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破局（二）
「應該就是，我以前在魏國見過劍聖蓋聶使劍，也是如殿下這般，通過身體控劍！」
「嘶，想不到，世子殿下不僅修為天賦不俗，於劍道還有如此高深理解，難怪他不把太子殿下放在眼裏！」
隨着李慕白古怪御劍法門使出，大殿裏再次震蕩起來。
修士御劍，不論修為，光從手法上就有境界高低之分，一般分為兩個階段。
第一階段，以氣運劍，重點放在運字上面，飛劍如何攻擊，全憑修士如何操控，此時飛劍只是死物。
第二階段，以意御劍，這時飛劍和修士間高度契合，如臂指使，如有靈性，方敢稱劍仙手段！
尋常修士，大多停留在第一階段，譬如蹩腳如周南者，連這第一階段都沒怎麼入門。
只有那些於劍道理解透徹、天賦異稟者，才能踏入第二階段，如方才李慕白和李成乾二人快劍搶攻，用的便是這種法門。
而以意御劍境界之上，還有傳說中的第三階段——人劍相御！
這個階段，修士和飛劍心意相通，渾身上下無一處不可控劍，倏爾以人御劍，倏爾以劍御人，倏爾人劍相御，端的是變化多變，匪夷莫測。
方是時，整個玄黃界億萬修士，也只有魏國劍修第一人，號稱劍聖的蓋聶才會這種法門，而蓋聶其人聞名七國，可是金丹期巨擘、人仙之尊！
世子殿下，竟是以築基前期修為，便領悟了這種法門？
眾人駭人，這份天賦，堪稱恐怖如斯！
李成乾心中始現緊張，「人劍相御」這種法門，便是以他天賦異稟，身上又能大幅提升修行速度的大秘密，也未能領悟，想不到這李慕白不聲不響，於劍道方面，竟有如此天賦！
「哼，倒算是一直強壯的螞蟻，本宮便陪你好生玩玩！」
李成乾眉宇凝重，竟是轉攻為守，採取了守勢。
李慕白哪裏管他許多，那廂周南危如累卵，他可沒許多時間陪這廝消磨。
慢劍對壘，其實也早在李慕白算計之中，只有速度慢下來，許多玄奧法門才好施展，才好發揮出他「人劍相御」的境界！
李慕白緩緩蓄勢，奇招迭出，漸漸地已佔據上風，兩人以慢打慢，倒是比先前快劍搶攻還兇險幾分！
漸漸地，李慕白竟是將李成乾帶到了他的節奏之中，時快時慢，變化無常。
這般時快時慢，乍看安穩，但在高手眼中，卻比先前那般搶攻驚險十分。
要知快劍搶攻不過逞一時氣力之勇、應變之速。
此刻不僅鬥力，抑且大鬥智謀。招式變緩，或是因為虛招誘敵，或是因為覷敵虛實，蓄力蓄勢。
便如雷雨之前，先有狂風亂起，再有烏雲聚合，然後雷鳴電閃，最後才是大雨滂沱，天地施威尚且蓄勢而行，何況凡俗斗劍。
是以二人出招越慢，越是深思熟慮，氣勢蓄足，不出招則已，出則必是殺招。
李慕白使著「人劍相御」法門，漸漸將這一方天地所有靈氣全數調動，匯入火屬法劍之中，法劍迎風見漲，竟是化作巍巍然三丈大小。
「破！」
李慕白最後大喝一聲，飛劍錚地一聲龍吟，迸射出萬丈火光，火光中隱隱有雷音閃動——竟是以中級法寶之身，迸發出高級法寶才有之威能，火靈之力急劇壓縮，電芒閃現！
咔、咔、咔！
這一擊睥睨天地，好似銀河墜地——摧枯拉朽、無可阻擋！
李成乾再不敢託大，也是全力施為，卻是臉色大變——煌煌七曜劍陣，竟是無法阻擋，被李慕白一劍拆成萬千碎片，又在電芒作用下，湮沒成灰，渣滓不剩！
飛劍和修士心意相通，七曜劍陣被破，七柄飛劍灰飛煙滅，饒是以李成乾修為強大，也是面如金紙，如何也壓抑不知臟腑氣血震蕩，噗地噴出一口鮮血！
「勝了，世子殿下竟是勝了，一劍破七曜，這是何等赫赫威名啊，人劍相御，果然強大！」
「此話不錯，卻不夠準確，世子殿下能勝，最大原因當是南公子製作的這柄火屬法劍，尋常中級飛劍，焉能承受先前天地靈氣那般瘋狂灌注，只怕還未蓄勢完畢，就早已崩潰了！」
「是啊，若說世子殿下是天才，那南公子就是妖孽了，竟是生生用中級陣法，製作出了一柄媲美高級法寶的中級飛劍！」
……
大殿諸人議論紛紛，贊口不絕，而李成乾卻是面如死灰，嘴唇闔動，一陣囁嚅。
他以七劍對一劍，更是佈置了七曜劍陣，本身就佔了天大便宜，竟是被李慕白一劍破七曜，其間周南製作法劍性能遠超尋常中級飛劍雖是主因，但單論劍道，他卻是實實在在不如李慕白。
他自詡天賦異稟，根本不把大楚國任何年輕人放在眼裏，此刻受此打擊，饒是心性出眾，也是有些魂不守舍、恍兮惚兮。
「三哥，承讓了。」
李慕白召回飛劍，面色從容道了一句，便轉向姜王妃，說道：「娘親，接下來王府大宴，就有勞您主持了，孩兒去去就回。」
姜王妃點點頭，吩咐道：「若是有宵小於今夜擾亂東臨，你只管下死手，勿須手下留情。」
「自當如此。」
李慕白點了點頭，又是看了看臉色灰白的李成乾，唇角微微上翹，眼裏寒氣畢露。
——三哥啊三哥，你聯合葉家布下這死局，真是好毒辣的心思，今日我便和周南一起，將你那四大侍衛，殺得一個不留！過了今晚，待父王從前線回來，無論如何也得向你討了說法。
他驀地一聲長嘯，其聲清越，若叩擊銅鐘，扶搖九天而上。
而他本人，眉宇間俱是張揚睥睨，霍地轉身，出得大殿，招出飛劍，絕塵而去。
不過頃刻，他已至周南府邸，遙遙看去，但見血光衝天，院子裏血流成河，伏屍過百。
兩方似在對峙，而兩方加起來，還能動彈者竟是不足二十。
李慕白心頭一緊：「小南啊小南，你可千萬得挺住了，你若嗝屁了，哥哥我會寂寞的。」
他心裏焦急，視線仔細在院子裏搜尋，見他表妹和周南姑姑俱是安然，心中擔憂放下一些，只是不見周南，心中疑惑。
正在此時，卻見院子中盪起了層層漣漪，漣漪盪開，現出一個身影——藍衣少年懸空而立，秀逸狂放，邪氣凜然，正手持一直金光閃爍的符文筆，飛速勾勒符文。
不過頃刻，整個院子百丈見方的空間內，俱是玄奧符文閃爍，這些符文如星辰般排列，看似雜亂又暗含規則。
李慕白不是符文師，卻也看得出這些符文，似乎蘊含着毀天滅地的恐怖力量。
而那個牛-逼哄哄到不可一世的少年，不是周南是誰？
他正待降落救援，卻又聽周南低喝一聲：「殺神三式——封！」
院子裏萬千符文頓時飛速舞動，勾勒出一個陣法，將整個院子籠罩其中，憑空生出一道明黃色薄膜，李慕白試了試，以他的修為，竟是短時難以突破。
他頓時嚇了一跳，心中納悶：「這傢伙，什麼時候變得這麼生猛了？」
…………
大院之中，周南懸空而立，雙眸血紅，神色冰冷到了極處。
王府諸人，前赴後繼，為他而死，無盡仇恨，無盡憤怒，於他心中飛速滋生。
他只覺內心深處藏着的那頭猛虎被放了出來，散發着無盡暴虐之氣。
這和他以前幾次昏迷后，潛意識接管身體不同，這一次，他神智清晰，更能把握身體諸般變化。
這種狀態下，他修為沒有增加，氣勢卻攀升十倍不止，舉手抬足間，俱能發揮出身體所有潛能，超水準發揮。
內丹田瘋狂運轉，一面吸納天地靈氣入體，一面引導真氣繪製符文。
這一刻，周南覺得自己是神，凡是符文，莫不聽他號令，他就是符文領域的主宰！
一時間，柳相帶着的諸人俱都駭然，實在想不明白此人怎會爆發出如此駭人氣勢。
其中柳相更是嚇得臉色發白，他修為廢材不錯，卻還是有點識人眼光，現在周南爆發出的氣勢，凶焰滔天，煌煌不可直視。
便是太子李成乾也決然不會有此等氣勢，這傢伙到底是什麼妖魔鬼怪啊——這是柳相此刻心中唯一想法。
恐懼的念頭在他心裏生根，然後飛快發芽、蔓延、瘋漲，再也停不下來了。
不知怎的，他覺得己方三個築基前期修士都不能帶給他任何安全感，所以他想逃。
一面敦促己方諸人合力將周南絞殺，一面悄悄地往院子門口挪去。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柳相出身不俗，在盛京城裏都是一線紈絝，他性格囂張，好勇鬥狠，這麼些年來，也不是沒踢到過鐵板。
但他卻能毫髮無損地蹦躂到今天，原因無他，便是他這個人很識時務，知道什麼人能惹，什麼人不能惹。
要說唯一看錯的，或許就是周南此子了，明明看着修為一般，卻是底牌不斷，怎麼弄也弄不死，往往處於絕地都能翻盤，這是一件讓他覺得無語、心碎和悲傷的事情。
若世間真有氣運一說，此子或許就是那種身具大氣運的人。
柳相有這種想法，並不是他迷信氣運此等無稽之談，而是有切身體會。
修行界早有定論，煌煌世間，鬼神都是虛妄。
聰明正直是為神，蠅營狗苟即為鬼，便是仙，也不過是強大一些的人。
他所以會這麼想，是他身邊就有這麼一個大氣運之人——太子李成乾。
他打小就跟着李成乾廝混，親眼見證了他從天賦低下，愚蠢之極的庶出皇子，如何幡然醒悟，短短數年間，修為突飛猛進，一躍成為大楚年輕一輩第一修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