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平安夜
這天工作結束已是深夜，墨綠色的保時捷開在空曠的街道上。白羽從後視鏡看向坐在後排的沈曉玥，問道，「曉玥，你回學校還是回家？」
「……」沈曉玥努努嘴沒說話，她也沒想好回哪裏。一方面臨近期末，她每次回宿舍都會打擾韓冬冬複習功課或者把已經睡着的她吵醒；另一方面，她也不想回家，她不敢面對養父的虛假面孔，也不知如何面對養母的毫不知情。
「那你跟我回家吧？」白羽看她猶豫不決的樣子替她做主道，「今天平安夜，我爸叫東方一起回家聚聚，你要是沒地方去，跟我們回家過節吧。」
「這個、合適嗎？」原來是平安夜呀，沈曉玥真的是忙忘了，可去白羽家過節，這、會不會太突然了，人家父母會不會不歡迎她？
「合適，有什麼不合適的，我媽就喜歡漂亮的女孩子，你去她肯定高興。」
沈曉玥不好意思地笑笑，側目看向坐在副駕的東方啟。東方啟的側臉看上去有些陰晴不定，不知是對這個話題不感興趣，還是不滿意白羽對她的邀請。
她謹慎地收了聲，等待東方啟或者白羽再先開口，可沒想到這個話題就這麼戛然而止了。
過了一會兒，車子行駛到外環的一處高檔別墅區外。
「停車。」東方啟冷冷的聲音突然響起，嚇得白羽緊踩一腳剎車靠邊停住，連忙問，「怎麼了？」
「你下車吧，替我跟二叔和二嬸問好。」東方啟淡淡的聲音不容置疑。
「我……」白羽詫異地瞪大眼睛看向東方啟，不敢相信自己聽到的話，「你、你讓我在這裏下車？這是小區門口，我進去還要走好幾千米呢。」
「你不是一直在健身嗎，就當夜跑了。」
「夜什麼跑，大平安夜的我自己夜跑？我瘋了真是。」白羽不下車，抱着方向盤不放，「東方啟！你跟我說清楚，這是要鬧哪出？」
「……」
「反正我不下車。」他又抱了抱方向盤。
「你們一家人熱熱鬧鬧過節，我去了算怎麼回事。」東方啟沒看他，聲音冷冷的。
「你這什麼話。」白羽先是一愣，笑笑道緩和氣氛，「咱們不就是一家人嗎，你就跟我去吧，我爸還等着你呢。」
「你問過二嬸嗎？」
「我媽她……」白羽語塞，他媽昨天說的話，他確實不敢與東方啟說。
「算了吧，以後我單獨去拜訪二叔。」東方啟看向白羽，把羽絨服遞給他。
白羽站在路邊，看着東方啟關上車門，車子疾馳而去。他突然被凍得打了個哆嗦，緊了緊羽絨服的領口，嘆了口氣，「家家有本難念的經，爹呀，我儘力了。」
坐在後座的沈曉玥緊緊抓住車門扶手，心裏不停祈禱，「沒超速、沒超速……不害怕、不害怕……」
沒多久，車子開上通往北郊的高速路，車速平穩，沈曉玥緊張的神經才有所放鬆，但又不敢完全放鬆。
她再次偷偷看向嚴肅開車的東方啟，想問什麼，卻不敢貿然開口，只盯着他英俊又冷酷的側臉看了又看，琢磨着他要帶她去哪兒？還有他與白羽或者說與白羽家的矛盾是什麼……
「看夠了么？」東方啟的聲音突然傳來，沈曉玥輕聲嗯了一聲回神，抬眼掃到後視鏡，正好與東方啟四目相視，緊張結巴道，「沒、沒看。」
東方啟移開目光，沈曉玥心下長出口氣，怯聲問道，「東方哥哥，我們這是去哪兒呀？」
「帶你去個地方。」
「什麼地方？」
「到了你就知道了。」
清清淡淡的聲音，把沈曉玥一肚子的問號都憋了回去，她撅撅嘴靠向皮座，又無所事事地望向窗外。
「還有一段路，你要沒事可以看旁邊的雜誌。」
沈曉玥說了聲好，在剛才放白羽外套的地方看見一本《iVOGUE男士》，封面正是他們去澳大利亞拍的聖誕風照片。
沈曉玥驚訝又興奮地拿起雜誌，翻到有東方啟硬照的那幾頁，痴痴地欣賞起來。過了一會兒，她輕輕咦了一聲，然後又默默嘆口氣，合上雜誌，眼神移向窗外。
是她痴心妄想了，她嘲笑自己，本來當時她就是臨時替補，而且也只配合東方啟拍了一個場景，沒有道理一定會被選上雜誌，是她期望過高，現在的失落也是自找的。
東方啟通過後視鏡將一切看在眼裏，沒有表情，更沒有說話。
不知又過了多久，汽車拐彎開下寬闊的柏油路，上了一段顛簸的石子路。在後座已經睡着的沈曉玥被顛醒，揉了揉眼睛，扒著車窗向外面望去。
路兩旁小丘陵群似的積雪一望無垠，在皎潔的月光和點點燭火的映襯下熠熠生輝，給了無生趣的寒冬增添了幾份暖意和柔情。
「郊區下雪啦！」沈曉玥來了精神，話語間充斥着興奮，「這是哪兒？東方哥哥。
「酒庄。」東方啟平靜地回答。
「酒庄……」沈曉玥下意識重複東方啟的話，又將目光移向窗外，浮想聯翩起來，酒庄？那這裏是不是應該有座城堡？
「到了。」
東方啟話音剛落，汽車停穩，沈曉玥還沒反應過來，東方啟已走到她這邊拉開車門。
沈曉玥跳下車，沒記錯的話，這是東方啟第一次為她開車門，她心裏有些激動，可當刺骨的寒風劃過臉頰，又把她的激動瞬間吹散。
「走吧，外面冷。」
「嗯。」她快聲應道，跟在東方啟身後向車燈照亮的前方走去，這才恍然發現，他們已經站在一座城堡腳下了。
城堡巨大的黑影遮天蔽月、震撼無比，不遠處的大門兩旁閃爍著點點燭火，透著神秘與詭異。沈曉玥腳步微頓，有一股淡淡的異樣湧上心頭。
「快跟上，據說這附近有野獸。」
東方啟的警告像一記強行針，沈曉玥聽罷撒腿就跑跟了上去，緊緊挨着東方啟的後背怯生生問道，「真有野獸呀？什麼野獸呀？」把剛才的異樣感覺拋到了腦後。
東方啟勾起唇角不禁偷笑，沒有作聲。
沈曉玥正巧看到了東方啟的小動作，知道自己被騙了，大膽笑着質問道，「你騙我的對不對？東方哥哥你居然騙我？」
東方啟依舊壞笑不做聲，任由沈曉玥攆着他的步子一起進入城堡大門。
二人沿樓梯一路走到城堡頂層的玻璃花房，東方啟推開門的瞬間，清淡怡人的花香撲面而來，眼前的畫面更把沈曉玥震撼到無以言表，她就像踏入秘密花園的小女孩，手舞足蹈地將自己拋了進去。
「天吶！這也太美了吧！這麼多的花，都好香！」
東方啟看着她在花房裏肆無忌憚地旋轉、跳躍、大笑、讚歎，像是要撫摸這裏的每一朵花，看盡這裏的每一個角落。他笑了，由衷的、安心的。
玻璃幕牆外是漆黑的深夜，幕牆內黃暈的燈光點綴在四周茂密的植物叢中。沈曉玥抿了一口淡香的花茶，靠入椅背，這真是一場隆冬時節的艷遇，她不禁感嘆，最美的花房、最浪漫的節日和最帥的男人，同時出現在她眼前，她簡直不敢想像她有多幸運。
「這些花都是你種的嗎？沒想到你也愛花。」沈曉玥看向東方啟。
她燦爛的笑容映在他眼裏，他卻沒有回話，思緒飄到了多年前。
年幼的東方月手裏捧著一捧花，問站在她面前的老人，「爺爺，這些花都是你種的嗎？送給月月好不好？」爺爺摸著東方月的小腦袋說好，東方月高舉花束蹦着腳歡呼，她身後的少年站起身，一手拿着花剪，一手擦去額頭的汗水，臉上露出開心的笑容。
「東方哥哥，這些花是你種的嗎？」
沈曉玥的聲音將他拉回現實，他彎彎唇角掩飾剛才的失神，輕聲道，「不，是我爺爺種的，現在是管家在打理。」
「哦。」沈曉玥沒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她鼓鼓嘴，又想了想，「那我能摘幾朵嗎？管家會不會生氣？」
「不會。」東方啟笑笑起身，走向角落的工具櫃，拿出一把花剪俯身剪了幾朵開得嬌艷的玫瑰和一些叫不上名字的花朵，又用一旁的綁紮繩捆好，外面附了兩張簡約的包裝紙。
「給。」東方啟將花束舉到沈曉玥面前，沈曉玥紅撲撲的小臉映着鮮花顯得格外明艷，看得東方啟也覺得有些臉頰發燙，偏開視線，手又往前伸了伸，「拿着。」
「哦。」沈曉玥這才靦腆地接過來，雖然這捧花不大，但在她心裏卻是長這麼大收到的最好最好的禮物，因為這可是東方啟親手為她做的、天下獨一無二的禮物。
「謝謝。」她輕聲說。
他卻沒有回話。
她抬起頭，發現他正看向外面的夜空，表情木然。
東方哥哥……她想叫他，告訴他她很喜歡他送的捧花，但她還沒開口，遠處天際突然璀璨奪目起來，煙花綻放的色彩映在東方啟臉上，絢爛又迷離。
「玥兒，我給你講個故事吧。」東方啟突然說。
「好。」她點頭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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