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守光驕狂

天佑六年四月下旬，宥州城內，刺史府。

使團一行從太原出發前往甘州回鶻的速度比較快，畢竟之前需要交接、考慮運送戰馬的實際情況，速度肯定快不起來，但現在卻不是。

沒有多少隨行物品的兩個使團，每天的速度也快了三分之一還多。

「工部侍郎李珽見過折刺史。」

在路過宥州時，使團自然停下休整，打算在這裏休息一晚。畢竟再往西，那就不算是朝廷實際控制的地方，是有可能遇到意外的。所以使團的人就打算好好休息一晚，養精蓄銳，並補充物資這些。

作為地主的折嗣倫怎麼可能不好好招待。

「李侍郎客氣了，這一路還要麻煩李侍郎照看小兒從阮，若是有什麼不得體的地方，還望李侍郎可以海涵。」折嗣倫笑着道。

折嗣倫是宥州刺史，宥州是下州，所以宥州刺史跟工部侍郎都是正四品下的官職，理論上兩人是平級。整個綏州節度使下轄五州，沒有上州，只有兩個中州--夏州和綏州。

此時大唐跟盛唐時期的上中下州劃分標準並不同，因為戰亂原因，此時大唐總人口只有盛唐時期的一半，所以繼續沿用盛唐時期的劃分標準自然有些不合適。

所以朝廷在兩年前便調整了劃分標準，一萬五千戶以下為下州，一萬五千戶到兩萬五千戶為中州，兩萬五千戶以上為上州。

雖說銀州和宥州都屬於下州，但也有區別，銀州地理位置不重要，人口也偏少，地位自然不如宥州。所以折嗣倫從銀州刺史調任宥州此時，並不算吃虧。

但要說誰的官職大些，卻不好說，畢竟實權不好比較。不過作為工部侍郎的李珽若是外放為官，一般都是中州刺史或者上州刺史。也有可是大都督府長史和都護府副都護，可此時的太原朝廷並沒有設置大都督府和都護府。

不過在亂世，懂打仗的肯定比文人要容易升遷，因為能很快積累軍功。不過此時李珽代表朝廷出使甘州回鶻，地位肯定要高一些。

「本官在朝中就聽說過折刺史的大名，折刺史深得丁帥的信任，前途無量，恐怕不久之後便會升遷。而令郎更是承蒙聖上召見，年紀輕輕便成為都將，並被欽點護送使團西行，更是讓本官也羨慕啊。」見折嗣倫態度如此好，李珽也沒怎麼擺天官的架子。

丁會如今是聖上十分信任的節度使，而折嗣倫又是丁會十分重視的人。不久后升遷雖說是客套話，但也不是胡謅的，幾年後調任中州和上州刺史的幾率很大。

憑這一點，就讓李珽羨慕不已。

他到了太原后，也曾賦閑一段時間，若不是韓偓的舉薦，恐怕也當不了工部侍郎。但在如今的朝局下，想要升遷也很困難，所以他也很看重這次甘州回鶻之行。

特別是在臨行前，韓偓帶來的聖上口諭，更是讓他激動不已。

站在聖上這邊是必然的，他本身就是韓偓舉薦，其次進士出身的他並不受晉王李存勖等沙陀權貴的喜愛。即便是楊贊禹如今投靠晉王李存勖，受到的重視也不明顯，畢竟只是一個刑部尚書，而晉王更看重軍權。

「李侍郎謬讚了，說起來也是嘲諷，折某至今都未見過龍顏，而犬子卻比折某這個父親有福氣多了，還承蒙聖上召見。不過這都比不過李侍郎，李侍郎進士出身，又是隴西李氏，跟聖上同宗，想來此次出使歸來，肯定更加受聖上倚重。」

折嗣倫也半真半假地客套道。

雖說李珽知道這話中客套的意思更多，但他聽了也很舒服。有句話最讓他受用，那就是他出自隴西李氏，而皇族也是隴西李氏的一支，在如今皇室人丁單薄的情況下，他這個隴西李氏的身份可就很顯眼了。

一番客套后，自然是用膳環節。而當把使團眾人招待好后，折嗣倫這才把折從阮這個三子叫到自己書房中。

「阮兒，你怎麼會被聖上欽點作為護送使團的將領？照理說，這樣的重任不該是你這麼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年輕小將去才是。」這裏沒有外人，折嗣倫說話自然就隨意很多。

折從阮搖了搖頭，「父親，孩兒也不知道什麼原因。」

「你詳細說說入京后的情況。」對於天下掉餡餅的事，折嗣倫一直不怎麼相信。

「好的，父親。」

折從阮便把自己護送回鶻使團進京的事情詳細說了，包括路上跟靈武節度使韓遜之子---韓毅同行的事。到了太原后，折從阮把那三千五百匹戰馬交給了太僕寺，然後準備回去的，只是交接的事一直沒完成，加上他也想看看太原城的繁華，所以就沒着急返回綏州。

然後等待期間，他就接到了宮中的傳召，讓他入宮面聖，然後稀里糊塗就得到了這份差事。說實話，他當時都是懵逼的。

他又不認識朝中的權貴，自己不過是護送一個使團，就面聖，還讓自己護送朝廷的使團去甘州回鶻的王城。

聽了兒子所言，折嗣倫也百思不得其解，但最後也只能歸咎於這個兒子走了狗屎運，入了聖上的眼。

折嗣倫神色複雜地看了看這個兒子，「既然你得這個差事，那就好好乾。為父觀那個正使前途無量，你可以趁機交好，對你也是一個好事。」

「父親放心，孩兒一定謹記於心。」折從阮保證道。

「你既然見過聖上，你對聖上怎麼看？」折嗣倫好奇問道。

「聖上？」折從阮不禁回想起當時的見面場景，不假思索地說道，「很特別。」

「很特別？有何特別之處？」折嗣倫有些意外。

「怎麼說呢，聖上的年齡跟孩兒差不多大，但知識淵博，整個人身上有着在父親和丁帥身上沒有見過的氣質，讓孩兒有一種想要膜拜的衝動。

而且聖上還誇獎我們折家了。」折從阮有些激動地說道。

「誇獎我們折家？」折嗣倫感到十分震驚，連忙追問道，「聖上知道我們折家？」

「嗯嗯。」折從阮如小雞啄米般不斷點頭，「聖上誇獎我們『折家戍邊有功，雖為黨項出身，卻心繫大唐』，這是聖上的原話。而且聖上還說丁帥在奏摺中誇讚過父親你，讓孩兒路過宥州時跟父親您帶個話，讓您好好在宥州干，說朝廷不會忘了有能力的忠臣的。」

聽到這話，折嗣倫心中那叫一個翻江倒海，沒想到自己還入了聖上的眼。

「沒想到丁帥如此大仁大義。」折嗣倫感慨道，心中對丁會也有些欽佩和感激。

「孩兒也覺得有些意外。」折從阮點了點頭。

其實當時聖上還讓他展示了一下騎射本領，因為當時聖上正在練習騎射。只不過他當時表現中規中矩，並不是多出彩，畢竟他也不是靠騎射見長。

所以在面聖之後，自己能得到護送使團去甘州回鶻的差事也有些意外，因為他認為自己並未表現好。

當然，要不是李柷記得他這個人，肯定也會很失望。騎射雖說是評價一個武將的指標，但騎射本領好並不代表這人就適合當將領這些。作為歷史上折家軍十分關鍵的一位人物，折從阮肯定有其獨到之處的，所以還是覺得把這個任務交給他。

要是換作旁人，李柷肯定會換人。

「丁帥的大恩，我們父子不能忘，但聖上的恩寵更不能忘，我們首先是聖上的臣子，其次才是丁帥的下屬，明白嗎？」折嗣倫強調道。

「孩兒明白。」

「此次使團西行，無論如何，必須要保護好使團成員的安危，特別是正副使二人。你若是能抓住此次機會，完成此任務，定能收穫頗豐。」折嗣倫認真叮囑道。

雖說他不知道為什麼朝廷要派使團去甘州回鶻，但既然這事是聖上的意思，說明聖上很看重此事。把此事辦好，又交好使團的正副使，到時候這二人肯定會在聖上面前為其美言。

折從阮認真的點了點頭，把父親的叮囑記在心裏。不得不說，折嗣倫這番叮囑，對於折從阮的幫助的確很大，這就是年長者的經驗。

使團在宥州就停留了一晚，因為折嗣倫的幫助，物資這些很快就準備充足，倒也不用使團自己費神去採購。

他們將沿着鹽州、靈州和涼州的方向前往甘州回鶻的王庭，總得來說，在離開涼州之前，就算是有危險，也不會太大。但離開了涼州城，就意味着徹底離開了大唐的領土，到了六穀部和甘州回鶻的地盤，會有什麼危險，他們也預料不到。

。。。。。。

「哼！」

太原，晉陽宮。

看到劉守光派人送來的回信，李存勖看了一眼，直接不屑地扔在地上。

「這個劉守光，真以為本王是怕了他嗎？本王擔任晉王，什麼時候需要得到他的承認了？他這也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雖說李存勖有些準備，可看到劉守光的信，還是有些不痛快。

「殿下莫生氣，就讓這劉守光得意一段時間，等將來殿下攻破幽州，奴婢一定讓他後悔如今這麼貶低定下。」馬紹宏一臉忠心為主，反應的確很快，在旁人看來，他就是一個大忠臣。

李存勖點了點頭，對這話很受用，「盧司馬，這事你怎麼看？」

盧質思索了一會兒回道，「殿下，從這封信來看，可見劉守光稱帝之心已生。殿下何不順着他的話，回一封信，只有他更加肆無忌憚，才會把稱帝提上日程。」

「還回信？你就這麼想看到他騎在本王的頭上嗎？」李存勖指著盧質，有些不滿道。

「殿下，不過是一兩封信，若是能拿下幽州這個重鎮，殿下難道就不能忍忍嗎？」盧質勸道。

李存勖有些遲疑，跟拿下幽州，這幾封自降身份的信，的確不算什麼，可想到劉守光在信中趾高氣昂的態度，他就心裏不痛快。

「盧司馬，這個信，繼續由你寫，但有一點必須記住，不能把本王弄得矮劉守光一截。」李存勖提醒道。

「殿下，這個請恕下官不能答應。」盧質當即頂撞道。

「你。。。你。。。」李存勖指着眼前居然敢反駁自己的盧質，有些惱怒。

「殿下，想想幽州。」旁邊馬紹宏趁機提醒道。

聽到『幽州』二字，李存勖心中的火氣一下全消了，瞪了一眼盧質，不悅道，「隨便你怎麼寫，但要是劉守光在今年內不稱帝，小心本王把你打發到窮鄉僻壤去，這輩子都別想回來了。」

「殿下放心，下官還要給殿下效力，是不會去那些偏僻的地方的。」盧質很有自信地說道。

李存勖指著對方，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狠狠地瞪了一眼對方，然後便拂袖而去。對此，馬紹宏連忙追了上去，而盧質卻是無所謂，直接去佈置去了。

他都沒想到劉守光這麼不掩飾自己的稱帝野心，看來自己還是低估了對方。既然對方想稱帝，他肯定得成全對方，想到這裏，他便開始思索這信中該怎麼寫了。

劉守光看到盧質為李存勖代筆寫的信后，自然大喜，但他並沒有立即稱帝，凡事也得有個過程不是。於是他便派人去洛陽求官，希望朱溫給他封一個河北行營都統，美其名曰便於討伐成德、義武、河東等藩鎮。

之所以去洛陽，因為朱溫遷都了。其實算不上遷都，因為偽梁本就有兩個都城，東都開封府，西都洛陽。

開封府就是之前的汴州，雖說是朱溫的起家之地，但畢竟小了點，宮殿也不如洛陽紫微宮。正好張全義這兩年進一步修繕好了紫微宮，他就決定遷都洛陽，換個地方休養一下。河北和關中的局勢糜爛，讓他也氣到了，身體一直不怎麼好。

而劉守光這個河北行營都統也不是小官，相當於掌握整個河北之地的兵馬事宜。而河北，就是指的黃河以北，嚴格來說，河東、義武、成德、大同、振武、天德都算河北地區，除此之外還有魏博、河中。

劉守光要這個河北行營都統，擺明了就是想要河北的軍事大權。

朱溫雖說剛剛戰敗了，但卻不會傻到把這個職位給對方。

註：這兩天會有點忙，後面兩天更新只能保全勤的四千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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