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貨物

毫無疑問，古斯通號落入了海盜精心設計的陷阱中。所謂的商用飛船遭受攻擊只不過是一個誘餌，海盜們自編自導，象模象樣的在古斯通號面前表演了一場騙局，為了達到真實的效果，甚至不惜爆破了一艘商用飛船。這一切完全『迷』『惑』了好心來救援的古斯通號，連阿爾倍這樣精明的指揮官都上了當，忽略了種種疑點。按道理，海盜不會搶劫星際拾荒者，就像強盜不會打劫收破爛的一樣；按道理，那些小型的海盜船應該有一艘可供回收的大型運載艦，可是古斯通號卻沒有發現這艘應該存在的運載艦。不，它是存在的，就在古斯通號的眼皮底下，此時，那些已經逃竄的小型海盜船又從躲藏的陰暗處紛紛飛了回來，偽裝的很好的胖小子號張開了回收通道，開始回收它的群眾演員。

阿爾倍又驚又怒，渾身顫抖，不知道是恐懼更多一些，還是憤怒更多一些，古斯通號之所以這麼輕易被劫持，完全是因為阿爾倍沒有想到海盜居然如此大膽，開始打新聯盟正規重型戰艦的主意，做夢都不會想到。

阿爾倍撲到了通訊器前，拚命呼叫着。「緊急情況，緊急情況，古斯通號呼叫宇航管制，古斯通號呼叫宇航管制。」

所幸的是，通訊器還未受到破壞，很快，就傳來了管制的回應。

「這裏是宇航管制，古斯通號，請表明狀況。」

指揮室的門又發出了一聲猛烈的聲響，似乎歹徒已經開始使用上重武器了。

「我們遭遇到海盜，重複一遍，我們遭遇到海盜，請求支援，請求支援！」

「明白了，將軍。」管制的回答雖然保持着鎮靜，但是語氣開始有些急促起來，過了大約半分鐘，管制的聲音又響起來了。「將軍，在你們航路的後面，有一支武裝運輸艦隊，他們已經緊急脫離了簡單光速航道，預計十分鐘內趕到。你們的情況如何？」

轟的一聲巨響，整個指揮室在猛烈地震動着，紅『色』的應急燈忽然暗了下去，很快又幽幽地亮了起來，未固定好的東西灑了一地，發出乒乓一陣的『亂』響。但是，結實的防火門再次經受住了考驗。

「情況非常不好，」阿爾倍急急喊著，「我們現在的唯一希望就是那扇門了，叫他們快些，聽到沒有？」

「我明白，將軍，請繼續保持聯絡。」管制員說道。

又是一聲爆炸聲，相當沉悶，但是整個船體都隨着爆炸的餘波在震動着，經久不息，似乎門外的海盜開始有些不耐煩，正在使用炸『葯』炸門。

「我們完了……」一個軍官喃喃說道，握着手槍的手在微微顫抖，指揮室內所有的人都臉『色』蠟黃，看來海盜破門而入只是時間問題了。大顆大顆的汗水從阿爾倍的額頭上滾落，他的背脊也早已濕成一片。忽然，阿爾倍衝到自己的座位前，從脖子上摘下一把細長的金屬鑰匙，『插』到了控制台上一個紅『色』的『插』孔中，周圍的信號燈立刻閃爍起來，一個小巧的『液』晶記數器升了上來。

「將軍！」旁邊有人看到了，驚呼道。

「與其讓海盜控制住古斯通號，還不如……同歸於盡。」阿爾倍咬牙切齒地說道，青筋在額頭上暴現，在幽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猙獰。一條超控線路直接通到發動機中樞，那裏安置著一系列的重磅炸彈，只要阿爾倍的鑰匙一轉，不可逆轉的倒記時就會啟動，三分鐘后，連鎖的爆炸會將整個古斯通號炸成齏粉，連指甲蓋那麼大的碎片都找不到。阿爾倍目不轉睛地看着那扇變形的門，只要一被炸開，他就啟動自毀程序。已經開始有人在默默的祈禱了。

又過了漫長的一分鐘，通訊器發出了蜂鳴聲，嚇得阿爾倍一顫抖，抬起了頭。

「將軍，」是管制的聲音，「武裝運輸艦隊已經脫離光速通道了，我命令他們的運輸艦留在原地待命，而所有的護衛戰艦已經開始全速向紅矩星系進發了，請堅持住，只要再堅持七分鐘……」

「叫他們快些，」阿爾倍終於有些意志崩潰了，吼道，「說不定還能趕上看我們放禮花！這些狗娘養的海盜，一起去死吧！」

就在倍感恥辱和絕望的阿爾倍準備以一種壯烈而華麗的形式殉職的時候，門外的動靜消失了，一時間，反而讓人壓抑的有些喘不過氣來。海盜們似乎已經停止了破門的努力，更大的可能是，他們正在想另一個法子進入戰艦的核心部分，而阿爾倍感覺自己就像一隻縮在殼子中的烏龜，周圍是一群想要打破殼子的兀鷲那樣束手無策。烏龜總歸是要死的，兀鷲總能找到法子撕開烏龜殼，然後慢慢品嘗裏面的美味。

「狗娘養的！」阿爾倍又罵了一句，他下定決心，準備轉動那個決定命運的鑰匙。

門外響起了一陣密集的槍聲。隔着厚厚的防火門，依然聽的很清楚，是士兵常用的半自動步槍那種清脆的噠噠聲，如同暴風雨砸在玻璃上一樣。槍聲持續了一會，漸漸輕了下去，然後又在更遠處響了起來，很快，四面八方都是槍聲。指揮室內所有的人都在傾耳聽着，不知道是喜是憂。

通訊器的另一個頻道響了起來。

「將軍，我們正在和海盜交火，重複，我們正在和海盜交火，他們開始撤退了！」頓時，指揮室內爆發出一陣歡呼聲，甚至有人相互熱烈的擁抱，全然不顧及身份和尊嚴。原來，被隔阻在其他艙室的士兵設法打破艙門，沖了出來，並且由於兵力上的優勢，將海盜趕出了上層甲板。海盜紛紛後退著，一邊還擊，一邊退向地層的飛行通道，炸毀了飛行平台的氣鎖，登上了救生艙，最後匆匆向胖小子號逃逸。

「將軍，海盜的抵抗已經被消滅，他們逃跑了，我們正在搜索所有的艙室，清除剩餘的海盜，請下命令。」

「把見到的海盜都給我剁成肉醬！」

阿爾倍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拔出了鑰匙，控制台上的『液』晶記數器縮了下去。阿爾倍喘了一口氣，癱軟在椅子上，由於用力過猛，捏著鑰匙的手關節正在隱隱做痛。

「將軍，」管制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救援戰艦三分鐘後到達，你們現在情況如何？」

阿爾倍似乎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過了好半天，才緩過勁來：「危機解除，我們重新控制了古斯通號，海盜船就在我們邊上，它準備逃跑了。」透過舷窗，依然可以看見那艘偽裝的商用飛船胖小子號，此時，它正在調轉航向，尾部噴出淡藍『色』的火焰，準備在空間進行簡單光速逃逸。古斯通號的動力和電力受損嚴重，只能眼睜睜看着胖小子號大搖大擺的張開量子場，消失在宇宙空間。

沒有多久，大約兩百來艘颶風級護衛戰艦出現在古斯通號附近，它們灰藍『色』的艦體上塗着新聯盟的圖案，下邊的小帽子標誌顯示這是隸屬於默罕伊斯指揮的紅『色』貝雷帽部隊，紅『色』的戰鬥警戒燈在此起彼伏的閃爍著。

「古斯通號，這裏是運輸護衛艦隊，我們沒有發現海盜。」對方建立了通訊。

「海盜被我們打退了。」阿爾倍沉悶地說道。

「我還以為我們能趕上放焰火呢。」對方一本正經地說道，聽上去很幽默，卻讓阿爾倍惱羞成怒。

「又是法歇爾手下那些目中無人的狗雜種！」他低低罵道。「等著以後給你們好看……」

如同經過精確計算一般，救援的護衛艦一出現在紅矩星系，海盜運載艦胖小子號已經逃之夭夭了。兩個膽大妄為的海盜首領成功的匯合，這次襲擊相當成功，曼亞滿意地眯著小眼睛，哼哼著。

「我把那個傢伙嚇得夠戧，」他得意地說道，「我甚至能聽見他們『尿』褲子的滴答聲。」

「我真擔心你把那扇門給打破了，該死的曼亞，」格里抱怨道，「演戲也不必那麼『逼』真吧。」

「說實話，我倒很想弄破那扇門，然後走進去，像一個真正的海盜那樣，用手槍把他們的腦漿給打出來。」

「如果你那麼做，破壞了首領的計劃，他也會把你的腦漿打出來的。」格里笑嘻嘻地說道，又補充了一句，「計劃進行的非常順利，我們監聽古斯通號的通訊，那個指揮官差點被你『逼』瘋了。」

「等到那些護衛艦發現他們的貨物丟了，他就會更加瘋狂了。」曼亞說道，「首領那裏怎麼樣？」

「我們已經給首領發信號了，按照計劃，我們爭取到了十分鐘的時間，這足夠首領去對付那些貨運飛船了。」

「首領說什麼了嗎？」

「首領要求我們到瑪塔斯星系等待指令，同時保持通訊靜默，我想，首領該開始行動了吧……」

曼亞默默點點頭，若有所思地看着舷窗外。

「說實話，首領是一個令人感到可怕的傢伙，那些愚蠢的新聯盟軍隊可要吃苦頭了……」

新聯盟歷四月十六日。

從拉瑪拉星系「基地」出發的一批武裝貨運飛船接到了來自紅矩星系古斯通號的緊急救助信息。所有的颶風級護衛艦不得不拋下了貨運飛船，前往增援。那些失去保護的貨運飛船等待在原地，但是，很快，新的厄運又出現在它們頭上。時間計算的如此精確，就在颶風級護衛艦到達紅矩星系的同時，貨運飛船的後方，開始出現了大量的量子波干擾，沒有過多久，黑壓壓的戰艦如同烏雲一樣猛撲了過來。貨運船長試圖發出通訊，但是整個空間被有預謀的佈下了強烈的干擾。那些沒有識別標號的戰艦釋放出了蝗蟲般的小型登陸艦，猛烈的攻擊著貨運飛船，在貨運飛船的外殼上撕開一道道裂縫，鑽到裏面去。同時，戰艦準確的控制着炮火，將貨運飛船的發動機給逐一摧毀，讓它們無法動彈，成為待宰的羔羊。這個時候，貨運飛船的船長們開始漸漸明白了，他們所遇到的是標準的海盜，就如同曾經記錄在地球歷史上中世紀的海盜一樣，他們靠攏，登船，然後洗劫。

在那兩百艘戰艦中，有一艘形狀稍有不同的戰艦越眾而出，它比其他的海盜戰艦更長一些，裝甲幾乎是全新的，閃爍著寒寒的幽光，尾部的發動機噴出淡藍『色』的火光，最顯眼的，是塗在船首那頗具威脅的字眼：阿巴尼「還有八分鐘。」船首的陰影中，挺立着一個人，看不清面容，但嘴唇上叼著的煙頭一亮一熄著。

失去了保護的貨運飛船幾乎是在瞬間就被解除了抵抗，很顯然，第一批登上貨運飛船的剽悍海盜已經控制住了貨運飛船的中樞，很快，各個戰艦紛紛有條不紊的和貨運飛船對接，更多的海盜涌了上去。

「還有七分鐘。」那個站在陰影中的人抬手看了看手錶，說道。此時，戰艦的信號燈發出兩紅兩白的指示，表明貨物運輸通道正在建立，真正的搶劫開始了。

「下降高度，」那人簡單地命令著，「我要上去看一看。」

海盜旗艦緩緩的下降著，和其中一艘貨運船對接。氣鎖一打開，在海盜眾星捧月的簇擁下，那人登上了貨運飛船。他們直接來到了貨運飛船底部寬大的貨艙，在那裏，已經有許多海盜正在忙碌著，巨大的吊裝車發出轟鳴，呈現一片繁忙而緊張的景象。所有的海盜看到這個人一出現，立刻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頭的活，帶着尊敬和恐懼的眼光注視着他，摘下了頭上的帽子。

他徑直走到光亮處，『露』出了一張冷峻而剛毅的面孔，這張面孔，曾經在藍星出現過，目睹著蘭斯洛號的處女航，這張面孔，曾經在商用航道第六聯絡點的馬德行星出現過，和蘭斯洛的船長若無其事地閑談。是的，他就是安吉拉，而他的真名，正是那個新聯盟無不談虎『色』變的阿巴尼海盜。

阿巴尼的真正目的，是自己面前的那個巨大的東西。它此時靜靜的橫躺在貨艙中，粗大的炮管幾乎佔據了貨艙三分之一的長度，炮管的後部是一些複雜的線圈和設備，整個看上去顯得有些怪異和神秘，同所有的常規戰艦主炮都不太相同，散發着金屬的幽藍光澤。阿巴尼將煙頭丟在地板上，用腳踩滅，走上前，站立了一會，摘下手套，懷着一種難以言狀的複雜心情，輕輕撫摩著那巨大的武器，頓時，一陣冰冷的寒意順着手掌傳了上來。

「知道這是什麼嗎？」在一片寂靜中，阿巴尼緩緩開口說道。他的語氣是那麼緩慢，彷彿是在神聖的教堂中佈道的牧師一樣。

「這是新聯盟發明的新型量子軌道炮。」他說道，嘴角『露』出一些陰冷地微笑，「知道這意味着什麼嗎？」阿巴尼緩緩轉過身子，看着所有的海盜。

「從今天起，我們擁有了和新聯盟對抗的實力，從今天起，他們不敢再蔑視我們，從今天起，他們不敢再叫我們海盜。」阿巴尼仰起了頭，「我們是反抗軍，讓新聯盟顫慄的力量！」

頓時，狂熱的歡呼聲響澈起來，所有的海盜都在狂野地呼喊著，發泄著心中壓抑許久的狂熱，整個空間都要沸騰起來，那爆發出來的熱烈氣氛幾乎要漲破小小的貨艙。阿巴尼一揮手，海盜們繼續熱情的幹活着，奔跑着，很快，笨重的量子軌道炮被重型吊裝機吊裝起來，緩緩向外運輸。

「還有三分鐘。」阿巴尼看看了手錶，轉身離開，不慌不忙的上了貨運飛船。

當他再次登上自己的旗艦時候，大部分的量子炮已經吊裝完成，海盜戰艦開始紛紛脫離貨運船，心滿意足的帶着搶劫來的貨物在空間重新整列，同時，量子發動機開始發出低低的轟鳴。

「還有一分鐘。」阿巴尼自言自語道，抬頭看着幽暗的宇宙，那裏很平靜，沒有什麼異動的跡象，但是，只有最敏銳的眼睛才能發現暴風雨即將來臨的前兆。

「出發。」阿巴尼下達了最後一道命令，所有的海盜戰艦開始發出量子波，進行着簡單光速飛行前的最後調校。阿巴尼重新點燃了一隻煙，最後看了一眼那些依然停留在原地的運輸飛船。

海盜戰艦消失了，與此同時，空間中冒出了兩百艘颶風級護衛艦，他們還是來晚了一步，不知所措地戒備着，甚至還沒弄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但是，誰都沒有注意到，甚至是精明而老謀深算的阿巴尼。一艘躲藏在暗處的戰艦測定了海盜戰艦的量子波方向，在三維空間悄悄展開量子場，一種幽藍的美麗矩形出現了，那戰艦穿過矩形量子場，開始在非三維空間進行量子場遷躍，追尋着海盜的蹤跡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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