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8章 朝堂爭鋒
不高興的人是兵部尚書李存璋。
作為李存勖的有力支持者,無論是之前除去李克寧,還是後面李存勖的數次大戰,李存璋都付出很多。
在去年昭義事件時,他都表現出希望出鎮藩鎮,可李存勖不管不顧。
昭義節度使最終花落李繼韜,幽州節度使他不管,橫海節度使總可以吧?
結果便宜了李存進。
橫海節度使沒了,他又惦記着大同軍節度使。可李存勖寧願給曾經作為敵人的孟知祥,也不考慮他。
這算什麼?
自己累死累活、鞍前馬後,卻什麼也沒得到。
想到被貶涿州的郭崇韜,李存璋很快收斂起臉上的怒容,露出笑容,大步朝着殿中走去。
來到朝堂,很多人突然發現太小了,還不如晉陽宮的前殿大。
上百的朝臣,坐在這不大的朝堂中,總感覺有些擁擠。
或許,應該把朝堂換在晉陽宮。
這麼想的朝臣不在少數。
「陛下駕到!」
「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眾卿平身!」
李柷一坐下就感覺朝堂的氣氛不對,想想也正常。
與其被動等著李存勖出招,不如自己先發制人。
「諸位愛卿,晉王攻破幽州,俘獲劉仁恭和劉守光父子,為朝廷立下大功,不可不賞,眾卿以為該如何封賞?」
朝臣有些意外,不少人都看向晉王。
如今晉王已經是中書令、天下兵馬大元帥,還怎麼封賞?
「啟奏陛下!」
這時吏部尚書兼中書侍郎的任圜站了起來,對此,朝臣們也不意外。
這位晉王的姐夫,算是晉王在朝中的第一親信。
「晉王平定桀燕、俘獲劉仁恭和劉守光父子,為朝廷立下不世功勛,臣以為應該加封晉王為天策上將、封大國、加九錫。」
「什麼?封大國?還要加九錫?」
雖然不少人已經預料到,可依然沒想到任圜的膽子如此之大。
天策上將就算了,只是有名無實的一個職務。
可封大國和加九錫可不同啊!
朱溫稱帝前,就以宣武等二十一鎮為魏國,朱溫為魏王,並加九錫。
可以說,封大國、加九錫就是一個權臣謀朝篡位的倒數第二步,下一步就是廢掉皇帝,篡位稱帝。
「晉王這是要造反不成?」在一眾朝臣還沒回過神來的時候,朝堂上便響起了另外一個聲音。
不用想,除了趙觀文,沒人會這麼大膽,說出這種話。
只見趙觀文起身整理了一下朝服,走了出來,看着站在那裏的任圜和坐着閉目養神的李存勖,冷哼了一聲繼續道,「曹操在世時期,就被授予九錫,然後他兒子曹丕就篡位稱帝。
若是這個遠了,我們就說近的。朱溫在稱帝前最後一步就是封大國、加九錫。
任尚書這麼迫不及待想給晉王封大國、加九錫,是想當從龍功臣嗎?」
趙觀文這話可謂石破天驚,誰也沒想到他直接把窗戶紙捅破。一時間朝堂上議論紛紛,也不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作為事主的李存勖卻是沒有發言的意思。
「你這是胡攪蠻纏,晉王立下大功,難道不該封賞?」任圜雖然早有預料,可也沒想到趙觀文會這麼不留情面。
「封賞?本官看這已經不是封賞了,而是謀朝篡位。就是不知道這是晉王的意思?還是任尚書為了想當從龍功臣而擅自做的決定?」趙觀文陰陽怪氣道。
「趙大夫何必咄咄逼人?任尚書只不過是實話實說,難道晉王平定桀燕,不該封賞?」楊贊禹迫不及待地站起來。
自從晉王攻破幽州,楊贊禹對於投靠晉王的決定愈發堅定,現在局勢愈發緊張,他也需要表現自己。
「論功行賞本就是聖上定下的規矩。」趙觀文拱了拱手,輕輕地拍了一下聖上的馬屁,繼續道,「既然要談論平定桀燕的功勞,我們就來談談到底是誰的功勞?
按照戰前晉王所說,僅需半年平定桀燕,可實際上用了多久?一年三個月。
為了這場大戰,朝廷耗費了上百萬貫的錢糧,將士死傷數萬人。要不是劉守光最後守不住才投降,恐怕晉王還沒這麼快攻破幽州吧?
而且,此戰的指揮一直是大同節度使周德威和其他將領,晉王只是名義上指揮。就算是要封賞,也應該對周德威等將領封賞。
至於晉王,本官認為,賞良田千畝,加太尉即可。至於天策上將,難道晉王的功勞能跟太宗皇帝媲美不成?
太宗皇帝獲封天策上將時,平定了竇建德和王世充,一統中原和河北之地。任尚書來說說,晉王到底做到了這兩點功勞哪一點,有資格去獲封天策上將?」
面對趙觀文這個大噴子,一眾朝臣都不知道該怎麼去反駁。
李存勖的臉色也不是很好看,看似趙觀文在指責任圜,實際上卻是在針對他。好在他對這個情形有些預料,雖然心裏不舒服,但還是忍着,讓手下的人出去跟李柷的人爭鋒。
「陛下,臣以為若是晉王能攻滅偽梁,便可冊封天策上將。」趙觀文不管李存勖一系官員的憎恨,自顧自地上奏。
李柷看了一眼趙觀文,不禁一笑,並沒有說什麼,李存勖都還沒說話呢。
「陛下,臣以為不可。晉王立下大功,若是不重賞,難以服眾。」李存璋也起身神色嚴肅地說道。
「諸位愛卿,任尚書說給晉王封大國、加九錫。朕覺得有些道理,你們覺得如何?」李柷敲了敲桌子,看着一眾神色各異的朝臣,淡淡說道。
或許是爭的差不多了,李存勖猶豫了一會兒,還是站起來,對着李柷行了一個禮。
「陛下,任尚書所請,臣有些惶恐。臣尚年幼,以晉王之身,擔任天下兵馬大元帥和中書令,實屬陛下恩寵,若是再封大國、加九錫,臣難以勝任。
還望陛下收回成命。
臣一心為朝廷,並無不臣之意。為表清白,臣請求辭去天下兵馬大元帥和中書令,還望陛下恩准!」
李存勖話音剛落,朝臣們一下激動起來。
「晉王不可!」
「晉王,您為朝廷立下赫赫戰功,您若辭去官職,誰來護國?」
「陛下,晉王乃國之棟樑,不可讓晉王請辭啊!」
忠於李柷的官員有些錯愕,晉王一系的官員則是慌了。
請辭幹什麼?
如今正是更進一步的機會,怎麼能請辭?
李柷倒是高看了一眼李存勖,這擺明了是以退為進啊,就是不知道是誰教他的,或者是對方自己想的。
「咳咳!」看到李存勖來這麼一茬,李柷知道自己該有所表示,「晉王這是何意?好好的請辭幹什麼?
趙愛卿只是一時失言,晉王不要怪罪。
不過不少朝臣都說封大國和加九錫有些不合適,朕也不好不考慮大臣們的意見。可晉王的功勞也是有目共睹,朕自然會論功行賞。
這樣吧,晉王攻滅桀燕,俘獲劉仁恭、劉守光父子,功不可沒。加封天策上將,賞良田萬畝、錦緞千匹,另駿馬五百匹。
攻滅桀燕之戰中的其他有功之人,待兵部核實功勞后,擇日在另行封賞。
晉王以為如何?」
李柷好奇地看着李存勖。
後者看了一眼李柷,沉聲道,「謝陛下賞賜。」
任圜等人聽了有些着急,之前不是這麼說的啊,怎麼晉王就突然服軟了。
本來今日晉王一系的大臣就想為晉王謀取更大的權力,可只是一個天策上將,有名無實,有什麼用?
可現在晉王服軟,其他人也有些無奈。後面雖說也商量了不少事,但這麼一鬧,眾人也只能作罷。
「殿下,今日是大好的機會,只要殿下態度再強硬一點,逼迫聖上答應對殿下的封賞也不是不可能。」回到晉陽宮,任圜就沒忍住。
「急什麼?」李存勖瞥了一眼,彷彿無所謂。
「那可是封大國、加九錫啊。」任圜有些着急。
「你看朱溫得這兩個封賞,不也是讓了好幾次?朱溫已經掌握了朝政大軍尚且如此,本王可還沒到朱溫那一步。」李存勖解釋道。
「殿下。」任圜急得不行,「如今殿下情形,不進則退,支持殿下的官員也都等著。」
「任尚書可能今日沒發現朝堂的異樣。」一旁的李存璋提醒道。
「異樣?你是說趙觀文、李青陽等人反對?那又如何?他們難道還能阻止殿下不成?」任圜頗為不屑。
「我說的不是朝臣,而是錦衣衛。」李存璋神色平淡的解釋道。
「錦衣衛?」任圜有些不解。
「就是聖上從左右龍武軍和河東軍隊抽調的精銳組成的、用於殿前值守的錦衣衛。」李存璋解釋道,「在今日朝堂上爭執殿下封賞時,那些錦衣衛士兵露出了殺氣。
我稍稍觀察了一下,他們的手都握在了刀柄上。若是晉王今日真的強行逼迫聖上答應任尚書提的封賞,這些錦衣衛很有可能會在朝堂動武。」
「朝堂動武?聖上怎麼敢如此做?」任圜有些震驚。
「任尚書,如今殿下所謀,聖上應該已經知曉。既然要撕破臉,聖上也不介意直接在朝堂上動武。
殿下,下官建議最近一些日子殿下不要單獨去行宮。如今局勢,什麼時候都有可能發生。」李存璋提醒道。
「殿下,何不先發制人?只要殿下一聲令下,末將願意率領長直軍攻入行宮,把小皇帝的人頭提到殿下面前。」一旁的長直軍指揮使朱守殷神色狠辣,彷彿李存勖真的下達命令后,他就真的會率軍攻打行宮。
「急什麼?」李存勖瞪了一眼朱守殷,「駐守行宮的還有左右龍武軍,你能確保打得進去?到時候小皇帝跑了,豈不是白忙活了?」
「殿下,如今情形,還是得做好動武的準備,聖上應該不會主動讓權。」史敬熔也建議道。
「預料之中。畢竟他手中也有些一些軍隊,肯定不會這麼輕易讓權。
本王本來還想着他若是主動讓權,讓他老死宮中當個傀儡皇帝。可如今看來,本王的好意還是付諸東水。
既然他不識抬舉,那就不要怪本王不留情面。
目前有個問題要注意,若是動武,右神威軍始終是個隱患。李嗣源有不少舊部在右神威軍,關鍵時刻,會壞本王的大事。」
之所以今日朝堂上他會偃旗息鼓,未嘗不是沒有李嗣源的原因。
小皇帝加封李貞儀為淑妃的事太突然,讓他一時沒有準備,不然也不會被趙觀文等人弄得狼狽不堪。
「殿下,此時調走右神威軍恐怕不易!」任圜不禁皺眉。
「只要有合適的理由就行。」李存璋沉聲道。
「你有好辦法?」李存勖好奇地看向李存璋。
「如今偽梁內亂,正是朝廷趁火打劫的好機會。後面的朝會,可以讓人以加強邢洺節度使防禦為由,調走右神威軍。」李存璋提出一個建議。
「這樣不就讓李嗣源掌握了右神威軍?不妥不妥。」李存勖練滿搖頭。
「朱友謙據說不滿朝廷佔據河中,殿下何不派人聯絡朱友謙,讓其配合殿下,在河中挑起事端,再調右神威軍前去平叛。
只要殿下許諾事成之後,朝廷軍隊退出河中,朱友謙肯定會答應。」李存璋很快又想到一個主意。
李存勖聽了眼前一亮,「不錯。小皇帝對河中如此看重,肯定會派兵去平叛,正是調走右神威軍的好機會。」
見李存勖認可李存璋的建議,一旁的馬紹宏有些吃味,趁機說道,「殿下,既然調走右神威軍,何不再想辦法調走左右龍武軍和左羽林軍其中一支,就以支援邢洺節度使的理由。
調走這兩支禁軍,在太原這邊,殿下就有着兵力優勢,成事的幾率更大。」
李存勖滿意的點了點頭,「對,光調走右神威軍還是不行,得再調走一支。
不過這事不能由我們幾人提出,否則小皇帝肯定會懷疑。」
「殿下英明!」
眾人恭敬說道。
「哈哈!只要調走兩支禁軍,本王大業可期。到時候除去小皇帝身邊的爪牙,本王定不會忘記你們的功勞。」
一時間,李存勖的聲音在殿內迴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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