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激戰柏鄉（六）

「義父，這梁軍是被嚇怕了吧，居然看着我們這麼大罵。」

梁軍大營外，今天來挑營的不是李嗣昭，而是李嗣源。人數也從李嗣昭的五百人，變成了兩千人，也基本都是李嗣源的橫衝都。

在那裏嘲諷梁軍的小將自然是李從珂。

「嚇跑倒不至於，就看梁軍能忍到什麼時候。」李嗣源牽着馬韁，遙望梁軍大營，憑他與梁軍多年作戰的經驗，這些梁軍將領不可能忍住。

「傳令下去，繼續罵。上到朱溫，下到梁軍大營的將領，把他們的祖宗都問候一下便，我就不信他們還能坐的住。」

「義父放心，罵人我們可很在行。」李從珂大笑道。

「不僅要罵人行，打仗要更行，磨嘴皮子能打什麼仗？」李嗣源叮囑道。

「孩兒明白。」

李從珂這邊正準備親自下場去過過嘴癮的時候，梁軍大營卻是有了動靜，沉悶的鼓聲開始響起，營中旌旗飄舞，似有千軍萬馬正在集結。

看到這幅場景，李嗣源等人便知道梁軍當了這麼多天的烏龜，終於肯捨得活動了。李嗣源安撫著有些躁動的手下騎兵，讓梁軍出營列陣。雖說他們有着機動優勢，但若是靠梁軍大營太近，這個優勢可就沒那麼明顯了，所以他必須等梁軍出來。

開始的時候，這些唐軍騎兵還很激動，可等梁軍出來列陣到一半時，這些騎兵們開始猶豫了，眼神中多了一絲恐懼。李嗣源開始並未察覺，當他覺得到了進攻時候並下令進攻時，卻發現下面的士兵都不敢上前，這讓他很惱怒，可即便是李從珂等人大罵，依然沒能讓這些騎兵發起衝鋒。

原來作為梁軍的核心主力，李思安率領的龍驤軍士兵大都盔甲精良，上面還裝飾有綢緞金銀，顯得尤其光彩奪目且具有視覺震撼效果，即便是久經沙場的晉軍騎兵也為之驚嘆，眼神中出現一絲恐懼而停滯不前。

很簡單，別看右神威軍也是唐軍主力，黑鴉軍和橫衝都改編而成，但因為太原朝廷國力不如汴梁。太原朝廷控制的六個藩鎮總人口加起來也才三百來萬，其中七八成在河東，剩下的五個藩鎮加起來也才幾十萬人口。

而偽梁不同，掌握中原、關中和荊南的偽梁總人口達到一千多萬，佔據了此時整個大唐疆域的一半人口，太原朝廷實際控制的人口不足偽梁的三成。雖說李柷開始進行稅制改革，但實際上商稅稅率沒有提高，即便是中央財政能夠增加，但跟偽梁相比差距也很大。

畢竟盤子就那麼大，而且稅收增加也不是一蹴而就，加上需要養十萬禁軍，沒個一兩年，太原朝廷的財政收入情況不會有質的改變。

這樣一來，對於軍隊的影響就很大。右神威軍作為精銳，除了極少數的士兵能做到人馬皆披甲，大部分騎兵都只是騎兵部分部位披甲，哪裏像梁軍那麼財大氣粗。不過眼前這兩千唐軍騎兵沒有做到都披甲，是因為李嗣源怕影響機動性，容易被梁軍糾纏上。

「義父，這樣下去不行啊！」看到將士們的士氣受到影響，李從珂有些着急。

「沒想到關鍵時刻，居然自己人不爭氣。」李嗣源看到這些停滯不前的手下，臉上也有些掛不住。

「義父，孩兒有個辦法！」李從珂看到梁軍身上那光彩奪目的盔甲，眼珠轉動，突然有了主意。

「你有什麼辦法？」李嗣源好奇地盯着這個平時話很少的義子。

「義父，就看孩兒的吧！」

說着李從珂就走到隊伍前方，勒著馬韁，背對梁軍。

「沙陀的勇士們，梁軍不過是汴州城中的無業遊民，盔甲雖然精良，甚至用金銀裝飾，但根本揮舞不動他們的武器，更拉不開弓。」

「這正是我們發財的機會，這麼好的盔甲，讓這群廢物一般的梁軍穿着，那就是浪費。殺了這些梁軍，這些盔甲就是我們。」

「為了這些盔甲，沙陀勇士們，跟本將殺過去！」

李從珂在那裏大喊著，本來還有些畏懼梁軍的騎兵們聽到這話，心中的貪慾和鬥志瞬間被激起。雖說這些人中，沙陀人和其他部族的士兵加起來不過一半，但全軍上下都受游牧民族的風氣影響，李從珂這麼以煽動，這些人就心動起來了。

「對，梁軍那群廢物不配擁有這些盔甲，殺過去，把這些盔甲搶過來。」

「殺！」

李從珂一邊喊，一邊調轉馬頭朝着梁軍殺去，身後的士兵紛紛被鼓舞，然後都嘶吼著跟了上去。

看到本來士氣不足的騎兵們突然變得殺氣騰騰，李嗣源臉上也露出了欣慰之色。

「大將軍，中郎將可是有當年大將軍的風範啊！」

一旁，作為右神威軍將軍、李嗣源心腹安重誨不禁開口誇讚道。

李嗣源一聽，更為得意，當即道，「都跟我沖，趁著梁軍尚未列陣完畢，衝散他們的軍陣。」

「是！」

李嗣源一馬當先，剩下的將士自然是紛紛跟上，這突然一振的士氣，跟之前大不相同。在衝到一半，李嗣源對李從珂和安重誨下令，讓二人各帶五百騎兵，分開沖陣，利用輕騎兵的優勢，讓梁軍疲於奔命。

梁軍這邊，見自己出營迎敵，王景仁依然不管不顧，李思安自然就豁了出去。之前潞州一戰慘敗，他現在好不容易有機會領兵，還是精銳的禁軍，自然不會錯過這次機會。

又等了片刻，李思安終於忍耐不住，罵道，「王景仁這個膽小鬼，就這麼無膽的一個人，居然也能當上招討使，指揮這八萬大軍。」

他手頭有兩萬軍馬，唐軍卻只有兩千人，就算只有他這一部，雙方的差距也不是隨便能彌補的，更別說他還有兩千騎兵。他認出前來挑釁的人是李嗣源，也是讓自己潞州慘敗的元兇之一，此仇焉能不報？

就在他這邊大軍還在出營列陣的時候，看見唐軍騎兵出動，而且不過一兩千人，一愕之下，轉而大喜，叫道，「哈哈，這頭蠢豬，居然以這麼點騎兵沖陣，我看他是囂張過頭了。

然而李嗣源可不是傻子，他的騎兵衝擊力非同小可，李橫衝之名可不是吹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尤其是沖在最前面的騎兵，身體都蜷縮到緊貼馬背，左手舉著一面盾牌，便將全身主要的要害都藏了起來，蜷縮著身子的同時還拿着一根粗壯的長槍，若是被這種騎兵靠近，一般的軍陣都很容易被衝破。

「弓箭手伺候！」

面對唐軍突如其來的進攻，梁軍卻依然恪守着大唐時期兵家的經典作戰步驟。可惜梁軍這邊沒有列陣完畢，也沒有騎兵大殺器的陌刀陣，匆忙結陣的隱患也不小，除非是能擋住唐軍騎兵的衝鋒。

「嗖嗖」的呼嘯聲響起，那種破空的聲音刺激著戰場雙方將士耳膜，這是一種令人頭皮發癢、甚至抓狂的聲音！

李嗣源的騎兵最前面的先鋒部隊披着厚厚的盔甲，但面對梁軍弓箭手的反擊，依然有人不斷倒下，好在梁軍的弓箭手用的只是普通的弓，並不是強弩，否則李嗣源的騎兵損失會更大。

雖然利箭橫空，但迎面衝來的唐軍騎兵卻沒有半點停留，死去的人絲毫不被憐惜，栽倒的人唯一的結果就是在後來戰友的馬蹄下變成一灘肉泥！

就在這些弓箭手準備發射第二輪的時候，唐軍騎兵已經衝到近前不足百步的地方，而且還分兵了。其中一部分騎兵直接朝着還在列陣的側翼殺去，看到這種情況，李思安不慌不忙地派出自己的兩千騎兵去攔住這支小股騎兵。

雖說梁軍的騎兵不如唐軍，無法單獨作戰，需要依靠步兵的配合。但李思安知道，若是被唐軍騎兵打亂陣型，那才是麻煩事，所以他必須組織。

「哈哈，來得好！」

看到梁軍騎兵飛奔而來，李從珂大笑着，引着他的五百騎兵，直接擦著梁軍的陣營，朝着另外一個方向而去，這讓梁軍有些錯愕，不來進攻了？

可還沒等這些梁軍反應過來，突然一陣箭雨襲來，不知什麼時候，唐軍騎兵已經放下了手中的刀劍、長矛，拿起弓箭，雙腿緊緊地夾着馬肚，直接搭弓射箭。

這就是沙陀人這些游牧民族的擅長之處，騎兵的騎射本領，並不是會騎馬，然後在馬不動的時候射箭。若是這樣，那就不叫騎兵，而是叫騎馬的步兵。

真正優秀的騎兵，是可以一邊騎馬一邊射箭的，而且優秀者還能做到命中率極高、甚至百發百中。

看着死傷一片的自己人，梁軍騎兵也大怒不已，不管自己這邊的劣勢，便想追上這幾百唐軍騎兵，然後消滅掉。

想法挺好，但是現實很殘酷。利用精湛的騎射本領，李從珂的五百騎兵便讓梁軍騎兵損失不小，在到了低緩的山坡后，直接下令調轉方向，待到梁軍騎兵開始朝着山坡衝來的時候，下令開始反衝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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