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8章 歸義現狀（四）（三更...
曹仁貴去見張超一行的事情並沒有瞞下來，很快就被不少人得知。
更有意思的是，在曹仁貴之後，有不少本地大族的族長也都紛紛前去拜見，值守邸店的士兵根本無法阻攔。
而在有心人的推動下，大唐派來使者的消息在沙州傳開，隨即也傳到了瓜州。
這樣一來，不僅是沙州城內那些仍希望王師歸來以及有野心之人去拜見張超，就連城內的百姓都自發去邸店附近，想要得見天使一面。
沒辦法，沙州城內的百姓苦回鶻久矣，從祖輩開始，都希望王師能重回歸義軍，但一直沒能等到。
特別是去年敗於回鶻后，西漢敦煌國內憂外患，普通百姓生活艱難。這時突然得知大唐仍在，並派出使者前來沙州，可以想像這些百姓會是什麼反應。
百姓的反應，讓西漢敦煌國高層措手不及，加上有別有用心之人在背後推動，此事愈演愈烈，甚至有不少家族都開始表示應恢復歸義軍建制，派人出使大唐。
也有人把矛頭指向張文徹、羅通達等重臣，想要逼迫張承奉讓權。
這一切都是張承奉沒想到的。
「大王，前去邸店的有曹氏、李氏、宋氏、索氏等幾大家族，都是族長親自去，微臣擔心局勢會愈發不受控制。」
西漢敦煌國皇宮中，張承奉和他的一眾心腹正在商議。
張承奉想要繼續維護他的統治，就必須得到兩方勢力的支持：一是沙瓜二州的各大家族，其次就是軍隊。
可去年的大戰之後，張承奉在軍中的威望一落千丈，反倒是在戰爭中展現了不少實力的曹仁貴得到不少軍方中低級將領的支持，這也是為什麼曹仁貴可以輕而易舉進入邸店、值守的將士並不阻止的原因。
張承奉在軍中的威望大幅下降，如今沙州城內一些大家族也開始陽奉陰違，若失去這兩股力量，他想繼續執掌沙瓜二州就不那麼容易了。
「曹氏？曹仁貴？」張承奉聽到張文徹把曹氏放在第一，頓時想起了自己那個表妹夫曹仁貴。
曹仁貴的髮妻是索勛之女，而索勛是張承奉的親姑父，索勛之女自然是他的親表妹。
「回大王，曹仁貴就是第一個去拜訪使者的官員，微臣懷疑他或許有其他想法。」張文徹猜測道。
「他難道想造反不成？」張承奉板着臉，神色有些不悅。
「大王，曹仁貴或許不會造反，但使者一事恐怕得儘快解決，否則拖下去，對大王會很不利。」羅通達連忙勸道。
曹仁貴雖說不是西漢敦煌國高層，但跟沙州本地大族的關係密切，此時若因為這事而處置對方，恐怕本就不穩的朝局會更加糟糕。
而且去拜訪張超的官員也不止曹仁貴，還有其他一些官員，根本無法阻止。若因為此事演變成內亂，那才叫麻煩。
「羅相不會打算讓大王真的自降為節度使吧？」張文徹反問道。
「大王！」羅通達連忙解釋道，「如今我們與中原的道路被甘州回鶻截斷，大王完全可以假意承認使者，並派使者去中原。
然後可以藉機拖延時間，這樣一來就能安撫住國內的不滿情緒，也能藉機凝聚軍民之心，借大唐的名義重整朝綱。」
張承奉一聽，臉上頓時興緻勃勃，「這個主意不錯，朕怎麼沒想到？」
父子之盟后，張承奉由天子降為天王，但也只是對外。對內，他依然自稱朕，居住的地方還是叫皇宮，而臣子一直是稱他為大王。
「大王，曹氏、李氏、索氏、宋氏等七大家族的族長正在宮外等候，說是要求見大王。」
張文徹和羅通達一聽頓時臉色大變，張承奉的臉色也不太好看。他們本來都想好了應對之策，沒想到這些大家族居然這麼快就上門了。
這七個大家族雖然不能代表整個沙州城內的家族，但也是一股很龐大的力量，七個族長一起上門，擺明了來者不善。
。。。。。。
西漢敦煌國皇宮裏的事，張超等人並不知道。雖說軟禁已經名存實亡，外面的軍隊也沒阻止外面的人進邸店求見，但他們還是不能擅自離開邸店。
這種情況下，張超等人想得知西漢敦煌國高層的隱蔽事，並不容易。
不過從這些士兵的態度，張超也察覺到西漢敦煌國高層應該出了一些變故，或者是態度有所改變。
「王兄，我們大唐真的還在嗎？」
邸店的角落裏，王虎正在和幾個負責看管他們的士兵喝酒。其中一個士兵喝到高興的時候，終於忍不住問起藏在心中多日的疑問。
王虎把碗放下，笑着看向幾人，大聲道，「那是自然。」
「那怎麼幾年前有消息傳到沙州，說是大唐已經沒了，被那什麼大梁取代了。」旁邊一個士兵好奇問道。
「什麼大梁，就是朱溫那賊子建立的偽梁，他滅掉的那個大唐是廢帝的朝廷，就是朱溫為了篡位，扶持的一個傀儡，是當今聖上的兄長，好像叫雅王。
雅王是庶出，根本不是先帝的嫡子，不像當今聖上，可是正經的先帝嫡子，是先帝和當今太后所生，這能一樣嗎？」喝了不少酒，王虎的話變多了不少，要是以前，哪敢議論皇帝的事。
「可大唐的都城不是長安和洛陽嗎？怎麼去了太原？」
「你知道什麼？太原是我大唐的龍興之地，當年高祖皇帝和太宗皇帝就是從太原起兵，建立的大唐。太原也是我大唐的都城，被稱為北京。」
「哦哦哦，是這麼回事啊！我聽說王師十年後就會重回西域，是真的假的？」
「當然是真的，這可是聖上親口所說。」王虎就在那裏吹牛了，他哪裏知道這是真的假的，他連皇帝的面都沒見過。
他知道的這些，還是張超和陳珍之前沒事給他們講的，然後剩下的就是靠他想像編出來的。
「十年啊！久了點。」
聽到還要十年，這些士兵有些失望。他們心中對於王師的期待延續了幾代，可從歸義軍成立，王師到達西邊最遠的距離就是涼州，這些士兵連王師的面都沒見過。
不止如此，他們都不知道大唐到底是什麼模樣。
「不久。如今朝廷還未收復全部疆域，還有偽梁這個大敵要對付，等朝廷平定內亂，就能重回西域。
什麼甘州回鶻，朝廷只需派一兩萬精銳就能消滅他們。吐谷渾人和黨項人都不是我們的對手，回鶻人也不在話下。
想當初，我跟着大軍去圍剿黨項人時，那叫一個爽快。」
「吐谷渾人我知道，我們這裏就有，不過都是小部落。黨項人沒見過，好像是東邊的一個部族。」
「黨項是一個大部族，最大的平夏部，朝廷通過兩戰就把有數萬青壯的平夏部打的全軍覆沒，整個部族都成為了朝廷的俘虜。」
「真的？數萬青壯的部族？那可跟甘州回鶻差不多了。」
在這些西漢敦煌國士兵眼中，認為黨項平夏部跟甘州回鶻差不多，其實差多了。
整個黨項一族加起來估計才有甘州回鶻這麼龐大。
甘州回鶻整個部族二十多萬人，而當初的平夏部可沒這麼龐大的規模。
王虎也沒去解釋，有些東西他也不清楚。這些話經過幾個人口的轉述，那跟原本的事實可能相差十萬八千里。
他在這裏吹的這麼凶，最後引起了張超的注意，得知他在亂說話，後者直接打斷了幾人的飲酒。
毫無疑問，張超是不會允許有人議論朝局，特別是議論聖上。要不是因為王虎也沒說太過分的內容，張超是不會這麼輕易饒過對方。
後面幾天，張超等人依然在邸店耐心等候，知道有一天曹仁貴穿着紫色官服再次上門。
紫色官服？曹仁貴這是陞官了？
「下官曹仁貴見過天使！」
相比於之前，此時的曹仁貴身上多了不少自信，整個人看起來也頗為得意。
「曹長史這是升職了？」看着曹仁貴換了一個顏色的官服，張超有些驚訝。
「回天使，大王已經提拔曹尚書為兵部尚書、沙州刺史。」旁邊一個官員提醒道。
兵部尚書？沙州刺史？這是直接進入西漢敦煌國高層了啊，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
對於身邊人的介紹，曹仁貴臉色一沉，呵斥道，「天使面前，哪有你多嘴的份？還不退下？」
喝退手下人後，曹仁貴才客氣地給張超道歉，「天使見諒，下面人不會說話。下官運氣好，已經改任西漢敦煌國的兵部尚書兼沙州刺史。」
之所曹仁貴能趁勢而上，還是因為幾日前的逼宮，持續數日的交鋒，最後張承奉只能妥協。罷免了張文徹的宰相一職，同時還有不少官員被罷免，轉而那七大家族的代言人被提拔上來。
曹仁貴雖說未能拜相，但沙州刺史和兵部尚書卻是實權職位，相當於掌握了西漢敦煌國的大部分兵權。
兵權在手，還怕之後不能拜相嗎？
「原來如此，咱家可是得恭喜曹尚書了。」張超臉上帶着莫名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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