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6章 重回河西（十一）

隨着下面的士兵開始相互靠着休息，科贊也有些昏昏欲睡。畢竟這裏距離昨晚遇襲的已經超過兩百里，唐軍應該沒這麼快追上來。

不過科贊並未睡得太死。

隱約間，科贊感覺到周圍有腳步聲傳來，但他並沒有立即醒來，以為只是手下人走路的聲音。

又過了一會兒，他突然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還有打鬥聲。

打鬥聲？

他愣了一下，然後整個人一個激靈，立即就想去摸腰間的佩刀。

可當他一睜開眼，就感覺到脖子邊有一股冰冷的感覺，他下意識看去，是一把鋒利的長劍正緊緊貼着他的脖子。

「你們是誰？」

看到眼前這些穿着破爛盔甲的士兵，科贊整個人驚呆了，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這種情況。

「李鎮將，我們抓到一個吐蕃貴族。」

聲音響起的同時，科贊整個人被人提了起來，腰間的佩刀和各種飾物被人收了去。

這個時候，科贊才看到臨時營地的情況。

跟隨自己逃出來的手下大多都在睡夢中被人斬殺，反應過來的也大多在戰鬥中被殺，另有一部分正在朝着遠處逃竄。

沒一會兒，一個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來，看着被兩名士兵押著的科贊，上下打量了一會兒，用着吐蕃語說道，「你叫什麼名字？哪個部落的？」

聽到是吐蕃語，科贊一時間還有些激動，可看到這些人並不是吐蕃人，馬上就謹慎起來，猶豫道，「在下是六穀部的百夫長，叫贊古。」

「百夫長？」魁梧男子一臉懷疑地看向科贊，舉着手中屬於科贊的佩刀，「什麼時候一個百夫長就可以用鑲嵌寶石的刀了？」

魁梧男子左右看了看，指著不遠處一個剛剛被擒獲的吐蕃士兵，吩咐道，「把他帶過來。」

在那名吐蕃士兵帶到近前後，魁梧男子指著科贊說道，「認不認識他？若你能回答上來，我可以饒你性命。」

吐蕃士兵有些猶豫，他就是科贊部落里的，自然認得科贊，但他在想要不要把自家首領吐出來。

「你若是老實回答，我不僅能饒你性命，還能在戰後放你走；可要是你敢矇騙我，那些死去的人就是你的下場。

這裏還有不少人活着，總會有人願意如實回答，你好好考慮。」魁梧男子若有所指道。

開始的時候，吐蕃士兵還想隱瞞一下，可聽到對方還會去其他俘虜那裏求證，他一下就急了，也不管科贊對他使的眼神，連忙回道，「我說，我一定老實說！」

「他叫什麼名字？身份是什麼？」魁梧男子冷冷問道。

「他是我們的渠帥科贊，是南邊科贊部落的首領。」

「他是科贊？你確定沒騙我？他可是說他是六穀部的百夫長。」說着魁梧男子玩味地看了一眼科贊，手中的刀卻架在了那名吐蕃士兵的脖子旁，刀刃已經貼著脖子。

感覺到那冰冷的刀刃，吐蕃士兵嚇得冷汗直冒，連忙指著科贊辯解道，「他撒謊，他就是科贊。我們蘭州和會州三個部落的軍隊，根本沒有六穀部的人，他們都在涼州城外。」

「是嗎？那為什麼你們會在這裏？看你們的馬，應該是跑了很遠的路吧。」

魁梧男子也懂馬，自然看得出這些吐蕃士兵的馬處於快廢掉的邊緣，明顯是短時間跑了很遠的路，馬的體力不支。

「我們是被唐軍從靈武追殺而來的。」

「追殺？具體怎麼回事？」

「我們昨夜遇到了襲擊，唐軍太強了，足有上萬騎兵，我們大部分人都戰死或者被俘，只有我們這些人逃了出來。」

「你說是唐軍？有上萬騎兵？」聽到這個消息，魁梧男子有些激動，不管科贊，而是揪著那名士兵的衣服發出低吼。

唾沫噴了那名吐蕃士兵一臉，但他並不敢有所不滿，而是一臉懼怕的解釋道，「是唐軍，我們一共五千多人，就只有這幾百人逃出來。」

這時，一名年輕一些並且偏瘦的盔甲男子走了過來，「老李，他說的應該沒錯，我剛問了幾個人，也都是這麼說的。還說會州吐蕃的宗哥戰死在了昨夜。」

「你怎麼看？」魁梧男子看着偏瘦男子沉聲問道。

「應該是節帥派了軍隊增援。」

「可節帥之前被吐蕃和溫末人大敗，那裏有上萬騎兵？」

「不知道。但我們得離開了，六穀部的人距離這裏不遠，軍鎮里沒多少人，我們得快點回去。」偏瘦男子認真勸道。

魁梧男子點了點頭，看了一眼戰場，制止了想要去追逃走吐蕃士兵的手下，「不要去追。加快打掃戰場，吐蕃人都給殺了，把他們的東西放在馬背上帶走。」

說完，魁梧男子看了一眼科贊，再看了看旁邊被嚇破膽的吐蕃士兵，指著二人說道，「把這兩個人帶上一起走。」

一刻鐘后，一百多名士兵帶着繳獲的數百匹馬和科贊二人快速朝着東邊的大山快速離去。

而就在他們離開后的一個時辰左右，便有上千名吐蕃騎兵來到了戰場，看到一地的無頭屍體，根本不管，便朝着東邊追了過去。

。。。。。。

開始的時候，科贊還在猜測這一百多人的身份，可看到遠處的媼圍鎮后，他便知道這夥人的身份。

唐人靈武節度使在漢代媼圍縣城舊址設的媼圍軍鎮。

媼圍縣是漢代建立通往河西、西域的第一個重鎮，出於軍事防守的考慮，便依山而建。

但之後媼圍的人口增多，就在下面的平地也開始修建城池，因此之前的媼圍縣城是分為山城和川城。

曾經的媼圍縣地處媼圍水的中下游，自然條件優越，氣候溫和土地肥沃，交通便利，來往人口較多且集中，是方圓兩三百里的軍事、交通、經濟、政治、文化、商業中心，有着比較輝煌的時期。

可如今的媼圍人口稀少，城區荒涼。川城早已廢棄，只剩下一下殘垣斷壁，媼圍鎮則是以山城為基礎設立，但規模也不是很大。

靈武對涼州的控制時間並不長，設立媼圍鎮也是便於來往軍隊有個歇息的地方。住在這裏的，就只有那數百士兵和他們的家人，人口倒是有兩三千人。

不過這是幾個月前。

雖說吐蕃人和溫末人的主要目標是涼州城和靈武，但也對媼圍發起了進攻，超過兩千士兵對這裏發起過進攻。

川城的廢墟中，還有戰爭的痕迹和吐蕃士兵屍體堆積的土坑。

只是媼圍鎮易守難攻，吐蕃人也不想在這裏耗費太多的兵力，半個月前便退兵了，但媼圍鎮也因此死了六七百人。

本來有五百人的軍鎮，如今只有不到三百名士兵，其中一半還是新招的。

「原來你們是媼圍鎮的人！沒想到你們這裏還沒被攻陷。」看到媼圍鎮的輪廓后，科贊恍然大悟。

「怎麼？後悔了？」魁梧男子冷冷說道。

「沒想到我科贊最後會成為你們的階下囚！」科贊自嘲道。

「我也沒想到會把你這樣的人物給俘獲了。放心，我現在不會殺你，只要後面把你交給上面，那可是大功一件。」魁梧男子笑道。

科贊頓時保持沉默，作為階下囚，他還是有一些自知之明的。

很快，媼圍鎮的軍民因為魁梧男子一行大勝而歸陷入了一片歡呼中。

此戰不僅斬殺了數百吐蕃士兵，俘獲了科贊這個吐蕃首領，還繳獲了不少馬匹和物資。雖說馬肉不好吃，但對於媼圍鎮的人來說，也總比沒有吃的好。

他們被圍這麼久，糧食也出現了一些問題，不然也不會冒險出去。

繳獲的這些馬，其實大多都不再適合繼續作為戰馬，正好拿來殺了吃，也免得耗費糧草這些。

一時間，媼圍鎮上下每家人基本都分到了一匹馬，是殺是留，自己做主。

不過沒等他們高興多久，遠處就有真正沙塵飛速而來。

媼圍鎮附近的水土環境不錯，自然不會有沙漠什麼的，這麼大的沙塵自然是大量戰馬的奔跑造成的。

有不明騎兵出現。

「鐺鐺鐺！」

急促的鑼聲在媼圍鎮響起，前一秒還歡呼雀躍的眾人，一下變得緊張起來。不過他們也沒有慌，家家戶戶都回到屋中，拿起武器就朝着城牆趕去。

這些人中，年輕人很少，甚至還有老人和女子。

這是要求，每一家人除了士兵外，還需出一名青壯參與防守，沒有青壯，女子、老人也得上。

若不這樣，他們拿什麼去防守？

很快，土質的城牆上，站了不少拿着各式武器的男男女女，也有士兵正在給這些人分發剛剛繳獲的武器。

而在距離城牆約一里處的位置，一支騎兵正在列陣，排成幾排，虎視眈眈地看着媼圍鎮。

他們並沒有進攻。

這支騎兵人數並不多，只有一千餘人，有沒有攻城的器械，自然不會貿然攻城，而是保持着高度的戒備。

就在雙方相互對峙的時候，突然從北方殺來一支數量更多的騎兵，打破了城牆內外的寂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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