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二章 不放過(二合一)
揚州罷市徹底瓦解。
鹽市又重新繁盛起來。
這幾日裏馮裕看着衙門裏喧囂的場景牙疼。
他知道好日子一去不返了。
因為暴利消失了。
當然了,鹽商從買入到發賣期間可能還有兩三倍的收益,和其他行當比起來依舊是暴利。
但是,和以往比不得。
以往鹽業最大的暴利就是私鹽橫行。
為了買通鹽丁,不得不給巡鹽御史和衙門官吏奉上大筆孝敬。
但是現下,私鹽查緝會十分嚴密,最起碼被重創的揚州鹽商暫時沒人敢走私私鹽。
這樣他們收到的孝敬當然差很多了。
馮裕只能長嘆,好日子真的一去不復返。
...
城北驛,堵胤錫所在,堵胤錫居於上位,馮裕坐在下首。
「大人喚卑職來不知道有何事,」
馮裕陪笑道。
「馮御史,揚州的罷市、暴動已經結束,但是,鹽政改制並沒有結束,還有眾多難題,其中之一就是私鹽泛濫,本官提醒馮御史,須知御史和巡海道都有查緝私鹽之責,」
堵胤錫敲打馮裕這個老狐狸,他知道馮裕還是打算繼續尸位素餐。
『如果任內沒有查緝到私鹽鹽場和私鹽販子,當即撤職勘問,』
馮裕眼皮一跳。
這事有些麻煩。
他如果開始行動。
派出大批鹽丁開始查緝,如果查緝的鹽商是給他奉上重禮的呢。
那些鹽商豈能罷休,如同鄭氏兄弟般攀扯怎麼辦,他可是知道李峴十分頭疼呢。
馮裕咬了咬牙,不能坐以待斃,也到了決斷的時候了,
「大人,屬下最近身體有恙,總是頭昏目眩,可能到了年歲,精力不濟,因此打算上書乞骸骨,」
馮裕這是上書致仕,回老家容休。
大廳內寂靜無聲。
堵胤錫冷冷的盯着馮裕,好像要在他臉上看出一朵花來。
馮裕強自鎮定,雖然心裏慌得一枇。
他說出來就後悔了,堵胤錫可是官場另類,重臣中的瘋子。
他撂挑子挑錯人了。
「馮御史,你好心機啊,呵呵,致仕,本官本意是不願意你致仕的,但是此事當由陛下決定,」
聽到堵胤錫這麼說,馮裕心裏微微安定。
『不過,你上書致仕,陛下首肯,再派人接任,來往最少幾個月的光景,也就是說,查緝走私等諸事都要拖宕開來,』
『大人放心,本官一定儘力辦差,直到接任者到來,』
馮裕忙道。
「我不信,」
堵胤錫粗暴的打斷了馮裕。
馮裕大睜着眼睛,你果然是瘋子。
大明官場上總有些規矩不能打破,比如當面斥責唾罵,很沒有風度,即使反對,也要婉轉的說出因由。
堵胤錫那是太簡單粗暴了,粗暴的讓馮裕瞠目結舌。
『不要以為本官不曉得你的心思,你任上近三年收取的孝敬銀子足以養老了吧,』
馮裕驀地站起,
「堵大人休要血口噴人,這是誣告,大人不收回此話,本官要彈劾你,」
馮裕頭部充血。
他知道對方說的泰特么正確了。
問題是他不能不反駁,否則這個罪名他擔不起。
『你當然可以彈劾,本官也會彈劾你貪腐、瀆職、縱容奸徒走私,』
堵胤錫一拍桌案站起戟指馮裕,
「你可以上書乞骸骨,陛下也可以讓你告老還鄉,不過,呵呵,你千萬別露出馬腳來,別讓殿下知道你返鄉后購入數萬畝良田,或是建造什麼大宅院,嗯,當然也別忽然多出了一個銀庫來,否則,馮家日子屈指可數了,」
馮裕張大嘴巴,堵胤錫太毒了,這要禍及家人。
明代官員的俸祿很低,勉強維持自己的身份地位。
但是每個重臣離開朝堂致仕返鄉,大多數都會購入田宅。
至於錢從哪裏來,別問,問就是秘密。
當然,這是不成文的事情,誰也不破壞這種默契,誰沒有致仕的時候,錦衣還鄉當然要顯擺享受一番。
比如首輔大學士徐階返鄉后購入了兩萬餘畝良田,錢從哪裏來的,不問自知。
堵胤錫這一說,就讓馮裕差點痛哭,太尼瑪陰損了。
他撂挑子走人,可以想像太子的憤怒。
加上堵胤錫的讒言,馮裕被盯上是可能的。
這就意味着他即使拿着那些銀子也花不了,購入田宅為子孫留下基業不用想了。
但是他留在身邊不花銷也不成。
被人知道他有個存着十多萬銀子的銀窖,呵呵,取死之道,只要有大臣彈劾,殿下建言那就查勘一下吧,馮裕立即完蛋。
堵胤錫太狠毒了。
堵胤錫是說說,還是真這麼無情狠辣。
馮裕的判斷是這人會對他毫無顧忌的出手。
『大人,在此鹽政改制的關鍵時候,下官還是繼續堅持一陣子,待鹽政改制有小成,下官再上書致仕就是了,』
雖然很打臉,馮裕還是羞恥的把話收回來。
說出來都是笑話。
「很好,看來馮大人是迷途知返啊,殿下定會嘉獎於你。」
堵胤錫似笑非笑。
想貪墨夠了不得罪人就走,在他這裏不行。
堵胤錫就是要逼着他去撕咬那些私鹽鹽場。
出了什麼齷齪事,那是馮裕的報應。
馮裕一臉的鬱悶告辭。
堵胤錫冷笑着看他離開。
不是他要留下這廝,他已經上書殿下更換這個王八蛋,只是走以前必須收拾爛攤子。
否則絕不會放過這廝。
...
李峴這兩天身心俱疲。
特別是當他聽聞馮裕派出了大隊鹽丁查緝走私的時候。
他當然不信這貨能主動出擊,結論就是馮裕被堵胤錫逼迫如此。
也就是說堵胤錫發難了。
馮裕沒有像他這般激烈的反對,還是被堵胤錫這條瘋狗針對,那他呢。
雖然初夏時分,李峴依舊感覺徹骨的寒意。
因此李峴這幾日坐卧不寧,一向的好睡眠也丟失了。
每日裏總是打盹不斷,但是一到睡覺時間反倒是十分清醒。
這天夜裏,李峴翻來覆去,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睡着。
深夜的揚州府官署後院,兩個影子從暗影里走出來。
一個人看看四周無人低低聲音道,
「跳出去到街口,」
另一個人點點頭,從後院翻牆出去。
過了一會兒。
留下的那個人點燃了一個屋舍,然後立即閃身不見了。
接着一個明亮的火頭升騰在夜色里。
隨即火頭升起很高。
街口響起喊叫起火,隨即響起更夫密集之極的鑼聲。
揚州鼓樓上響起密集的鼓聲。
提醒城內有火情,防火班軍卒出動。
很巧,官署和防火班距離很近,臨街就是,相距不足兩百步。
而今日的防火班軍卒特別盡職,來的極快。
百多名帶着竹筒,水車水具的軍卒抵達了官署,然後發現是衙後起火,他們立即推動水車跑向了官署後院,從後面翻牆進去,開始滅火。
此時的火勢已經有些不可收拾,幸虧水車不斷壓水,噴水保護了臨近的屋舍。
李峴剛剛睡熟沒多久,就被從人驚醒,
「大人,不好了,後進起火,」
李峴一個激靈,他驀地爬起,
「哪裏,」
「後進廂房,額,銀庫那裏,」
從人磕磕絆絆。
『立即讓衙役救火,不讓其他人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