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9章 重回河西（十四）（三...

涼州城外，溫末人和吐蕃六穀部的聯軍大營。

大營外，大量的聯軍士兵正牽着馬去不遠處的金塔河邊放牧，自由自在，一點防備的架勢都沒有。

在這座大營里有一萬多聯軍，只有溫末人只有兩千餘人，而六穀部卻有上萬人，勢力相差如此懸殊，此戰自然以六穀部為主導。

最開始，兩股軍隊加起來有一萬五千人：溫末人三千人，六穀部一萬兩千人。

但跟韓遜部交戰以及攻打涼州城，前後折損了四千餘人，但依然有一萬一千左右。其中六穀部剩下八千多人，又從族中抽調了兩千士兵，維持着一萬人的規模。

這天上午巳時左右，涼州城的南門被打開了，一支數十人的隊伍從城內出來，徑直朝着六穀部和溫末聯軍的大營而去。

聯軍大營距離涼州城就十里距離，在涼州城內隊伍出城到五里處，就有數百聯軍騎兵出現在隊伍周圍，『護送』著隊伍前往聯軍大營。

這支隊伍自然是馬琪的求和隊伍，他跟六穀部的首領有些交往，議和也是他提出來的，自然他來談判。

看到聯軍騎兵肆無忌憚地放牧，隊伍中有人卻是不忿，在那裏生著氣，而馬琪卻不動聲色。

來到大營內，議和隊伍一行便看到了隨處可見的攻城器械，連雲梯都有，只是還未造好。

必須得議和！

看到這些攻城器械，馬琪更加堅定了自己的議和想法。

來到主帳前，馬琪便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六穀部大首領折逋元溫。

折逋元溫本是居住在陽妃谷這裏的吐蕃部落首領，但在其主導下，六個居住於涼州城外河谷地帶的吐蕃、溫末部落開始組成聯盟，因為陽妃谷實力最強，作為陽妃谷首領的折逋元溫自然成了六穀部的大首領。

六穀部出現的時間倒是不長，最初實力還不足萬帳，但最近這些年藉著溫末和吐蕃四分五裂、相互征戰的機會，大肆擴張，從不足萬帳，變成了擁有一萬五千多帳的大部落。

這實力，其實不如黨項平夏部，也不如沒有分裂的東山部，到時候最近兩年崛起、但已經被消滅的靈州東山部規模差不多。

但也有些不同。

雖說兩個部落都是最近這些年崛起，但靈武以及關內道、鎮西都督府境內的黨項族人不少，可卻有更強的唐軍，發展其實受到了壓制，最大的平夏部被滅，就是例子。

而六穀部周圍除了甘州回鶻外，並無特彆強的勢力，靈武軍只能控制涼州城外，涼州境內的吐蕃和溫末人也都各自為政，蘭州、會州以及其他各州的各部族也是如此。

至於最強的甘州回鶻，則有着死敵歸義軍，跟六穀部並無衝突，兩者在一定程度上還是盟友。

沒有強敵，六穀部自然發展迅速，小一點的溫末和吐蕃部落紛紛被兼并或者剿滅，甚至六穀部已經開始把勢力伸向了蘭州。

「馬長史，好久不見！」

看到馬琪，折逋元溫給這位私交不錯的涼州長史來了一個熱情的擁抱。

聞着那濃濃的騷味，馬琪心中有些反感，但還是面帶笑容地回應着，「的確好久不見，大首領倒是愈加威武。」

「走吧，裏面去談。」折逋元溫一點不像其他的吐蕃人那樣無禮，反倒是帶着一絲中原的禮儀。

這也正常，折逋元溫原本就是涼州城內的豪強出身，只是當初其父被靈武軍趕出了涼州城，就在陽妃谷生活。而他卻是在數年前一躍成為陽妃谷的首領，並帶着陽妃谷的幾個小部落聯合一起，成為了一個較大的部落。

不久后，又聯合其餘六個山谷的部落組成了如今的六穀部。

來到大帳內，馬琪見到了好幾個熟人，包括溫末部的首領杜論心、蘇論乞祿。

杜論心和蘇論乞祿都曾是溫末部落的首領，前者被偽梁朱溫冊封為左領軍衛將軍同正，後者被冊封為右領軍衛將軍同正。

只是後來靈武節度使韓遜奪回涼州，溫末人被逐出涼州，並且各部四分五裂，就成了如今一盤散沙的局面。

杜論心的部落吃了幾次敗仗，實力大減，後退到東大河谷，不久前加入了六穀部，而蘇論乞祿則是這次出兵涼州的溫末部落之一的首領。

「馬長史，你說你這次來是來求和的？難道你們願意開城投降不成？」坐在主座，折逋元溫頗為豪放地說道。

私交歸私交，但涉及到部落的利益，他可不會讓步。

馬琪一臉嚴肅地搖頭道，「大首領，馬某此次是來議和，不是求和。如今的情形，打下去對雙方不利。」

「對雙方不利？不見得吧！」折逋元溫嘴角咧起，「難道馬長史沒看到外面的攻城器械？想來城內的守軍也都不想打了，等外面的攻城器械完工，難道你們能擋住不成？」

「這話，大首領卻是說錯了。城內的將士依然很高的鬥志，而且我們已經向靈武求援，若是援兵抵達，你們更加無法破城。」雖說馬琪主張議和，但不代表毫無底線，適當的強硬，也能少付出一些代價。

「援兵？」折逋元溫不禁大笑，「哈哈哈！難道你們不知道韓遜的一萬大軍被我們重創而歸？靈武如今自顧不暇，哪裏有援軍來增援你們。」

「哈哈！」

周圍的六穀部和溫末首領都紛紛大笑，顯然對於揭穿馬琪的謊言頗為高興。

「但靈武背後還有大唐朝廷。」馬琪淡淡道。

「大唐朝廷？」聽到這個稱呼，折逋元溫神色一縮，但想到什麼，不禁搖頭，「如今大唐四分五裂，統治中原的是梁國，你們說的那個大唐不過是一個小朝廷，哪有實力來增援你們。

馬長史，既然你們主動提出議和，就別說那些虛頭巴腦的。

想要議和，也很簡單。

涼州城共治，靈武的人必須離開涼州，只要這樣，我們就可以不再攻城。」

「共治？」馬琪連忙搖頭，「這不可能。韓刺史不會答應，城內的將士也不會答應。

你們可以換個條件，錢糧的賠償如何？」

折逋元溫聽了嗤之以鼻，「涼州城能有多少錢糧？也就涼州城對我還有些吸引力。

你可以回去告訴韓強，我可以讓他的人平安離開，但必須交出涼州城。」

「大。。。」

馬琪還想要據理力爭，這時外面傳來嘈雜聲，很快有一名渾身鮮血淋漓、背後還插著一支箭的六穀部騎兵出現在聯軍大營外。

一邊狂奔，一邊大喊。

「敵襲！敵襲！」

「唐軍殺來了！」

巡邏的聯軍士兵很快發現了此人，快速策馬上前。沒等他們跑攏，那名騎兵便重重地摔下馬。

斥候們連忙下馬扶起對方，後者有氣無力地說道，「快去告訴大首領，昌松縣城失守，洪源谷被屠，唐軍殺來了！」

斥候們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連忙把這名報信的傷兵帶回大營，並送到了大帳內的一眾首領面前。

只見報信的傷兵跪在折逋元溫面前，帶着哭腔大聲道，「大首領，洪源谷沒了，唐軍屠了整個部落。

昌松縣城也失守了！」

「什麼？」折逋元溫大驚失色。

旁邊作為洪源谷吐蕃的首領更是跳過桌子，一臉嚴肅地抓着傷兵的衣領追問道，「到底怎麼回事？哪裏來的唐軍。」

「首領，昨天傍晚，數千唐軍突然殺來，留守洪源谷的部族都被殺了。小的等十幾人突圍而出，但除小人外，都死於唐軍之手。

昌松縣城也被攻破，上萬唐軍騎兵正朝着這裏殺來！」傷兵嘶吼中帶着一絲恐慌，要不是他熟悉道路，擺脫了唐軍的追殺，可能這會兒早就死了。

追殺的唐軍一騎雙馬，其他十幾人都是這麼被追上，並死於唐軍箭下。

上萬唐軍？還是騎兵？

眾人對洪源谷被屠並不上心，但上萬唐軍騎兵的出現讓他們不得不引起重視。

「怎麼可能有上萬唐軍？靈武軍已經被我們重創，韓遜的騎兵損失大半，別說一萬，就連五千騎兵都湊不齊，哪來的上萬騎兵。」折逋元溫大吼道，他不認為傷兵所說是真的。

韓遜被他重創，又有科贊、宗哥等人劫掠靈武，還有靈武境內的黨項各部作亂，韓遜哪來的實力增援涼州？還是上萬騎兵？

馬琪也沒反應過來，可看到那士兵的樣子，不像是說謊，難道靈武真的派了援軍？

可他知道靈武的實力，哪裏有上萬騎兵？

若是靈武沒有，何方勢力有上萬騎兵？

他想到一個可能，朝廷出兵了。

若是朝廷出兵，自己還來求個屁的和。

誰也想不到朝廷會增援涼州啊。

除了幾年前有一支數百人的騎兵護送使團去甘州回鶻，路過了涼州，這幾十年裏，他們就沒見過王師來過涼州。

若真的朝廷軍隊，這上萬騎兵，是想收復河西的節奏嗎？

一萬騎兵，除了不一定打得過甘州回鶻外，其他吐蕃和溫末各部根本不是對手。

想到這，他便準備離開了，先看看局勢再說。

他想離開，可折逋元溫卻不想讓他離開。

「馬長史，這到底怎麼回事？你可知情？」折逋元溫一雙如老鷹般的眼睛盯着馬琪，神色不太好看。

馬琪面露尷尬，搖頭道，「大首領，馬某也不知情，或許是你們的人搞錯了。既然你們有事，那馬某就先把大首領關於議和的條件帶回城讓韓刺史定奪。」

說着他便行禮，準備開溜，可折逋元溫卻叫住了他，陰惻惻地說道，「馬長史留步，這麼急着離開幹什麼？」

「大首領不是同意議和嗎？我這就去回城復命。」馬琪尷尬地解釋道。

「急什麼？」折逋元溫冷哼一聲，大手一揮，吩咐道，「來人。」

「在！」

「把馬長史一行請到一旁去休息，讓人好好保護馬長史一行。」

「這。。。」馬琪有些着急，可身邊的聯軍士兵根本不管，直接推攘着他，逼着他不得不離開大帳，接受『保護』。

馬琪離去后，大帳內陷入了激烈的爭論中。

「唐軍來了，現在怎麼辦？不是說唐軍來不了嗎？」

「肯定不是唐軍，靈武的唐軍哪有這麼強。」

「不是唐軍，那是何人屠了洪源谷？難不成是蘭州和會州的人不成？」

「不管是不是唐軍，若真有來者不善的上萬騎兵，肯定不是好消息。」

六穀部畢竟只是一個成立時間不長的部落聯盟，加上之前順風順水，養成了驕橫的毛病。如今遇到困難，問題一下就暴露出來了。

就在大帳內爭論不休的時候，東邊有一支騎兵殺了過去，那浩大的聲勢一下引起了聯軍斥候的注意。

很快，前一秒還有些鬆懈的聯軍，在各級將領的吩咐下，紛紛回營準備作戰。

在他們準備之中，一支騎兵已經抵達了金塔河的東岸，但並未發起進攻。

沙塵散去，聯軍也看清楚了這支不明騎兵的身形。

每一名騎兵都穿着閃閃發光的鐵制盔甲，頭戴頭盔、手持長槊，除了所騎戰馬外，旁邊還有一匹戰馬。

人數不多，只有一兩千人的規模，可這支騎兵打着不同於涼州城的唐軍旗幟。

那一面面繪有『唐』字的軍旗，在微風吹拂下，旌旗飄展，格外的醒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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