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7章 鹽州戰雲（二）

「叔父，即便是韓遜來襲，以叔父的實力來說，應該不成問題吧？」李仁福有些疑惑地看着對方。

韓遜是靈州牙將出身，距其擔任靈武節度使，差不多十年。這十年裏，韓遜都沒能吞併鹽州，不可能現在就有這個實力才是。

西北的諸多勢力，局限於人口，實力短時間很難增強，除非是靠吞併周邊勢力。雖說韓遜拿下了涼州，但也跟河西吐蕃交惡，哪有數萬兵力來攻打靈州，也不怕吐蕃人端了他的老窩。

除了這個方面，就是攻城並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去年圍攻夏州的時候，高宗益帶着幾千人據守夏州城，他手上有一萬多軍隊愣是沒能攻破。

只要防守方實力不是太弱，有着想守下去的決心，堅守一些時日並不是難事。

拓跋思宏尷尬地解釋道，「賢侄有所不知，如今鹽州城內的漢軍大多不受為叔的調度。」

李仁福恍然大悟，從拓跋思宏的平時的一舉一動來看，其御下能力不強，雖然靠機緣巧合佔據了鹽州城，但卻沒能收服城內的漢人勢力。黨項人並不擅長防守，若是城中漢軍不相助，想要守住鹽州城的可能性不大。

可對方把他叫來也沒用啊，他也不擅長守城。

其實他不知道的是，之所以拓跋思宏在鹽州城不得人心，除了他當初機緣巧合奪取鹽州外，也跟多年前的一次事件有關。多年前，拓跋思宏為了女人，殺了鹽州城最大的家族滿門，那個家族在鹽州城勢力錯綜複雜，加上這些年的暴政，所以鹽州城內的漢人特別不滿黨項東山部，只是實力不行，否則早就推翻拓跋思宏的統治了。

對於這些隱秘事，李仁福並不清楚，畢竟他也是初來乍到。

「叔父，不知小侄能有什麼可以幫到叔父的？還請吩咐，小侄定萬死不辭。」既然對方叫自己來，肯定是有事找自己。

拓跋思宏拍了拍腦袋，這才想起正事，「賢侄，如今大敵在前，叔父想你去搬救兵。」

「搬救兵？」李仁福一愣，「叔父是打算去哪裏求援？」

拓跋思宏神神秘秘地指著南邊，「去李茂貞那裏。能幫為叔退敵的，只有李茂貞，若是能從他那裏求得援兵，定能擊退靈武軍。」

聽到這個建議，李仁福眉頭一皺，抬頭看着拓跋思宏，沉聲道，「叔父這是要害小侄不成？」

拓跋思宏不解道，「賢侄怎麼會這麼說？」

「叔父不知道小侄如今的處境？小侄如今被太原通緝，李茂貞又自稱唐臣，若是小侄一到鳳翔，就會被李茂貞拿去太原那邊換賞賜。

叔父讓小侄去李茂貞那裏，不就是讓小侄去送死嗎？」李仁福開始懷疑拓跋思宏的真實目的。

對方不會是想把自己作為禮物，來換取李茂貞出兵吧？甚至對方還有可能把自己送給太原朝廷，以換取太原朝廷的庇佑。

雖說都是黨項人，誰說就是一條心？

你看漢人那麼多，心齊嗎？沒有一個部族能做到上下齊心。就算是他們黨項內部，麟州的折氏還有黨項血統呢，也沒見對他下手輕一點。

拓跋思宏沒想到李仁福這就察覺了，他的確是有這個打算。李仁福這個便宜侄子若是能用來換取救兵，折了也就折了，反正也不是自己的親侄子。

雖然有這個想法，但他不會承認，當即義正言辭道，「賢侄誤會了，只是如今能幫為叔的只有李茂貞。若為叔真的要害賢侄，不會讓賢侄去李茂貞那裏，完全可以把賢侄綁了送到綏州去。

賢侄在鹽州也有一段時間，可看見為叔有這個打算？」

李仁福一想也是，雖然心中還有些懷疑，但更多卻是內疚，想到這裏，隨即解釋道，「叔父恕罪，是小侄有些敏感了。」

「賢侄不必如此，為叔能理解。既然賢侄去李茂貞那裏有危險，為叔派其他人去便是，賢侄不如去城外的各部落徵召士兵，能徵召多少，為叔就讓賢侄指揮多少。」

為了擺脫自己的嫌疑，拓跋思宏想出了一個昏招。

李仁福一聽，心中大喜，沒想到還有這機會，若是真能忽悠到一部分部族戰士，他也算是有了一定的底氣。沒想到拓跋思宏會這麼大方，放自己出城，難道對方真的善心大發了？

他這時沒空去猜測拓跋思宏到底作何打算，在離開刺史府後，就帶着一部分親兵，拿着拓跋思宏的手令出城去招兵買馬。

雖說鹽州的部落中，大部分都臣服於東山部，但也有沒臣服的，那些就是自己擴充實力的機會。

同時，拓跋思宏派出親信去李茂貞那裏搬援兵了。至於鹽州城內的漢人豪族和漢軍將領也都得知了靈武軍殺來的消息，也都在蠢蠢欲動，不少人更是認為這是結束拓跋思宏在鹽州統治的好機會。

所以此時的鹽州城內，風起雲湧，在這個時候，韓遜帶着一萬兩千大軍已經抵達了白池縣。

白池縣距離鹽州城不過九十里，大軍急行軍一天就可抵達。每次韓遜攻打鹽州，都是以白池縣為大本營，一應糧草物資都是堆放在這裏。

韓遜率領大軍抵達后，並未第一時間進攻鹽州，他在等唐軍。

之前幾次攻打鹽州失敗，讓韓遜意識到自己想要短時間攻破鹽州城很難。所以這些年他一直在佈局，除了鹽州城內拉攏不少人外，也計劃尋找援兵。

早先他是想借梁軍的手，誰知道梁軍在關中大敗，反而是唐軍聲威正盛，所以思考再三，他決定投靠唐軍。投靠誰，他並不在意，只要靈武在自己的麾下即可。

「父帥，我們這是要等唐軍嗎？」見大軍在白池縣安營紮寨，靈武少帥韓洙不禁問道。

父帥決定投靠大唐的事，韓洙自然知道，不然也不會這麼着急攻打鹽州，就是因為從大唐那裏得到了出兵相助的保證。

當然，也是有代價的，但那個代價不足為慮。一千五百匹戰馬而已，以靈武的實力，還是能供應起，若是能得到鹽州，僅憑鹽州四個鹽池每年那高達一二十萬貫的鹽利，就已經大賺特賺了。

戰馬對於其他中原藩鎮來說，或許很貴，但對於靈武來說，不說非常便宜，但養一支數量可觀的騎兵卻是不難。

整個靈武有着五千騎兵，其中兩千都有比較不錯的盔甲，剩下的也都配備着皮甲，這也是為什麼韓遜之前能擊敗河西的吐蕃，奪回涼州城的原因。

河西的吐蕃雖然有不少大部落，但單個的整體實力不強，很多騎兵都沒有鐵甲。更別說，靈武除了騎兵，還有一萬多步兵，對付騎兵，大唐可是有着很好的一套戰術。

這一次，韓遜就帶了四千騎兵過來，剩下的都是步兵。

「鹽州的各勢力情況複雜，僅靠為父帶的這些兵馬想要一舉攻破鹽州有些困難。若是強行攻破，勢必會折損不少兵力，那個時候就不一定能震懾鹽州各方勢力。

等唐軍抵達，為父的把握就更大了。」韓遜站在城頭上，沉聲說道。

「可我們如今投靠大唐，若之後大梁擊敗大唐，豈不會問罪於父帥？」韓洙有些擔憂。

想到這點，韓遜心下一沉，「這一點，你就不要管了，等到了那個時候再說。若此次能奪下鹽州，你就在鹽州擔任刺史，也算是為父給你一個鍛煉的機會，就看你能否治理好鹽州。」

聽到這個消息，韓洙有些激動，連忙行禮，「謝父帥，孩兒一定不負父帥的囑託，治理好鹽州。」

韓遜搖了搖頭，「現在談這個有些早了，等拿下鹽州再說。傳令下去，讓大軍休整兩日，過兩日，唐軍應該就會到了。」

其實對於唐梁的形勢，韓遜也看不懂。因為地處西北，他無法得到比較準確的消息，得到的消息都有些滯后。

之所以他當初在朱溫篡位自立、建立大梁的時候選擇率先歸順，未嘗不是看到大唐氣數已盡，想早點選一個靠山。

誰想到大梁建立兩年而已，兩次敗於大唐之手，梁軍悍將劉知俊也選擇歸順了大唐。柏鄉大戰對於韓遜的影響並不大，主要是劉知俊叛梁附唐和夏州被大唐攻佔，加上去年底梁軍在關中大敗，就讓韓遜領的靈武節度使就成了大梁的一塊飛地，同時也是大唐嘴邊上的一塊肥肉。

這無疑讓他陷入了彷徨之中，生怕大唐清算自己。

所以思慮再三，這才選擇了歸附大唐。

至於兒子說的擔心，他也不怕。短時間梁軍想要擊敗大唐奪回關中的優勢也不是那麼容易，只要自己吞併了鹽州，到時候，不管是這天下是大唐的，還是大梁的，都跟他無關。

誰在關中這邊保持優勢，他就投靠誰。

就在韓遜這邊焦急等待的時候，唐軍的先頭部隊很快抵達了延恩縣，一座位於白池縣東北方向的縣城。

而這座縣城，才是最初的宥州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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