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9章 唐遼初戰（二十）（二...
「平身吧！」耶律阿保機並沒有責怪二人，微微笑道，「你們何罪之有？阿骨只還是本汗親自任命的，他戰敗了，本汗這個下令的人豈不是更有罪了？」
蕭敵魯大驚，連忙解釋道，「可汗見諒，臣不是這個意思。」
耶律阿保機搖了搖頭，「本汗並沒有怪罪之意，只是想問問你們的看法，如今是否該撤兵？」
「撤兵與否只能由可汗決斷！」康默記恭敬回道。
「你們漢人就是這樣，不肯說實話。」對於康默記的話，耶律阿保機並不認同。
康默記鬧了一個尷尬，連忙閉嘴，老實地跟在後面並不說話。
「啟稟可汗，此次南下的確有些出乎意料。孤軍堅守的武州，唐軍騎兵的不俗和將領的多謀，還有幽州城的堅固，梁人的背信棄義，都超過了臣出兵前的設想。」耶律曷魯沉聲說道。
若是此時撤兵，勢必會對可汗的聲威產生影響，耶律曷魯自然不允許出現這種情況，所以就把責任攬在自己身上，是自己誤導了可汗。
耶律阿保機不禁搖頭，「曷魯此言差矣，此次南下是本汗的決斷，跟你無關。
唐軍的強大有些超乎本汗的預料，不然也不至於出現如今的困境。」
「可汗其實不用擔心退路，刺葛那邊已經攻佔了營州，我大軍可以隨時撤退。」蕭敵魯提醒道。
其實平州和營州是否被攻陷，問題都不大。就算是沒被攻陷，難道契丹大軍向東撤退，這兩州還能攔住不成？
只是攻下的好處就是有了一個南下的橋頭堡，不至於每次勞師遠征，還沒有一個穩定的南下通道。
「刺葛！」提到這個弟弟，耶律阿保機臉色就不太好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悔改了。」
「可汗饒恕了他的罪行，想來短時間不會再犯。」耶律曷魯說道。
「那可不一定，那可是可汗之位啊！」耶律阿保機幽幽道，「如今大軍撤退，只能通過平州和營州方向，若是他們堵住北歸的道路怎麼辦？」
聽到這種可能，耶律曷魯和蕭敵魯三人臉色一變。
「應該不會吧！」蕭敵魯驚訝地遲疑道。
「很難說！」耶律阿保機搖了搖頭，隨即避開這個問題，「說起來，那個唐人皇帝也在易州，那裏距離幽州只有兩百里，可這唐人小皇帝居然不親臨前線，說是親征，可有些名不副實。」
提到這個，感覺抓到扭轉可汗對自己印象的機會到了，康默記連忙解釋道，「唐人小皇帝哪是真的御駕親征，畢竟年輕，惜命的很，跟英明神武的可汗相比，自然是差了很多。」
「哈哈，要真是這樣，那就好了。」耶律阿保機不禁笑道，「其實本汗還想看看都敗了沙陀李氏父子的小皇帝有什麼本事，可惜他不願上前線，倒是讓本汗有些失望。」
「只要可汗下令，臣願率領一支輕騎去把那小皇帝擄來。」蕭敵魯請命道。
「算了，若他據城而守，你拿他有什麼辦法？正如康愛卿所說，一代君王，失了風度，就算有些聰明才智，也難以成為明君。
不過想想也是，這小皇帝不過是仰仗祖輩的餘蔭，跟漢高祖劉邦這樣的千古一帝相比。李唐的皇帝中，也就唐太宗和武則天那個女人有些本事，但跟漢高祖相比還是差了不少。」說着說着，耶律阿保機就忍不住誇獎自己的偶像。
他的偶像就是劉邦，這也是為什麼他的漢名叫劉億，他兒子耶律倍的漢名叫劉倍。他妻子述律平一族被賜姓『蕭』，蕭敵魯和蕭阿古只的姓就是這麼來的，而這個『蕭』來自蕭何的『蕭』，他認為妻子述律平就是他的『蕭何』。
說白了，耶律阿保機就是一個狂熱的漢粉。
在此時的中原，除了漢唐外，最近千年並無太值得稱讚的王朝。西晉和東晉就算了；隋朝其實還勉強算，可楊廣太作，把好好的一個大一統王朝作的二世而亡。
唐朝雖然也很強大，可大唐是契丹的敵人，雙方可是打了不少仗，如今大唐更是四分五裂，耶律阿保機自然不會成為唐粉。
「若是可汗想要撤退，不可突然撤退，否則會引起大軍動蕩。」耶律曷魯思考了一會兒說道。
「曷魯你的意思是？」耶律阿保機好奇道。
「如今幽州天氣炎熱，可汗可以北上避暑。」耶律曷魯很隨意地說道。
耶律阿保機聽了有些意外，但很快明白對方的意思，笑着道，「曷魯言之有理，這幽州的確有些熱。」
在這次交談的幾天後，天佑九年七月十六日，耶律阿保機便以北上避暑為由，率領十萬軍隊向東前往平州，打算經平、營二州北上避暑。此次『避暑』，耶律阿保機帶走了大部分契丹精銳，包括耶律曷魯、康默記、蕭阿古只在內的諸多官員將領。
把這麼多核心的官員和將領帶走，這哪是避暑？
不過這些日子他們也有些受夠了，損失有些大，要不是斬獲不少，他們早就想撤了。
至於留在幽州的十餘萬步騎則是有蕭敵魯和盧文進指揮，負責繼續圍攻幽州。盧文進這次算是真的進入了耶律阿保機的眼中，他對於攻城的那些策略讓耶律阿保機引以為寶，要知道契丹騎兵雖說來去如風，可面對攻城這些，真的菜的一逼。
相比於李存矩歸降契丹時的職位更高，可本事太差，自然不如盧文進受重用，反而成為了後者的副手。
之前的戰鬥，契丹軍隊也俘虜了不少唐軍，加上王郁帶着歸降契丹的那一部分義武軍，差不多有五六千人，耶律阿保機就一股腦把這幾千人交給盧文進指揮，還有之前從草原到來的漢人步兵中的一萬人也交給了他。
要知道之前盧文進手上沒多少軍隊，除了最初跟隨一起投靠契丹的那些手下，沒有多少真正聽他指揮的軍隊。至於奚族騎兵，那都是他臨時指揮的，戰後就跟他沒關係了。
可這一萬多兵馬不同，那就是他在契丹真正屬於自己的軍隊。
不知道是巧合還是什麼，就在耶律阿保機北上『避暑』的時候，李柷也帶着右龍武軍和神機營北上了，等他抵達涿州，才得知耶律阿保機率領一部分契丹軍隊向東而去。
看到自己剛來，耶律阿保機就走了，李柷有些失望。
或許這就是王不見王！
當然，李柷還沒往契丹已經決定撤退方面想，他以為耶律阿保機是想去攻打平州，確保其退路安全。
耶律阿保機不在，李柷就只有拿他小舅子開刀了。
在抵達涿州的第三天，李柷便下令氏叔琮率領三萬騎兵在內的八萬步騎北上攻打契丹大營。
此戰，李柷給氏叔琮準備了兩萬禁軍騎兵，也算是實地檢驗一下禁軍騎兵的戰力。
蕭敵魯也沒怯戰，既然唐軍敢主動進攻，他自然得迎戰，便以十萬騎兵和一萬步兵迎戰。
那一萬步兵自然是盧文進麾下。
這一戰，或許才算是這近兩個月的交戰以來，大唐和契丹第一次在正面大規模交鋒，雙方一共接近二十萬軍隊在幽州城外方圓數十里的戰場大打出手。
至於結果，很難說誰勝誰負。
禁軍騎兵裝備精良不假，但靈活性和騎術上不如契丹騎兵，正面衝鋒雖然勢如破竹，但契丹卻利用靈活的優勢避開禁軍騎兵的衝殺。中間唐軍的騎兵和步兵差點脫節，好在氏叔琮意識到問題，及時回撤。
這樣一來，最後的戰果契丹軍隊雖然損失比唐軍大，但差距卻沒有想像那麼大，蕭敵魯也用其騎兵作戰的軍事才能給氏叔琮好好上了一課。
在外人看來，這場大戰勝負未分，甚至有些吃虧，但在李柷看來卻是好事。
吃虧是福是有一定道理的。
此戰李柷其實也在後方觀戰，戰場的情況隔一刻鐘就會傳到他的耳中，所以他能在腦海中復盤整個作戰的情況。加上有李存璋和郭崇韜二人的分析補充，李柷也意識到不少此時朝廷軍隊在面對真正游牧民族騎兵的不足之處。
或許氏叔琮也意識到了。
跟契丹作戰，畢竟跟偽梁、桀燕或者歧國等不同。前者以騎兵為主，來去如風；後者以步兵為主，騎兵只是輔助部隊，這就造成騎兵的作戰都是圍繞步兵展開。
這屬於沒辦法的情況，其實漢人政權都有這個毛病，到了宋朝，因為騎兵缺乏，這個毛病更為突出。
若是唐軍能在這一戰總結經驗，下一次面對契丹大軍不會如此狼狽。因為氏叔琮的指揮有度，才讓大軍沒有損失太大，這也是為什麼李柷覺得是好事的原因。
在付出不大代價情況下，真正意識到己方的不足，難道還不算是好事？難道真的要等遭遇慘敗，面對血淋淋的教訓時，才意識到己身的不足。
可那個時候，已經晚了。
李柷甚至在想，要不用眼前這支契丹軍隊來作為陪練？
而就在他計劃讓蕭敵魯充當陪練的時候，已經抵達平州境內的耶律阿保機卻遭遇了一場來自兄弟等親人的逼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