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4章 河朔大戰（十二）

右神威軍戰鬥力差嗎？

肯定不差。

雖說右神威軍和邢洺軍隊老是被魏博軍隊壓着打，但這些年都堅持過來了，也算是身經百戰。

同樣安東軍隊也是如此。

跟契丹一戰，安東軍隊損失不小，但經過這一年時間的恢復，加上幾個月前幽州都督府的軍隊也曾南下作戰，就算是戰鬥力不如禁軍，但也比一般的州兵要強。

因為是要防備契丹，所以安東都護府的軍隊並不弱。

可就是這樣兩股並不差的軍隊卻被三千梁軍騎兵給擊敗了。

當然，最重要的原因是梁軍騎兵在謝彥章的率領下衝擊負責押運糧草的輜重陣營。

因為這裏有不少從魏博本地招募的民夫，加上本地的民風不對，對於李唐並無太大的認同感，看到梁軍騎兵殺來，自然是逃命。

民夫的潰逃，很快影響了右神威軍和安東軍隊，一部分右神威軍和安東軍隊也加入了逃命的隊列，居然形成了潰敗之勢。

這一點，恐怕李定江或者李嗣源等人都沒預料到。

李嗣源和李存敬也根本制止不住潰敗，為了不被梁軍趁機聚殲，李嗣源居然帶頭撤退了。

此舉無疑讓李定江有些憤怒，也讓梁軍這邊有些愕然，但轉而就變成了大喜。

唐軍右翼軍隊潰敗，這無疑是一個很好的機會，而此時唐軍中軍只剩下四千神機營和一萬餘右羽林軍，不足兩萬人。

不管是賀德倫，還是王檀，都意識到這是一個絕佳的機會，可以大敗唐軍的機會。

想也不想，便集結五萬軍隊朝着唐軍中軍壓了上去，另以一支偏師去牽制唐軍左翼部隊和部分唐軍騎兵。

「你們不知道唐軍神機營的強大，你們這麼衝上去就是活靶子！」聽到賀德倫和王檀的想法，朱漢賓神色十分激動，一門心思想阻止二人去送死。

「朱刺史未免太過杞人憂天了吧？此戰正是我們的機會。唐軍中軍最多一兩萬人，只要擊敗唐軍的中軍，我們就能一改河朔的頹勢，甚至收復整個魏博。」賀德倫有些不悅，要知道他才是這次大軍的統帥。

「賀帥言之有理，這的確是最好的機會。」王檀雖然也有些擔心，可好不容易讓唐軍右翼出現潰敗，這種局面可很難得。

「你們把唐軍想的太簡單了，就憑那幾萬沒怎麼打過大仗的禁軍就想擊敗唐軍？這就是去送死。

一旦我們損失慘重，河朔局面必將急轉直下。」朱漢賓大吼道，這些人怎麼就不聽勸。

以步兵對抗神機營，虧他們想得出來。

更別說唐軍只是右翼潰敗，左翼和中路大軍都未潰敗，還有上萬騎兵在一側虎視眈眈，若是進攻受挫，整個戰局就會崩盤。

「朱刺史，你可是我大梁臣子，怎麼老實說滅自己威風、長他人志氣的話？朱刺史若是怕了，不如帶着你的軍隊去牽制唐軍左翼軍隊，進攻唐軍中路的事你就不用管了！」賀德倫一臉嚴肅地說道，眼中卻充滿了不屑。

朱漢賓本想繼續勸諫，可看到這群人那麼固執，便不勸了。

去牽制唐軍左翼軍隊也好，總比跟送死好。

看到遠處唐軍中路軍隊前方的神機營，再看了看賀德倫、王檀等人，一臉嘲諷，就像是看即將死的人一般。

很快，梁軍的五萬軍隊便集結完畢，開始朝着唐軍中路大軍逼近。梁軍統帥也知道己方禁軍的缺陷，便以平盧軍和王彥章手中的魏博軍隊為先鋒，禁軍為輔助。

只要攻入唐軍陣型，就憑己方數量眾多的軍隊，也足以耗死唐。

「李都統，梁軍大舉壓境，看樣子是想一舉攻破我中軍。如今右翼軍隊潰敗，我們是不是撤退，暫避一二？」一旁的孫耀也沒想到右翼軍隊居然被幾千梁軍騎兵衝散，導致潰敗。

如今梁軍大舉壓境，他也有些底氣不足。

李定江眉頭一皺，如今局面他也有些沒預料到，可此時若是撤退，就意味着承認失敗。

想到這幾千神機營，他當即問向指揮使丁平，「丁指揮使，你的神機營是否可以擋住梁軍的進攻？」

丁平看了看梁軍的情況，沒有騎兵，他便有了很大的底氣，「來犯梁軍沒有騎兵，在神機營面前，就是一堆活靶子。

只要神機營打掉梁軍的士氣，李都統就可以讓騎兵去收割。」

李定江聽聞，便有了策略，「孫大將軍，讓你的騎兵集結待命，等候吩咐。」

「另外給左羽林軍下令，讓他們的騎兵也暫時不要投入戰場，等候中軍的命令。」

「右翼那邊，給李嗣源和李存敬二人下令，讓他們重新集結軍隊，把梁軍那幾千騎兵給本都統滅了。告訴他們，若是不能穩住潰敗之勢，戰後，本都統定告他們臨陣脫逃之罪。」

李定江最後一條命令可謂殺氣騰騰，身邊的人聽了也只能連忙點頭，不敢頂撞。

。。。。。。

「神機營聽令！」

「火炮準備！」

看到梁軍開始結陣前來，丁平並未慌張，之前兩次的實戰，讓神機營剩下已經有了一定的經驗，而且梁軍顯然沒意識到神機營的強大，依然舉著盾牌快速逼近。

彷彿中路這一萬多唐軍不堪一擊。

丁平知道他需要為身後的大軍爭取時間，騎兵需要重新列陣，右翼軍隊也需要重新集結。

為了保護神機營，李定江也派出了三千騎兵和四千步兵列於神機營左右。

在火槍兵的前方，一排長槍兵站在了刀盾兵的後方，不過都蹲著，以免被火槍命中。要是被誤傷，只能自認倒霉。

而在刀盾兵和長槍兵身後，三排火槍兵開始列陣。

當然都以團為單位，每個團的三個營的火槍兵分列三排，每個團之間也有明顯的區分。

甚至每個團內部的也有區分，畢竟號令無法做到讓幾百人一排的火槍都聽到，就算是打着鼓也不現實。

之前有過嘗試，所以這次火槍兵們都有了一定的經驗。

而且火槍兵也不是最先開火的，第一輪的反擊是火炮，他們得等梁軍進入火槍的有效射程範圍內才會開火。

「火炮兵做好準備！」

「點火！」

「轟！」

其中一門火炮開火試射，想要判斷跟梁軍的距離，這才能讓火炮保持高效率的射擊。

在探親距離后，就等梁軍進入火炮的射程。

「點火！」

火炮打出了第一輪齊射，因為沒有望遠鏡，所以看不清。

但也能看見第一輪十二門龍武大將軍炮打出的炮彈在落入梁軍步兵的陣營后，引起了一些騷亂，並出現空處，但很快又被梁軍補上。

十二門龍武大將軍炮一口氣不過發射十二枚炮彈，最多造成幾十人的傷亡，這對數萬梁軍來說，不值得一提。

只是那動靜讓梁軍有些愣然，但也只是微微一愣。

除了炮彈落地周圍的梁軍知道炮彈的威力，其他梁軍並不知情。

「龍武大將軍炮交叉齊射！」

「神機炮換開花彈！」

相比於實心炮彈的更多是震懾不同，神機炮發射的開花彈殺傷力就大了。跟之前朱漢賓和張漢倫部一樣，看到在隊伍中四射的小鉛彈，很多梁軍都措不及防，一聲聲慘叫在梁軍陣營此起彼伏。

前面的梁軍損失開始增大，但梁軍並未因此撤退，這個死傷跟弓箭並無多大的區別。要知道幾輪箭雨下來，梁軍想要衝到唐軍面前，也得付出至少幾千人的傷亡。

這才哪跟哪兒？

就算是四個火炮營也不過是八十門神機炮，而且射速也不是想像中那麼快，趁著間歇時間，梁軍付出不小的代價後進入了距離唐軍不足七十步的距離，而這個距離正好是火槍的有效射程最遠處。

「火槍兵準備！」

那些都尉、校尉正在大聲給自己的手下士兵下令。

梁軍過來了，一眼望去，都是密密麻麻的人影。

「預備！」

隨着敵軍越來越近，神機營的軍官們愈發的激動。

一名校尉站在自己火槍營的旁邊，拔出腰間橫刀，大吼道，「第一排齊射！」

「砰砰砰！」

「火炮點火！」

「火槍兵第二排，齊射！」

神機營也在試着火炮和火槍的配合，交替開火，確保火力的延續性，儘可能給梁軍殺傷力。

火炮依然是負責打擊梁軍的後續兵力，並儘可能打壓他們的士氣；而火槍兵則是把突破火炮封鎖線的梁軍解決，在通過三段射，形成密集的火力網。

第一排蹲著的刀盾兵透過盾牌的縫隙可以清楚地看到數十步之外的梁軍紛紛倒地，就像是大風吹過麥田，一倒一大片。

開始的時候，梁軍的刀盾兵還能及時補充缺口，但隨着傷亡越來越大，梁軍刀盾兵也無法給後面的梁軍主力提供較好的防護。

很多梁軍都沒反應過來，就被鉛彈命中身軀，然後不甘地倒下。

他們都不知道自己為什麼倒下，只知道有什麼東西朝着自己飛來，就感覺身上某處傳來痛感，然後人就失去了力氣，重重地倒在地上。

鉛彈的穿透力肯定不如後世的子彈，所以大部分梁軍並沒有第一時間就死去，反而是是被痛死、或者流血而死，還有的是被後續的士兵活活踩死。

在距離唐軍三十步到七十步這段距離，彷彿成了一條不可逾越的天塹，衝到三十步的梁軍少的可憐，大多在五十步左右的距離就倒下了。

短短一兩刻鐘，起碼超過七八千人倒在唐軍火槍兵槍下，場面那叫一個慘不忍睹。

按照火槍兵的說法，這就是排隊槍斃。

火槍齊射井然有序，密集的鉛彈組成一張密不透風火力網，有效地把梁軍擋在了數十步之外。

進攻的慘烈程度遠超梁軍將領的預料，看到同袍根本沖不到唐軍近前就被不知名的武器殺死，後面的梁軍也慌了。

「不許後退！」

「後退者斬！」

「唐軍人數不多，拚死衝進去！」

「第一個衝進唐軍陣營者，賞千貫，連升三級！」

梁軍的中低級軍官們拿着武器大吼著，威逼利誘，逼迫這些士兵拿起武器去衝擊唐軍的陣營。

不少梁軍還真的被鼓舞了，高呼著就沖了上去，可一個個都倒下在半路上。

他們也不想想，就算是你第一個衝進去，也是第一個先死，不純粹是往槍口上撞嗎？

。。。。。。

「啟奏陛下，前方大軍傳來戰報，梁軍用計，以數千騎兵襲擊我大唐右翼，現右翼大軍潰敗。」

在戰場以北的貝州，一匹快馬飛奔來到李柷面前，傳遞著前線的戰況。

李柷抵達貝州后，便讓前線大軍每兩刻鐘傳遞一次軍情。

當然，李柷並不是想時刻指揮前線作戰，因為等前線戰報傳來，可能此時的前線情況又變了。

戰場局勢都是瞬息萬變，李柷又不在前線，這個時候也沒電報、電話這些，自然不能做到第一時間掌握前線的情況，也無從指揮。

前一秒，李柷在為李存璋於相州城以南十餘里擊敗梁軍五千援軍感到高興，沒想到下一秒魏州戰場就給他潑了一盆冷水。

「什麼？右翼大軍潰敗？右翼大軍是何人指揮？為何潰敗？」李柷神色有些凝重，一連串的疑問拋了出來。

「回陛下，右翼大軍是李嗣源都統率領的右神威軍和李存敬都督指揮的安東兵。

而潰敗原因是梁軍騎兵故意敗退，並趁機襲擊右翼大軍輜重部隊，負責押送糧草的民夫們四散而逃，進而引發了右翼大軍的潰敗。」

「廢物！我大唐軍隊在騎兵遠甚於梁軍，居然會被幾千梁軍騎兵擊敗數萬軍隊，李嗣源和李存敬二人在幹什麼？」李柷怒道。

「陛下，如今前線局勢不利，是不是先行撤軍？」郭崇韜有些擔憂，他也沒想到李嗣源和李存敬二人居然被幾千梁軍擊敗，簡直滑天下之大稽。

「此時撤退會導致全線潰敗。」李柷搖了搖頭，隨即想到什麼，「中路大軍和左翼大軍情況如何？李定江是否撤退？」

「回陛下，李都統正率領神機營和右羽林軍迎戰，並未撤退。

左翼大軍也在向中路大軍匯合。」

「有神機營在就好！」李柷心中頓時放心了一些，但並未徹底放心，「給李嗣源和李存敬二人下令，令二人務必重新集結軍隊回到戰場，誰若是敢再後退，朕定嚴懲不貸！」

「臣遵命！」

看着下令的隊伍離去，李柷不知道在想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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