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八章 似真似幻,如夢如煙(上)

第一百零八章 似真似幻,如夢如煙(上)

第一百零八章似真似幻,如夢如煙(上)

關中一帶,因着幾年的混戰。人口已經所剩無幾,從武關往南,常常行走上百里不見一個行人,極目蕭條,白骨蔽野。

從郿到沛國譙縣,要經過袁術的豫州和曹操所領的兗州。

曹操幾個月前剛領兗州,袁術便聯合徐州陶謙共同進攻兗州,想趁著曹操根基未穩之時除掉這個隱患——怎奈此舉無異於惹火燒身,曹操兩次會戰,大敗袁術,袁術迫不得已放棄到手的陳留多座縣城,狼狽退回襄邑,曹操卻不肯善罷甘休,遣將在太壽決水灌城,袁術被迫放棄襄邑,退回豫州,曹操依舊不依不饒,越境再戰,再一次大敗袁術,才回手對付徐州陶謙,大破之。

至此。曹操在兗州站穩了腳跟,羽翼漸豐。

……

出了武關之後,道路平坦,已經可用馬車——

馬隊雖然顯眼,但好在現在豫州也並不太平……一路下來,山賊豪強數不勝數,但凡世家公卿,有自己的小支武裝力量並不罕見。

一直到接近徐州,遇到過的麻煩也無非是幾個不怕死的山賊。

遇到諸如佔山為王,稱得上豪強,擁兵幾百甚至上千的人,只能突圍而逃——

但是如果對手只有幾十個人,與他們人數相當,甚至比他們人少的時候……

徐榮的打算是收拾掉了立刻趕路。

蕭若卻要求倒打一耙……卷了山賊窩裏的輜重再走……

大多時候,徐榮都依着她……

不過,這種行為在過南頓時差點被當地太守誤以為是山賊之後有所收斂。

……

往南走了差不多一個月的時間,入了冬,到譙縣這日,下着微微細雨,在日暮時,雨里漸漸摻雜了雪花。

蕭若原本睡着,被徐榮從馬車上抱下來的時候稍微清醒了一些,察覺到臉上冰冰涼涼的,睜開眼,忽見到徐榮衣上落的白色,輕聲地問:「下雪了?」

徐榮拉上她偏在一邊的風帽,抱着她往自己的戰馬走。點點頭,一頓,道:「就要到了,大夫住山裏,馬車不能行。」

知道能出來騎馬,蕭若原本的睡意一掃而空,手下意識抓着他的衣襟,微微笑起來。

……

譙縣當地幾乎無人不知道這位華元化的大名,蕭若也是後來才明白,元化是字,他就是大名鼎鼎的華佗。

雖然身上的頑疾被替她診過脈的大夫說得嚴重,但身體不適的地方只有頭暈乏力,想到是來找的他,她立馬放下了心。

……

華佗在郊外邙山住,從譙縣走,騎馬大約一個時辰路程。

天色已經漸漸暗了,雪初時還小,越下越大,到天擦黑的時候,四野已經白茫茫的一片……

邙山整個隱在暮色和飄雪之中,雖然看起來近。山路曲折,又下了一天的雨,路上泥濘難行,馬也沒有辦法走得太快。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的村莊,剛入村,忽然聽到一陣稚嫩的歌聲,調子很是好聽——

卻聽不清歌詞。

歌聲從幾個在雪地里玩鬧的孩子中間傳來,徐榮使羊一去問路,羊一打馬上前,心裏好奇,問路之餘也打聽這歌謠的名。

這村莊看上去沒有經歷過戰亂,小孩也不害怕路人,紛紛擠上去七嘴八舌地答了一通,路倒是沒有錯,只是歌謠卻是一人說一樣。

有人說「霸王歌」,有人說「虞姬謠」……

……

徐榮見他久久不歸,另派人去催促。

羊一打馬回來,還沒走到,背後的歌謠聲夾雜着笑聲又響了起來……這次大聲了些,大約分辨得清楚,是——

「九里山,風瑟瑟,古戰場,水湯湯;

車千乘,變為土,馬千騎,化作塵;

霸王來,烏江紅,霸王去。烏江空;

空悠悠,萬古流,流不盡,虞姬愁……」

曲調雖然蒼涼幽怨,但是無心的孩童卻唱的很是輕快。

羊一恍然大悟道:「將軍,姑娘,原來這兒就是九里山!當初虞姬別那西楚項羽的……」話沒說完,便被徐榮冷森森的目光凍了回去……忙住口,指著一條小路,老老實實地道:「稟將軍,沿此路走,不過多時便是華先生的宅子。」

馬隊又行,羊一心裏懼怕,不敢在前,慢慢退到了後面去。

聽到這附近原來是楚漢相爭的時候項羽兵敗的地方,蕭若忍不住多看了幾眼,問:「哪座是九里山?」

漢軍有名的「十面埋伏」陣好像就是在九里山佈下的。

「九里山在徐州彭城以西,此處應當正巧同名,誤傳。」徐榮答。

蕭若應一聲,察覺到風漸漸緊起來,往他懷裏縮了縮。

……

不過多久,路漸漸平緩起來,藉著雪地的白光。隱約可以看見半山腰的一角茅檐。

走進了才看見幾間屋子依山建著,院子很大,此刻也被積雪覆蓋,為了一圈的木柵欄,此刻門扉正打開,一個仆童打扮的人正送一名中年漢子從屋裏走出來。

一面囑咐著:「山路難行,又下了雪,下山仔細些。」

那人嘴裏只一疊聲地道謝,答應着,轉過身看見門口忽然多了這麼多人,個個騎駿馬。佩著寶刀利劍,嚇得目瞪口呆,差點癱坐到地上……

仆童卻不慌不忙,扶著那大漢,送他又走了幾步。

目光掃視一圈,分辨出為首的人,走到徐榮馬前便道;「閣下可是來求醫的?」

徐榮翻身下馬,遲疑片刻,盡量放軟了語氣:「內子……久病不愈,特來請華先生醫治。」

「先生不在。」

蕭若正要隨着他下馬,聞言愣住——

仆童道:「上個月彭城去了……」再看一眼他們的坐騎,目光最後在蕭若身上停了片刻,微微有些驚訝,忙問:「各位可是遠道而來?」

聽到華佗不在,徐榮面色微微一沉,點點頭。

「如此快些請進吧……」仆童忙讓開道,伸手指著屋內道:「茅舍小,各位請委屈一夜,我見這位夫人'>面色不佳……怕是有沉痾,我家先生雖不在,還有一名弟子,可為夫人'>請脈。如果不效,頂多十日,先生便回了。」

……

屋子裏燒着炭火,溫暖如春,矮桌後面,一位青衫少年正席地坐着,一手捋著袖子,一手拿筆,在紙上款款而書,聽到腳步聲,抬起頭來,看清來人,冠玉一般清俊的面上閃過微微的笑意,道:「夫人'>請這邊坐。」

華佗的弟子仆童都這麼厲害,一眼就看出了她身上有病……

蕭若暗暗驚訝,往那邊走過幾步。在他指著的墊上坐下來。

「亳芍,速去沏茶來。」青衫少年對仆童道,看了一眼站在一邊的徐榮,一笑:「你也請坐。」頓了一頓,又問:「這是尊夫人'>?」

蕭若面上微微一紅,抬起頭來放才要說話。

榮已經應了一聲。

青衫少年眼裏多了幾分瞭然的神色,微笑道:「在下樊阿,乃華先生之徒,今日先生不在,只得由在下請診,醫術不精,閣下勿怪。」說着,將手輕輕搭在了蕭若腕上……

沉吟許久……

他沉默的時間越長……蕭若越緊張,忐忑不安地等著。

終於,樊阿抬起頭來,微微皺了眉;「……夫人'>身上受過傷?」

「受過。」蕭若答。

「多久前的事?」

「半年。」

「……」樊阿不說話了……

「怎麼?」見他沉默,徐榮語氣一緊,皺起眉。

「這個……」樊阿拿開手,頓了一頓,提筆,思慮片刻,搖搖頭;「夫人'>這病實在是拖得太久……早一月前來,只不過是施針的工夫……」說着,長嘆一口氣:「偏偏就晚了這一個月……」

徐榮臉一沉,冷聲問:「病情到底如何?」

聽他語氣不善,樊阿面色蒼白,拿筆的手顫了顫,一大滴墨水滴到紙上……

蕭若轉過頭,壓低聲音忠告了一句:「別跟他繞彎子說話……」

有句話叫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

「再晚來一個月就沒救了……」聽了忠告,樊阿卻還是發愣地說了這麼一句,見徐榮面色更差,立馬領悟過來:「閣下息怒……現、現在還有救……我知一法,只是太過兇險,不過唯有此法才能讓夫人'>淤血化盡,只能等先生回來,先替尊夫人'>把脈,看看夫人'>體質能不能用再作打算。」

「你把不出來?」蕭若問。

「在下醫術不精,恐誤用此法,反倒會禍害夫人'>性命。」小心翼翼地看了徐榮一眼,低下頭,道:「夫人'>這幾日就在此地住着……在下先開一帖葯,先替夫人'>發散,免得病情加重。」

說着,低下頭在紙上揚揚洒洒寫了一幅藥方,遞給正從門外進來的亳芍:「拿去煎了,今晚便給夫人'>。」

轉頭又對蕭若囑咐:「切忌服食生寒之物,忌過冷過熱,至於診金……」上下打量二人衣飾,嘴角微微彎起:「等先生回來再談。」

華佗的宅院不大,容納不下這麼多人,幾十名親兵只得下山去村落里借住,只留下了羊一和其他兩人,亳芍見他們閑着沒事,也便將劈柴燒火鋤葯的事都不客氣地交付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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宵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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