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賣枸杞
從大隊到城裏，有二十多里地，按說走不了多久，前世開車，十幾分鐘的事情。
可真走起來，秦朗差點沒給自己一個大嘴巴子，這特么也太遠了，不光是路程，這路也難走，柏油馬路想都別想，有時候腳下就是一片草叢，深一腳淺一腳的，秦朗一路上都摔了三次了。
「還真是要想富先修路。」秦朗無語，走了大概一個多小時，總算是進了城。
來城裏的目標不是藥材店，這年頭藥材店雖然收藥材，但是價格很低，別指望賣到幾個錢，一筐子枸杞，也許能給你個塊把幾毛的，而且一幫子國營的人，態度還賊差。
當然當街叫賣也夠嗆，雖然現在個體經濟已經走上了正軌，但城裏龍蛇混雜的，遇到地頭蛇，混子，說不定還得上供，相當的不值當。
所以得選定目標，只有把貨物賣給有需求的人，那這件貨物才能獲得最大的價值體現。
「礦工總醫院！」秦朗站在了礦工總醫院的門口，淮市有大量的煤礦資源，是個能源城市。
而要說有錢，這些礦工真比農民有錢多了，八十年代的時候，一個礦工每月的工資就能有一百出頭，大工子甚至更多。
要知道這個萬元戶都得披紅挂彩宣傳的時代，礦工一光靠工資一年就能收一千多塊錢，工資之高，可想而知了。
背着竹筐到了住院樓，這一層是外科病房，礦工總醫院數外科病房的病人最多，煤礦工作都是肉碰鐵，很容易發生事故。
秦朗背着竹筐溜達的這一會，就看見外面亂糟糟的跑進來三四個滿臉滿身烏黑，都是煤灰的人，其中一個被兩人扶著，手上都是血，最前面一個人手裏則拎着膠袋。
最前面的人一邊跑一邊喊「大夫，大夫快出來看看，我們班長手指頭被切掉了。」說着還晃着手裏的膠袋，裏面裝的正是傷者的斷指。
一個年輕的女醫生跑出來，看了一眼膠袋，皺眉道「趕緊給傷者清洗傷口，斷指也清洗一下，聯繫主任，準備手術。」
女醫生忙而不亂，因為這裏是礦工總醫院，這種傷稀鬆平常，各種應對方案齊全的很，按照方案走就行。
八十年代的煤礦，沒有重傷這麼一說，只要不死人都是輕傷，即使死人了，也不是什麼大事，礦領導可能只有一個口頭批評，最多罰酒三杯，秦朗聽說有時候發生瓦斯爆炸一類的災害，一個班成建制的就埋在下面了。
這是一個野蠻發展的時代，一切以發展為主，這種野蠻無序的發展，甚至一度到九十年代末才有所好轉，高福利，高工資，同樣也意味着高風險。
受傷的礦工很快被安置去手術了，剩下的三個礦工一屁股坐在地上，有些疲憊的喘著粗氣，顯然是累的夠嗆，秦朗見狀湊了過去。
「大哥，你們吃點這個，野生的枸杞，恢復元氣的。」秦朗抓了一小把枸杞遞過去，笑道「嚼兩口，甜的。」
幾人抬頭看了眼秦朗，不得不說秦朗賣相還是很好的，特別是讀過書，氣質上很溫和，而且秦朗今年才二十三，在幾名礦工眼裏，還屬於半大的小夥子。
「不了，手裏臟。」礦工給了秦朗一個笑容，露出一口大白牙，秦朗能從他們臉上看到的色的，除了眼白，也就這口大白牙了。
「沒事，我給你們要兩張紙。」秦朗問護士要了兩張紙，把枸杞包着遞給三人。
三人也不再拒絕，把枸杞塞進嘴裏嚼了起來，甜味讓三人的表情也舒緩了不少。
秦朗笑了笑，也不再跟他們搭話，背着竹筐又溜達了起來，溜達了一圈后，秦朗選了個病房，剛才伸頭往裏瞄了一眼，病床旁的床頭柜上，放的蘋果，香蕉，而且有動過的痕迹，這財力應該還是蠻強的。
把竹筐往地上一放，秦朗直接坐在病房門口，抱着竹筐也不說話。
來往的病人家屬看見秦朗，多少覺得有些奇怪，不一會，病房裏有個大媽走出來，被坐在門口的秦朗嚇了一跳，拍著胸口道「小夥子，你誰家的家屬，怎麼坐在這裏啊？嚇死個人！」
「生意來了。」秦朗心中暗道，臉上則是怯生生的道「對不起，大媽，我……我從鄉下來的，給家裏二爺送點山裏的野生枸杞養身子，可是……二爺沒等到，就去了，我坐着緩緩就走。」
秦朗扯謊不打草稿，反正家裏也沒有二爺，不用擔心咒了家裏長輩。
大媽一聽，忍不住嘆了口氣，都是病人家屬，大媽看秦朗可憐兮兮的，立即有了共情的感覺，緩聲對秦朗道「小夥子，你也別太傷心，這人啊，都有個生老病死的。」
秦朗苦澀的笑了笑，演技十足的點頭道「嗯，大媽，我知道，請問您知道哪有藥店么？我這些都是今天現摘的野生枸杞，本來是給我二爺的，現在……看能不能換點錢，給家裏弟弟妹妹稍口吃的。」
「這枸杞新鮮唉，看着也飽滿，亮堂？」大媽問道，拿手扒拉了一下，捏了兩顆放在鼻子下面聞了聞。
秦朗沒聽說過形容枸杞用亮堂的，連忙道「大媽好眼光，我上午上山摘的，大媽您嘗嘗，不瞞您說，為了摘這點東西，我還讓蜜蜂給叮了。」說着擼起袖子露出紫紅色的腫包。
「呦，這叮的真是不輕。」大媽說道，然後道「你這枸杞要不賣我一點吧！不過我要不了多，一兩斤就行了，我家小子把手弄折了，拿你這枸杞燉點雞湯給他，肯定滋補。」
「那肯定的，大媽我不是跟您白話，這年頭新鮮枸杞真不好找，藥店都是枸杞干，更別說我這這麼……亮堂的，您有袋子沒有，我給您約二斤。」秦朗笑道。
「多少錢一斤？你沒稱怎麼稱啊？」大媽從病房櫃頭拿了個膠袋出來。
病房裏面一個手上打着石膏的年輕人，滿臉不耐煩的道「媽，你別弄那個，我就不愛喝雞湯，膩歪！」
秦朗很想給他一個大嘴巴子，這人和人真是不能比，人家雞湯都喝膩歪了，自家閨女看到點雞蛋丁，跟見到金子了一樣。
不過這哥們二十七八的樣子，卻頭髮稀少，黑眼圈又很重，說話有氣無力，一副腎虛的樣子。
秦朗便臉上卻掛着笑道「哥們，這東西不止能燉雞湯，你泡茶也好，補氣養腎，那是一等一的好！我給你算便宜點，你去藥店買，至少得一塊二一斤，沖大媽剛才安慰我那句，一塊錢一斤給你了。」
年輕人一聽，多少錢一斤沒聽到，就問道「真能補氣養……？」
「必須的啊！這就是醫院，我還能騙你嘍。」秦朗笑道。
年輕人立即對自己老媽道「媽，搞四斤，中藥好，調理身體比西藥溫，不刺激！」
「可不便宜！」大媽瞪了兒子一眼，可一想到家裏兒媳婦進門一年多了，肚皮還沒動靜，立即道「搞十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