你是特殊的,沒有別人能夠取代……」

繞到我的身後,白夜開始在我耳邊悄悄誘惑我了。

面對白夜的誘惑,我無言以對。

因為我想哭……

特殊的?因為我和你是擁有一個媽媽嗎?因為我們都在同一種壓力下生活嗎?因為我是你名義上的弟弟而帶來的背德感的刺激嗎?

我想要哭泣自己居然被女人的廉價同情所感動,也在痛恨自己的無能……不能賺得一百萬去實現自己的夢想。

在一大包鈔票的重壓下,一百平米的大房子變得越來越沉重,壓到我透不過氣來,宇文馨夢學姐的身影逐漸遠去了……不只是因為和白夜生過什麼的緣故,更是因為錢……

我沒有足夠的錢來娶宇文馨夢學姐。

我在哭泣。

耳邊是馬大才的質問。

馬大才,正在用憐憫的眼光看着被白夜抱在懷裏的我。

「終於看清現實了嗎?看清現實是痛苦的過程。不要抱怨自己的無能,不要抱怨女人的貪婪,要考慮為什麼會變成這樣,要考慮人生真正的意義。

我們都被家人和親友們去灌輸觀念,要我們去買大房子小汽車還有娶一個漂亮新娘回家!而很多時候,我們終其一生的勞動,也沒法換得我們理想的所在。所以,既然世界拋棄了我們,我們也要學會如何去拋棄世界。」

「只有拋棄一切,才能獲得一切。」

白夜說過這句話,馬大才正在說!

白夜和馬大才的話語,不斷地在野餐營的各個場所響起。

非法的地下拳擊俱樂部,已經被馬大才變成了現實。

那部被人痛罵成無政府主義的美國電影,正在被馬大才用三次元的手段瘋狂地擴散到我們這座共和國的北方城市。

野餐營,已經被馬大才司令官帶着一干手下廣泛而瘋狂地傳播了。

「只有拋棄一切,才能獲得一切。」

馬大才真的做到了!

馬大才拋棄了一切。

就連他賴以為生的水站,現在都莫名其妙地變成了白夜的財產。而馬大才本人卻是消失不見了。

每當我在周末來水站幫忙的時候問白夜馬大才到了什麼地方,白夜總是告訴我。

「司令官很忙!少年!一切情況都在掌握中!」

顯然,白夜知道馬大才在什麼地方,但是不告訴我。

如果沒有那些鼻青臉腫的小白鼠們在水站里忙忙碌碌地為白夜大小姐任勞任怨地扛着18.9升的塑料桶送水,我一定會以為馬大才從來就沒有存在過。

直到……

直到聖誕前夕聖戰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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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夜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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