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麻煩

第四百七十八章 大麻煩

「大人,馬友利就要殺進來了,」

鼓噪中,親將大喊著。

金聲恆爬起來,

「怎麼可能,為什麼,」

金聲恆感覺不可思議。

馬友利是他的嫡系,他對這廝不薄,再說這個時候馬友利為什麼背叛他。

「因為你從逆,背叛大帥,」

一聲呵斥,馬友利帶着十幾個親衛沖入了大帳。

「馬友利,你對得起我的栽培嗎,你就是這樣感謝你的恩主嗎,」

金聲恆衣冠不整的暴跳着。

他感覺自己有底氣這樣指責馬友利。

他把馬友利從一個千總一路提拔到參將高位。

不是恩主是什麼。

「金大人,從開始某就是大帥的人,」

馬友利淡淡道。

金聲恆驚詫的看着馬友利,此時他明悟了,原來他白痴了好多年,馬友利分明是左良玉下的暗子。

『你今日要如何。』

金聲恆顫聲道。

「金大人,你不該背叛大人,更不該投逆,成為流賊,今日對不住了,」

馬友利抽刀上前,不顧金聲恆的尖叫,一刀砍了他。

金聲恆躺在血泊中掙命。

...

大營內到處是搖曳的火把,眾多的軍卒圍攏著馬友利和邊榮群。

馬友利踏上一個拴馬樁俯看着四周密集的軍卒們,

「兄弟們,如今抵達此處兩天了,張賊依舊沒有供應糧秣,只是虛言安撫我等,今日大營內的兄弟們只吃了一頓飯,方才他又派刺客刺殺了金大人,張獻忠擺明是要我軍缺糧潰散,」

馬友利一揮手臂,

「兄弟們,現在大家都是忍飢挨餓,現下就是四散出營,一時間哪裏有那麼多米糧,再拖幾天,兄弟們大半都要餓死,現下只有一條路,張賊營中有糧秣,我等只有夜襲,擊敗張獻忠所部,奪取糧食,殺賊去。」

都是餓著肚子的軍卒憋屈了多日,更是被飢餓折磨的心頭火氣,都是喊著,

「搶糧去。」

「殺賊。」

馬友利點點頭,心道成了。

他跳下拴馬樁,看向邊榮群,

「老邊,這裏交給你了,」

邊榮群冷著一張臉應了。

馬友利則是帶着一大股軍卒從側翼魚貫而出。

...

張獻忠夜半被驚醒。

親將跪稟,

「大王,金聲恆大營營嘯,左家軍眾多軍卒正向大營湧來。」

外間殺聲一片。

張獻忠胡亂的披甲衝出。

外間火把照耀下,他可以依稀看到東邊大股的人潮喊殺衝來。

嘶嘶嘶聲響中,雙方用羽箭猛烈的互射。

到處是喊殺聲和慘叫聲。

徐以顯面色凝重的跑來。

「大王,這些官軍軍卒不顧性命衝上,形勢不對啊。」

張獻忠看着焦灼的戰事,果然即使在箭雨下,這些左家軍也是捨命衝上。

後面還有眾多軍卒喊著搶糧,殺賊。

前方被羽箭、刀槍所傷,後面還有更密集的軍卒湧上。

張獻忠得承認,這些軍卒絕對算是捨生忘死,這也給他的部下帶來了大量傷亡。

也是大意,雙方雖然分營,但是張獻忠所部沒有挖掘壕溝,只是擺放了拒馬,派出軍卒巡視。

現下被左家軍輕易的摧垮,雙方已經開始近戰肉搏了。

「大王,這些人餓紅了眼,簡直就是一群猛獸了。」

徐以顯看着心悸。

「調集后軍佈陣,只要抵擋住他們的三板斧,就是他們的死期了,」

張獻忠咬牙道。

他知道大意了,這次傷亡可能不小。

早知道不如送去些糧秣安撫軍心,也不至於到這個地步,不過此時後悔無及了。

親將傳令,須臾大股的軍卒從兩翼和后軍湧來。

孫可望親自帶隊,開始反擊衝來的左家軍軍卒,左家軍的攻勢被挫敗,孫可望等軍將指揮軍卒反擊,讓左家軍開始節節後退。

張獻忠吼道,

「告訴孫可望,一個活口別留,都給我斬了,不收降卒。」

他真是怒了,不只是損失大,而且他的臉面呢。

就在這事側翼喊殺聲四起。

南翼喊殺聲大作。

張獻忠和徐以顯驚疑的看去。

須臾,側翼急報,兩三萬的軍卒突襲右營。

「大王,糧秣,」

徐以顯驚叫道。

右營是前軍糧秣所在。

雖然不如后軍多,也有上千石就在營中。

「混蛋,果然是搶糧的,還真是盯上糧秣了,」

張獻忠氣極反笑。

終日打鳥卻被鳥啄了眼,就是張獻忠的心情,本來他是算計左家軍和金聲恆,卻被金聲恆算計了。

看來這廝特麽的是另一個黃忠,張獻忠哪裏知道金聲恆已經授首。

「派軍援救,守住糧秣,快,」

張獻忠當即下令道。

...

馬友利甲胄上插著十餘枝羽箭,幾處傷口血液緩緩流淌著。

馬友利不顧自身,大吼著,指揮軍將軍卒沖入敵營。

三萬人為了爭奪糧食爆發出全部的戰力,可說捨生忘死,拼着數千人的性命,終於破開了右營的防禦。

雙方數千人還在交織一處纏鬥。

更多的軍卒紅着眼衝到擺放的糧車處,他們抓着些布袋搶奪些黑面,有些餓極了的就往嘴裏填補,然後立即逃亡。

馬友利和親軍也衝到了糧車左近,馬友利的親軍則是另一番景象,他們立即潑灑上火油,然後不管不顧的點燃。

馬友利毫不遲疑,立即在軍卒的隨扈下衝出大營向東奔逃。

右營中燃起明亮的火光,四周雙方的軍卒在追逐,現在張獻忠所部正在追殺左家軍軍卒。

沒有人節制的左家軍四散奔逃,但是右營的糧秣卻是被付之一炬。

中軍的張獻忠和徐以顯臉色鐵青的看着右營橘紅色的煙火,他們此時哪裏還不知道金聲恆這次的投降就是為了糧秣而來的。

雖然現在左家軍的瘋狂勁頭沒有了,張獻忠所部大勝追殺,但是兩人臉上都沒什麼喜色。

「大王,辛虧我軍后軍的糧秣還在,」

徐以顯只能慶幸了。

張獻忠根本沒理會,他現在只想殺人泄憤,這兩年來從未像今晚這麼窩火。

他被左良玉和孫傳庭聯手戲耍了。

沒錯,多疑的八大王以為這是兩人聯手上演的苦肉計,而他偏偏中計了,打臉啊。

...

張獻忠所部西側十里處,羅汝才的大營,羅汝才和李岩登高眺望那抹明亮的火光,還有暗夜裏的喊殺聲。

兩人臉上頗有幸災樂禍的笑意,他們也接到了急報,金聲恆假意投降趁機偷營,右營被破,糧秣受損。

能讓張獻忠如此吃癟,兩人心裏當然歡喜。

『軍師,可惜了,如果不是孫傳庭就在這裏窺伺,我軍可趁機偷襲張獻忠,定然是一場大勝,』

羅汝才那也是趁火打劫的好手,反正流賊出身烏鴉一般黑,使絆子下黑手,大家誰也別笑話誰。

「孫傳庭不可小覷,我軍和張獻忠還得聯手對敵,不過張獻忠所部受損,對將軍大為有利,」

李岩笑道。

「嗯,既然無法安睡了,咱們吃酒慶賀一番。」

羅汝才大笑着。

...

晨時中,孫傳庭接到接連的急報,王允成所部奔潰,三萬軍四散逃離。

金聲恆被殺,麾下的馬友利統軍偷襲張獻忠所部,焚毀其右營糧秣。

而到了午後,馬友利、邊榮群等率領不足千人逃歸,當然迎接他們的不是左良玉這個大帥了,而是京營官軍。

左家軍剩餘的三萬人正在向東轉進。

「爾等夜襲敵營,焚毀流賊糧秣,頗有勇武,本相自會向陛下為你等請功,先行向東撤離吧,」

孫傳庭溫言安慰。

得知左良玉死訊的馬友利和邊榮群如喪考妣,他們沒想到完成了大帥囑託,折返大營會是這麼個結局。

卻已經是無能反抗了,只能聽從孫傳庭的軍令。

「左良玉最盛之時,二十餘萬兵馬,稱霸湖廣,灰飛煙滅只是十日而已,此皆孫相之功,下官佩服不已。」

陳明遇拱手笑道。

「本相當然有功,不過功勞大半在殿下那裏,相比殿下,某不過微末之功罷了,」

孫傳庭的話讓陳明遇驚詫,他沒敢接話,

「當然,這話傳出去本相是不承認的。」

『下官絕非多言之人,孫相放心,』

陳明遇忙道,他除非是找死,當然不會說出去。

因為這位大學士可沒說是陛下之功,這個能傳出去嗎,那要多大的風波,所以孫相說外人面前概不承認。

孫傳庭淡淡一笑,也沒在意,

「三年來,殿下推動的軍政改制,富國強軍才是接連大勝的根基,就說一樣,此番騎軍南下,坐騎六萬餘,這就是這三年來積攢的,如果算上遼鎮、薊鎮、宣府等地獲取的戰馬,怕有八九萬騎,只是這一樣就是四百萬兩銀子,京營戰力強悍不假,卻是用千萬兩銀錢堆砌的,可說沒有這五萬鐵騎,談什麼以寡敵眾,以弱勝強,」

孫傳庭慨嘆道,

「再者,以往剿匪抗奴,多少次壞在錢糧上,遠的不說,洪承疇本可以不敗,但是錢糧就要斷絕,逼得他不得不冒進,最後一敗塗地,而某當年在秦地刮地三尺,得罪了多少的士家大族,現在依舊有人對本相恨之入骨,呵呵,」

孫傳庭自嘲一笑,現在可能秦地百姓惦記他保境安民,那些官宦人家卻是暗裏恨不能他早死,他可是從他們里清理了多少田畝錢糧,

「這兩年來財賦大增,朝廷有錢糧支撐邊鎮和剿匪,邊鎮概不拖欠糧餉,先前最亂的固原鎮、甘肅鎮也一年沒有鬧餉兵亂了,而這次南下剿匪,錢糧足額支付,我軍才能不疾不徐的從容對敵,如果是昔日,只怕我大軍抵達黃州開始,就要急慌慌的尋敵決戰了,以寡擊眾,可能強攻武昌等堅城,呵呵,子奇啊,你能想像戰事結果吧,」

「大約九成敗績,」

陳明遇忙道。

「九成,分明是絕無戰勝的可能,因此,每每我軍大勝,都是殿下推動軍政改制的結果,本相不過有幸藉此良機建功立業,倒也暢快非常。」

孫傳庭捻須大笑。

這三年是他仕途最順暢,也是心情最愉悅的三年。

孫傳庭篤定,只要他平定湖廣等地三大寇,大明中興他必定是第一功臣,作為臣子那就是人臣巔峰了,人臣成就如此再無他求了。

『屬下謹受教。』

陳明遇恭敬道,

『孫相,左良玉伏誅,形勢大好,我軍是否兵發向西,和流賊決戰,』

「子奇啊,洪承疇統領的九邊精銳以步軍為主,為何主動出擊最後失敗啊,」

「那是因為糧秣具缺,不得不主動出擊,額,孫相是說如今流賊大軍和當年洪承疇相類。」

陳明遇思量道。

『正是,你就在贊畫司,當知彙集大軍耗費的錢糧之巨大,朝廷每每支應不得,先前河南平叛數次組織大軍錢糧都是掣肘頗多,而現下卻是流賊彙集這般大軍,本相就不信他們能長久支撐下去,張獻忠可沒什麼根基,那裏籌措這般多錢糧,我軍不急,正所謂先為不可乘,待敵之可乘,本相料想張賊和羅賊會給我軍這樣良機的,』

孫傳庭冷笑道。

「就怕朝廷不耐,總是催促進軍啊。」

陳明遇可是知道那些紙上談兵的。

「放心,有殿下在中樞,必然無事,昔日德州戰前,京營潛伏多時,殿下的隱忍旁人不及,有殿下在,我軍就進退自如,殿下深知將在外君令有所不受,」

孫傳庭的話讓陳明遇身子一激靈,這位宰輔真是什麼都敢說啊。

不過想想,如果孫傳庭循規蹈矩,也不可能建功立業,聲名遠播。

...

張獻忠很苦惱。

收攏了殘局,損傷了萬餘軍卒,糧秣受損,但是左家軍完了,左家軍潰敗大半,再無這個對手,算得上得大於失。

但是,當他領軍東進,希望利用人數優勢和孫傳庭的京營決戰的時候,京營官軍卻是不斷向東北方退卻。

張獻忠、孫可望、徐以顯一同望向三裏外的明軍軍陣。

只見紅黑色的京營官軍騎軍們很悠閑啊。

都在馬下坐着修整,待得義軍靠近,又會再次遠離,就是保持三四里地的模樣,讓張獻忠這個暴跳,他的暴脾氣又在醞釀中。

他的大軍在前,而官軍卻是這麼悠哉悠哉,這讓張獻忠很受挫。

「孫傳庭這是做什麼,親領騎軍到湖廣,就是一味的避戰嗎,難道那個皇帝老兒能饒了他。」

張獻忠不耐煩的來回走着。

「大王,孫傳庭就是要避戰,」

孫可望道。

張獻忠和徐以顯看向他,

「大王,屬下懷疑孫傳庭是為了待我軍糧盡,因此他一再避戰,卻不遠離。」

不得不說,孫可望一向狡詐多疑的性子,善於揣摩人心,這次又猜對了。

他能成為義子之首,張獻忠麾下第一大將,更多的靠他的頭腦。

張獻忠和徐以顯聽完沉默。

如果孫可望說的正確,這事會很麻煩。

張獻忠和羅汝才加在一處不足兩萬的騎軍。

沒法,在湖廣等地湊足合格的戰馬都不可能,這些很多還是繳獲官軍的,其中還有不少的馱馬。

和真正的戰馬相比差一大截,欺負一下步軍沒問題,真正鐵騎對決,這些騎兵絕對送菜,何況是擊敗建奴鐵騎的京營騎軍。

只靠步軍怎麼追擊決戰。

「狗日的孫傳庭,虧他是什麼大明柱石,戰無不勝,連個接戰的勇氣都沒有,我呸,」

張獻忠越發的暴躁。

只有儘快擊敗孫傳庭,才能收攏湖廣,建立他自己的吏治,讓湖廣成為根基之地。

但是孫傳庭如果這麼襲擾,這一切都不可能。

天天大軍被這麼吊著,耗費的錢糧對張獻忠無法接受。

現下湖廣已經被他和左良玉搶掠到赤貧,哪裏還有那麼多的錢糧。

「大王,勿急,再試探幾日再說,」

徐以顯道。

張獻忠眺望對面那些該死的官軍久久未語,這是真特么大麻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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