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守光騎牆

「陛下，偽梁幽州節度使派人傳來奏摺，願意歸附朝廷。」

五月第一天的大朝上，剛剛開朝，就有人彙報上來這麼一個事，是義武軍節度使王處直送來的奏摺。

聽到這個消息，就有人議論紛紛了。

什麼情況？劉守光要歸附朝廷？沒聽錯吧？

李柷看了一眼朝堂中的眾人，示意旁邊的高升把奏摺拿上來，看看怎麼回事。

高升當即走到下面，從兵部尚書李存璋手中接過奏摺，然後小跑到李柷面前，拱手呈上。李柷接過奏摺看了一下，愣了一下，然後又翻來覆去地看了看，被奏摺上的內容給雷到了。

「陛下，劉守光在奏摺上怎麼說？」李存勖不禁問道。

要知道，他可是在唆使劉守光稱帝，好出兵幽州。誰想到劉守光突然來這麼一下，居然上表歸附，這有些不對啊？

「哼。」李柷淡淡一笑，「劉守光讓朕加封他為尚書令和尚父，然後他就同意歸順朝廷。」

「尚書令？尚父？」聽到這兩個條件，李存勖一愣，不禁抬頭看了看小皇帝的表情，可惜他失望了，小皇帝並沒有說什麼。

「陛下，臣以為可以同意。這兩個職位不過是虛職，既然劉守光想要，給他就是，若是能得到幽州的歸附，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在眾人還在思考的時候，楊贊禹很快開口了。

李柷看了看楊贊禹，並沒有說話，也不知道他在想什麼。

「楊贊禹，你是何居心？劉守光一個囚父殺兄的逆賊，你居然讓聖上同意加封其為尚書令、尚父之職。」趙觀文不甘寂寞地站了出來，指著楊贊禹就是大加斥責。

「若是能以兩個虛職換得幽州歸附，有什麼不好？」楊贊禹不甘示弱道，「難不成趙大夫還想親自領兵征討幽州不成？」

被楊贊禹這麼一激，趙觀文這性子立即就忍不住了，當即走到朝堂中間請命，「陛下，若是大軍征討幽州，微臣願意隨行。」

李柷搖了搖頭道，「愛卿多慮了，誰說朕要下旨征討幽州的？」

「陛下，臣以為幽州節度使劉守光作為梁臣，目無聖上，其罪當誅，臣認為可以出兵征討。」兵部尚書李存璋建議道。

「陛下，臣也以為幽州節度使劉守光囚父殺兄，罪大惡極，為了朝廷安危，應該出兵平定幽州，以消除幽州對朝廷的威脅。」吏部尚書任圜也站了出來。

開始的時候，李存勖還有些疑惑，可看到站出來支持出兵的人還有親近小皇帝那邊的人時，頓時明白怎麼回事了。

這個時候，李柷也發現了不對勁，什麼情況，因為這事，這麼多人都認為應該出兵討伐？他狐疑地看了看任圜和李存璋，這二人什麼時候對自己的聲譽如此看重了？這是要轉投自己？

雖然不知道李存璋等人到底想幹什麼，但他還是微微咳嗽了兩聲。咳嗽聲剛落下，就有新的人站出來表態。

「陛下，臣以為攻打幽州一事應慎重。幽州不比成德、義武等小藩鎮，乃是河北強藩，擁有十幾萬軍隊，以朝廷目前的實力攻打幽州，有些冒險。

而且這樣的一場大戰，糧草消耗也很大，國庫難以支撐。」

不用想，能用國庫空虛借口的也只有戶部尚書王然了。這位前昭義行軍司馬跟李柷打配合簡直越來越熟練了，僅憑咳嗽聲就能明白聖上的意思，其領悟能力可見一般。

「陛下，臣也以為應該慎重。朝廷剛剛結束跟偽梁的兩次大戰，糧草消耗太大，若是此時貿然動武，不合時宜。」孟知祥也開口說道。

「晉王覺得如何？」李柷淡淡道。

「回陛下，此時出兵幽州的確不合適，但劉守光目無聖上，不能就此作罷，否則其會變本加厲。」李存勖想了想說道。

「嗯嗯。」李柷沒做評判，轉而問向張承業，「樞密使這邊是什麼看法？」

張承業連忙拱手道，「回陛下，老奴以為出兵有些不合適，但也不能把尚父之職賜予劉守光，此人囚父殺兄，沒資格冠以『尚父』之職。

若是陛下想拉攏劉守光歸順朝廷，可以同意授其為尚書令。」

李柷點了點頭，「樞密使說的有理，此事就這麼定了，看看這劉守光是否接受。」

後面的朝會，李柷有些心不在焉，朝會散去后，張承業連忙跟了上去。

「樞密使可否覺得晉王的態度有些不對勁？」李柷突然停下腳步，臉上露出疑惑之色。

張承業連忙停下腳步，有些不解，「陛下的意思是今天朝堂上劉守光一事？」

「嗯嗯！」李柷點了點頭，「這封奏摺是兵部轉呈的，沒道理晉王不知道。朝會上，楊贊禹的態度和任圜、李存璋的態度有些相悖，可朕觀晉王的神色雖然驚訝，但卻有做作的嫌疑。

你說，晉王到底是想幹什麼？」

張承業陷入了沉思，「回陛下，此事，老奴也沒看懂。難不成他真要攻打幽州？可幽州實力強大，豈是那麼容易拿下的。

可若不是攻打幽州，但他的態度也值得商榷，難不成跟劉守光私下有聯繫，引其為外援？」

「劉守光！」提及這個名字，李柷陷入了沉思，過了一會兒抬起頭問道，「樞密使可了解此人？」

雖說李柷知道劉守光會稱帝，但他對劉守光此人卻是不了解。

「陛下，老奴也不熟悉此人，可有一個人想必很熟悉此人性情。」張承業想到一個人，連忙回道。

「誰？」

「張居翰，河東監軍張居翰，他之前就在幽州擔任監軍，應該對劉守光此人有一定的了解。」

提及張居翰，李柷有些印象，想到這裏，他便派人去把張居翰召進宮中問話。

張居翰對劉守光的確有些了解，但也只知道此人目中無人，不顧禮法，不僅和其父愛妾通姦，還囚父殺兄，這樣的一個人顯然不是很有大智慧的人。

雖說張居翰說了不少，但李柷卻是沒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的心事重重也讓皇后李妙薇察覺了。

「陛下這是怎麼了？難道朝堂上有什麼煩心事？」因為聖上和晉王關係不融洽，所以李妙薇平時很少過問政事，以免惹起聖上的不喜。

李柷簡單把朝堂上的事說了一下，看看這位晉王的妹妹能不能分析其其兄長的目的，「皇后能否看出晉王這是想幹什麼？」

李妙薇思考了一會兒，不禁問道，「陛下是說吏部和兵部都認為應該討伐劉守光，但晉王卻認為不該討伐？」

「的確如此。」李柷點了點頭。

「吏部尚書和兵部尚書平時都以晉王馬首是瞻，他們不可能跟晉王對着幹才是。若是讓臣妾猜的話，倒是覺得晉王應該是想對幽州動手，只是目前時機不合適，才沒有親自出來推動。

如今朝中大臣不少人都不忿劉守光目無陛下，若是他再做出什麼出格的事，肯定建議攻打幽州的大臣會更多。」李妙薇想了想說出了自己的想法。

聽到皇后的這番分析，李柷倒是有些驚訝，沒想到這個嫁給自己兩年的女人對於政務上的事倒是有些見解。平時自己也沒跟對方商討朝堂之事，對方也基本不過問，李柷倒是沒發現對方還有這本事。

不過這番分析在李柷看來還有些缺點，想到這裏，不禁搖頭，「劉守光能做出什麼出格。。。」

話音未落，李柷整個人就愣住了。

雖說劉守光不會做什麼出格之事？還有比稱帝一事更出格的嗎？朱溫實力強大不說，若是劉守光稱帝，朝中肯定會一片討伐之聲，到時候就算是自己也不可能反對。

李存勖難道就是為了這事？可他有什麼好處，奪取兵權？可即便是攻打幽州，李柷也不可能把自己的軍隊交給李存勖。

「陛下？陛下。。。」

李柷的突然發獃，讓李妙薇有些緊張。

雖然不清楚李存勖征討幽州是為了什麼好處，但他卻有些肯定李存勖所謀肯定跟幽州有關，想到這裏，他不禁看向李妙薇，這個皇后倒成了預言帝了。

想到自己心中疑惑解了大半，李柷不顧場合，直接把李妙薇抱起來轉了兩圈，然後把對方放在地上站穩，然後對着那嬌艷欲滴的紅唇就吻了下去，過了一會兒才鬆開。

「哈哈，皇后，你剛才的話可是解了朕一個很大的疑惑。」看着眼前的皇后，李柷突然覺得對方好像還不錯。

「陛下，您剛才。。。這裏還有很多。。。」說着李妙薇害羞地看了看周圍，聲音也越來越小。

即便是出自沙陀的李妙薇，對於李柷大庭廣眾之下親吻她的行為，還是有些接受不了。就算是唐朝風氣再開放，李柷的這般行為還是有些大膽，而且如今的風氣並不如盛唐時期開放。

李柷一愣，看着對方那如熟透蘋果一樣紅的臉，這才恍然大悟，「皇后勿怪，朕有些激動。」

費了一些心思，他終於把皇后安撫住。但想到自己剛才心中所想，他還是有些忍不住，當即把張承業和氏叔琮找來，詢問二人的看法。

聽到李柷的猜測，張承業有些不肯相信，但氏叔琮卻是提出了一個觀點，「陛下，臣倒是以為陛下所說的可能性很大。」

「噢？」李柷臉上露出驚訝之色，不禁追問道，「氏卿說說理由。」

「若晉王真的是想攻打幽州，那原因有可能是想趁機擴充實力，便於跟陛下抗衡。」氏叔琮猜測道。

「晉王如今的實力並不差，何必去辛苦攻打幽州？」張承業有些不解，不認可氏叔琮的看法。

「若丁帥那邊沒有攻克夏州，以及靈武節度使韓遜也未歸附，以朝野情況，以晉王在柏鄉大勝梁軍的聲威，的確對陛下威脅很大。但丁帥拿下夏州，靈武選擇歸順，若是論朝中和地方的實力對比，晉王的優勢並不明顯。

若是真的要解釋晉王攻打幽州的原因，可能是陛下給晉王帶來的壓力太大。」氏叔琮最後這話，雖說是真，但也有拍馬屁的嫌疑。

「可幽州實力強大，憑朝廷的實力，一時半會兒拿下幽州並不容易，很有可能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對於朝廷來說的壓力很大。

還有一點，那就是朱溫的態度，若真的幽州處於頹勢，朱溫肯定會出兵相助，相當於朝廷要同時面對兩大勢力。以朝廷目前的實力，這個還是有些難。」張承業也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張承業的看法也沒錯，李柷之前就是這麼想的，所以才認為李存勖並不是真的想要攻打幽州，而是跟幽州有所勾結。

「樞密使所言，下官有些其他看法。柏鄉一戰，朝廷的聲威大振，而梁軍損兵折將七八萬人，關中也丟失同州，士氣受到很大的影響。這種情況下，朝廷未必不能同時跟幽州和偽梁作戰。」氏叔琮堅持己見道。

「要是晉王真的是想攻打幽州，對陛下也是一件好事。」

「好事？」李柷有些疑惑。

「陛下，幽州實力雄厚，除非是劉守光犯渾，在城外和朝廷大軍決戰，否則遲早都是曠日持久的大戰。這種戰事，晉王勢必會親征，還會帶走大量軍隊。而且晉王只要同意出兵，就無法中斷。畢竟打了那麼久，不能拿下幽州，對於他這位晉王的聲譽也有很大的影響的。

晉王若是長時間不在朝中，對陛下來說，豈不是一件好事？」氏叔琮說道。

「若真的如氏卿所說，的確也算是一件好事。」李柷點了點頭。

即便是李存勖不會把朝中大臣都帶走，但沒了李存勖，其他大臣難道還能齊心協力對抗他不成？李存勖手下的人也不是一條心，到時候未必不能各個擊破，而且很多事也可以提上日程。

「陛下，老奴依然覺得此事有些荒謬。」張承業搖了搖頭，還是不肯相信。

以他對李存勖的了解，不應該在此時做此等事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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