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貓鼠遊戲
午飯後，沈曉玥笨拙地收拾廚房和餐廳。不是她笨手笨腳，而是她總感覺東方啟在背後盯着她看，弄得她渾身不自在，干起活兒來難免拙態百出。
「你來公司多久了？」東方啟的聲音從她背後傳來。
「一個多月。」她頓了頓，「之前一直在辦公室幫忙。」
「剛畢業？」
「沒有，大三。」
「學什麼專業？」
「英語。」
「為什麼這麼早實習？」
她擦手的動作頓了頓，扔掉紙巾走到客廳，給東方啟倒上熱茶，也給自己倒了一杯，坐在之前當貓時習慣卧的沙發位上，「我們專業競爭挺激烈的，所以我想提前實習，畢業后也能儘快找到合適的工作。」
說了謊話，她捧著茶杯的雙手微不可查的顫抖，低頭盯着茶壺裏的茶葉沉沉浮浮，不敢抬頭看東方啟。可東方啟半晌沒有接話，她沉不住氣抬頭，正對上他審視的目光，趕緊呵呵乾笑兩聲掩飾尷尬。
東方啟拿起茶杯喝了口茶，淡淡道：「你性格挺好的，自來熟，不用愁找工作的事。」
沈曉玥後背發麻，連忙放下手中的茶杯站起身，急聲道：「沒有沒有，我剛才渴了，就順手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那個、那個你喝茶，我去拿礦泉水。」
她說完話就要轉身離開，被東方啟攔住了，「我不是那個意思，一起喝茶吧。」他頓了頓，「你坐的那裏是我家貓經常趴的地方，可能會有貓毛，門廳有粘滾，你粘粘身上的毛。」
沈曉玥嗯嗯應着，去門廳玄關柜上拿粘滾，正粘著自己身上的毛，東方啟的聲音又傳來了，「最近沒人打掃，麻煩你把屋裏的貓毛都清理下吧。」
「好。」
她把自己身上粘乾淨后，依次去清理了之前當貓時常趴着的兩處沙發位、貓爬架和放貓墊的角落。都收拾好后正要起身，她突然想到了什麼，一股涼氣從心口散開，如芒刺背。
她定在原地有五秒鐘，然後拖着沉重的步伐，若無其事地巡視了一遍整個一層，還裝模作樣地在犄角旮旯也拿粘滾清理一番。
東方啟始終看着她，她的一舉一動都沒逃過他的眼睛。他不禁莞爾，這個姑娘真有意思。
午飯後過了會兒，東方啟因為頭暈去午休了，沈曉玥再三確認他睡熟後來到洗衣房，正好她的衣服已經洗凈烘乾，換好衣服悄聲來到門廳，躊躇片刻還是開門走了出去。
午後的私人別院格外安靜，她走了幾步，不禁環顧四周，兩顆高大的懸鈴木矗立在院子遠端的角落，樹下錯落有致的花園植被色彩各異、賞心悅目，不遠處的水池中涌動着水柱，幾條錦鯉在池中悠然暢遊，旁邊的石子路上跳躍着爍爍光影，與波光粼粼的池水相映成趣，生機勃勃。
一陣秋風吹過，清爽宜人。她停下腳步深深吸了口氣，這久違的自在感覺讓人心安。
時隔一個多月再次踏進校園，沈曉玥心裏依舊心有餘悸，抬頭看看天空，還好是晴空萬里，沒有一絲雷電交加的徵兆。
「可別再出事，我不想變成貓了。」她邊走邊嘀咕，越嘀咕越心慌，最後乾脆一路跑到教學區。
站在313教室後門外，沈曉玥扒著門框向裏面張望。以前她和韓冬冬經常在這裏上自習，果然，今天韓冬冬正坐在老地方。
沈曉玥懸了一路的心終於落回肚子裏，躡手躡腳走到韓冬冬身邊坐下，壞笑道：「冬冬，寫完作業借我抄抄呀。」
韓冬冬聞聲猛然抬頭，正撞上沈曉玥笑眯眯地一雙眼睛，興奮地從座位上蹦起來，抱着沈曉玥一陣大叫：「啊！曉玥曉玥！你終於回來了，可擔心死我了！」
「噓！」「噓！」周圍同樣在上自習的幾個不認識的同學投來異樣的目光，並示意她倆小點兒聲。
沈曉玥不好意思地站在原地，任由韓冬冬興奮地又蹦又跳，微笑着小聲道：「冬冬，咱們外面說吧。」
「嗯，走！」韓冬冬拉起沈曉玥的手快速往教室外面走去。
這時正是上課時間，樓道里沒什麼人，兩人來到走廊盡頭的休息區，韓冬冬忍不住率先關切道：「曉玥，你可回來了！你在哪兒實習？還回去嗎？」
「我……」她還沒想好這個問題，按說已經變回了人，可以繼續以前的正常生活，可東方啟現在需要人照顧，她做不到一聲不吭走人，再說她若是突然又變成貓可怎麼辦，「冬冬，我實習還沒結束呢，今天就放半天假，晚上我還得回去。」
韓冬冬拽着她的手左右甩著，有些心疼，「曉玥，你這樣多辛苦，為什麼突然就去實習了？這次專四考試可不能再馬虎，還有這學期專業課的考試、學分都得找時間補上。」
「我知道，冬冬，你放心吧，我心裏有數。」
「好吧，既然你這麼說。」韓冬冬眼睛一亮，拉着沈曉玥的手使了使勁兒，「曉玥，你跟我回宿舍，我把這個月的課堂筆記給你，還有你的書包。」
「嗯，正好我手機也沒電了，回去充個電。」
沈曉玥變回人時，身上穿的衣服鞋褲、手裏攥著的手機也都一同變了回來，她當時驚訝之餘就聽見東方啟的聲音傳來，沒來得及細想這一切的不合理。
「沈曉玥。」一個男聲傳來，好熟悉。
沈曉玥和韓冬冬同時轉頭看向聲音來源，笑容還掛在兩人的臉上，可轉瞬就消失了。
秦楓站在不遠處直勾勾盯着沈曉玥的臉看，面帶微笑，親切又自然。沈曉玥卻被看得很不自然，那天秦楓叫她去主任辦公室的一幕浮現腦海，不詳與不快的感覺湧上心頭。
「秦楓。」韓冬冬先跟秦楓打了聲招呼，秦楓這才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又看向沈曉玥。
沈曉玥很不喜歡他這麼看自己，也奇怪他為什麼這麼看自己，想若無其事地像韓冬冬一樣與他打個招呼，卻怎麼也開不了口。
「沈曉玥，你這陣子幹什麼去了？我和老師都很擔心你。」秦楓走到兩人近前，微笑關切道。
沈曉玥打了個寒戰，胳膊上的汗毛都豎了起來。心想秦楓還真會打官腔兒，當初要不是他帶着全班同學嘲笑她專四考試沒過，她也不至於走路失神出了危險，於是揶揄道：「謝謝秦大班長體恤民情，我好著呢，不勞您費心。」
結果一拳打在棉花上，秦楓並沒有生氣，而是回了她一個完美的秦式微笑，「好著呢？那你到底幹什麼去了？也和我分享一下你的美好奇遇記唄。」
完了完了，沈曉玥看着秦楓，心想壞事了，標準的秦楓媚笑，一定是挖好了坑等着她跳呢。
「秦楓，曉玥剛回來，我們正要回宿舍拿課堂筆記，這個月的功課她得儘快補上，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吧。」
韓冬冬看着秦楓的眼睛，說得誠懇，秦楓回視她，眼神凌厲了一瞬，又恢復剛才的笑臉，「說的是。沈曉玥，歡迎你回來上課，如果需要補課的話，我義不容辭，回頭見。」
秦楓說完轉身離去，沈曉玥心裏舒了一口氣，韓冬冬卻盯着他的背影沒回神。
「哎，怎麼了？」沈曉玥拉了韓冬冬一下，順着她的目光又看了眼秦楓。
「沒事，咱們走吧。」韓冬冬淺笑。
「就是，別理那個戲精笑面虎，我才不會找他補課呢，走了。」
兩人回教室收拾好書包，閑聊著一路歡笑下了樓，沒注意樓梯拐角處一直注視着她倆的黑影。
「她回來了，在宿舍區，跟着她。」
掛斷電話，秦楓走出陰影，站在窗前看着兩個女孩越走越遠，嘴角勾起壞笑，低聲道：「沈曉玥，你跑不掉的。」
「曉玥，你勤工儉學的事情你養父母知不知道呀？聽說你養母來學校鬧過幾次，情緒挺不穩定的，你別是還瞞着他們吧？你可得把事情安排好，別把自己搞得這麼狼狽，這不像你呀……」
是呀，她何時如此狼狽過，韓冬冬回宿舍跟她說的話此時浮上心頭。她正站在自家樓下，抬頭看着卧室的窗戶，她這就準備回家解釋清楚。
可惜她回來太早，養父母都未下班，家中無人。
她掏出書包里的鑰匙開門進屋，室內有些凌亂，不如以往整潔，看來她失蹤的事情沒少讓養母操心勞神，家務都顧不上打理了。
她回到自己卧室放下書包，從衣櫃里找出幾套衣服，又拿了些洗漱用品裝好，然後把屋裏屋外簡單收拾了一遍，還下樓扔了趟垃圾，回家一看時間，也才四點五十。
她不能再等了，雖然養父跑外勤經常早回家，但她得給東方啟買晚飯回去，不能托得太晚。她左思右想，手機拿起幾次又放下，最後決定留個字條說明情況就走。
不多久，她寫好字條放在餐桌上，背起書包出門。大門打開，一陣穿堂風吹過，字條乘風而起，飄飄蕩蕩鑽到了邊櫃下面，一行行娟秀的字跡頓時暗淡無光。
沈曉玥提着外賣站在東方啟家門口，深吸了一口氣按密碼開門進屋，
屋裏安安靜靜的，她躡手躡腳走進去，將外賣放到餐桌上，書包隨手放在地上，光着腳無聲無息走到東方啟卧室門口，謹慎地探頭朝屋裏望去。
沒人……
她心頭一涼，還未來得及思考，身後一個不悅的聲音響起，嚇得她一哆嗦，「你幹什麼呢？鬼鬼祟祟的，去哪兒了？」
「我……」沈曉玥轉過身，掃了一眼東方啟的臉就知道惹他生氣了，我了半天也沒編出一句話，只低頭看着對方的腳尖。
「去哪兒了？」東方啟向前一步又問。
沈曉玥不自覺向後退了一步，急聲道：「我去買外賣了，那個，白羽哥說不能老讓你喝粥，我就去買了些炒菜和水果。」
東方啟又是半晌沒說話，沈曉玥這次長記性沒再抬頭看他，而是一邊叨咕著去準備晚餐、洗水果，一邊匆匆從東方啟身邊走過，迅速逃離戰場。
東方啟看着沈曉玥慌張的背影擰了擰眉，他午休沒一會兒就醒了，滿屋滿院子找不到她，眼看天馬上黑了她才回來，下午去了哪裏，她一句實話都沒有。
「東方哥哥，先來吃水果吧。」沈曉玥笑嘻嘻端上一盤洗好去葉的草莓，看着東方啟微跛着腳向餐廳走來，心動了一下，最終沒有上前攙扶，轉身去準備晚餐的餐具。
「你下午去哪兒了？」
東方啟坐到餐桌前又問，沒想放過她。沈曉玥也知道逃不掉這個問題，心裏已有了打算。
「回了趟學校，跟同學借課堂筆記，我們今年的專業課不多，但都挺重要的，我不想因為實習耽誤功課。」
「你哪個學校的？」
「A大。」她沒說實話，A大和B大都在一個高校園區，如果深究時間問題，她也不會說錯。
「白羽跟你說過來我這裏的規矩吧？」
「說過說過，」她端著一摞餐具過來擺盤，順手想拿個草莓吃，手伸到一半突然頓住，轉向旁邊的餐盒，將熱騰騰的炒菜倒入盤中，「白羽哥提醒過我，少說話、多做事、出門閉好嘴。東方哥哥你放心，我是個嘴特別嚴的人。」
她嘿嘿傻笑着，擺好飯菜將包裝收走，回來坐到東方啟對面，討好道：「東方哥哥，咱們吃飯吧？別放涼了。」
東方啟輕嗯了一聲拿起碗筷，沈曉玥見東方啟動了筷子，伸手拿起餐叉插了個草莓放進嘴裏，「嗯！真好吃！買的時候我就知道它一定好吃。」
這樣直爽的傻丫頭應該不會做出格的事，東方啟看着沈曉玥沒心沒肺只顧吃草莓的樣子，剛才的猜忌和火氣一下都滅了，不易察覺地唇角微翹，淡淡道：「好吃就多吃點。」
「嗯。」沈曉玥自然回應着，又插了一個草莓放進嘴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