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5章 激戰潼關（四）

「啟稟都統，若是需要，神機營可以參與進攻或者防守。」丁平一直沒有忘上戰場的事，直到這個時候一直在爭取。

「丁指揮使有把握在天黑前結束戰鬥嗎？」郭崇韜淡淡道。

丁平看向天空，神色有些遲疑，「不能。」

此時距離天黑也不過半個時辰而已，這麼短的時間，神機營想要結束戰鬥，有些勉強。

「那就下令撤退吧。天黑之後，我們沒有多大的優勢，與其跟梁軍展開好無休止的，不如暫時退出來。」郭崇韜思索了一會兒，便有了決定。

「郭都統，末將有信心在一天內攻佔潼關。況且此時退出潼關城，明天若再想攻進城，恐怕不容易了。」石君立有些着急，便想阻止。

聽到此次攻城之事，郭崇韜眉頭微皺，旋而看向丁平，「丁指揮使，神機營可否在半個時辰內把西城牆給摧毀了？就像是城門處那樣？」

丁平似乎猜到了郭崇韜的用意，看向那以條石為基、青磚砌成的潼關城牆，思索了一會兒，「回都統，用不了半個時辰。末將只需讓人以精鋼製成的鑽頭在城牆上掏出幾個大洞，放入足夠的火藥，就能把城牆摧毀。

不知郭都統是想把全部城牆摧毀，還是只摧毀一部分？」

郭崇韜看向潼關城牆，特別是那被炸塌的城門缺口，沉聲道，「至少要有十個以上的城門處缺口。本都統倒想看看，城牆塌了，梁軍拿什麼來防守。」

「郭都統，其實沒這個必要，只要神機營在城牆堅守，守住城牆。」丁平依然沒放棄。

「若是晚上樑軍夜襲呢？丁指揮使原因拿神機營的將士去冒險不成？」郭崇韜有些不解丁平為何這麼固執，「我們炸塌城牆后，明天就按照之前的計策，把潼關城夷平，本都統到時候倒想看看梁軍如何借用街巷固守。」

丁平沉默了，這無疑是傷亡最小的辦法，他也不願拿神機營去冒險。

神機營的將士培養出來並不容易，花費的錢糧不少，火槍、火炮，哪個不是燒錢的玩意？

「末將遵命！」

「快速行動。石大將軍這邊，讓你的人堅守一段時間，待神機營這邊準備就緒，你的人便迅速撤退城內。

本都統就先讓梁軍高興一會兒，等會兒就給他們一個大驚喜。」郭崇韜陰惻惻地笑道。

旁邊的人聽了不禁頭皮發麻，郭崇韜這是要陰人的節奏啊。

他們在城內的軍隊撤出去后，梁軍勢必會快速攻佔城牆，並展開防守。那個時候火藥被引爆，城牆上的梁軍不說全軍覆沒，也得損失慘重。

想到那幅場景，眾人都下意識退了一步，就連安重誨也驚訝地看向對方。

安重誨跟從郭崇韜倒是沒有多少交集。

郭崇韜先後在李克修、李克用、李存勖和當今聖上四人手下任職，而他從軍后一直在李嗣源身邊。前些年，李嗣源和李存勖也不是很對付，自然他跟郭崇韜不會有太多交集。

以前只是聽說，如今在見到郭崇韜后，才對其的陰狠感到驚訝。這位曾經兩代晉王的謀士，在投靠當今聖上后，清理起晉王舊部那叫一個不遺餘力。

兩刻鐘后，城內的左神威軍還在跟梁軍作戰時，便接到了撤退的命令。

此時梁軍得到援軍后，實力大增，城內的左神威軍本就人數不多，所以打的也有些吃力。雖然這些將士不解為什麼要撤退，可得到命令后，這些人便聽從命令，快速、有序地邊打邊撤。

「防禦使，唐軍撤退了！」

唐軍的撤退是全面的，所以關城內很多梁軍都發現了唐軍在撤退。

「撤退？唐軍就這麼撤退了？」王彥章一槍刺死一名沒來得及逃脫的唐軍，鮮血淋漓的他看向有序撤退的唐軍，頗為不解。

此時的王彥章身上的盔甲滿是鮮血，基本都是唐軍，他杵著長槍，宛如以為從地獄歸來的殺神一般。梁軍能堅持到現在，他立了大功。

「回防禦使，我們有援軍，唐軍卻沒有，他們自然打不過，撤退是必然的。防禦使，我們要不立即追擊，痛打落水狗？」身邊的將領當即有些激動。

「算了，唐軍撤退有序，此時追擊，效果不大。」王彥章搖了搖頭。

其實他心裏在想自己的手下是不是有病，唐軍好不容易撤退，你還去追？萬一追着唐軍不想撤退了辦？

其實王彥章此時近乎精疲力竭，持續了大半天的作戰，城內原本的守軍早已是強弩之末，若不是賀瑰率領的援軍抵達，他整個人估計都得交待在那裏。

「王防禦使，你先好好休息，賀某去城牆上看看。」賀瑰想拍王彥章肩膀，可看到對方身上都是鮮血，就縮回了手。

「賀統軍小心！」王彥章點了點頭，並未強行跟着去。

看着賀瑰離去的身影，他有些感慨。

在之前，兩人同在楊師厚麾下，都是刺史，而且楊師厚更加倚重他。

可魏州一戰後，自己被貶為汝州防禦使，賀瑰卻是擔任禁軍統軍。可以說那一戰，他王彥章是最慘的，其中也有他之前得罪了段凝等人，這才被聖上不喜。

這次潼關防守，若不是自己帶着麾下軍隊力挽狂瀾，恐怕已經失陷了。奈何招討使還是以賀瑰為主將，負責指揮潼關防守事務。

心裏有些不平衡的王彥章嘆了口氣，便在親兵的攙扶下朝着就近的建築中走去，他需要休息。

就在他剛剛前腳踏入一座院子的時候，突然西城牆方向傳來劇烈的爆炸聲。

「轟轟轟！」

比上午唐軍進攻時的爆炸聲還要大，即便隔着城牆數十丈的王彥章，都感覺耳朵在嗡嗡地響，腳下突然一軟，整個人差點摔倒。

爆炸聲雖說開始減弱，但還在持續，意識到不妙的王彥章連忙調頭，不知道哪裏來的力氣就朝着外面的街道跑去。

當他看向城牆方向時，手中的武器一個鬆手，竟然滑落在地上。

清脆的金屬撞擊聲並沒有驚醒王彥章，後者依然傻傻地望着城牆方向。

此時的城牆方向燃起陣陣黑煙，就跟之前唐軍弄塌城門的那種黑煙，可這時的黑煙比之前更甚，整個城牆都遍佈黑煙。

黑煙升起的時候，城牆開始大面積坍塌。

城牆上，剛才在為唐軍撤退趕到高興的梁軍此時突然後悔跑那麼快了，在爆炸聲響起、到城牆坍塌的那短短時間裏，這些人根本來不及反應，整個人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塌陷處栽倒而去。

驚叫聲、呼喊聲，夾雜在坍塌的巨響中。

城內所有梁軍都傻眼了，特別是那些剛剛增援而來的守軍，哪裏見過這種畫面，一個個都傻得不知道該怎麼做。

而之前的守軍，雖說也見識過，但面對這次的爆炸，心中並不是有準備那種，反倒是加深了他們的恐懼。

「天雷！是天雷！」

「老天爺發怒了，溫韜盜竊了昭陵，老天爺發怒了！」

「快跑，再不跑，我們都得被天雷炸死。」

這樣的言論突然在之前守軍的隊伍中開始流傳，也不知道是誰帶頭，可大部分人都選擇了相信。

很快，有人恐懼了，開始往後面退去。

身邊的人看到這些退去的同袍，下意識跟了上去。隨着後退的人越來越多，竟然演變成了逃跑。

承受雙重壓力的他們，心中的抵抗之心徹底沒了，只有恐懼，對未知的恐懼。

「不許後退！都給我站住！」

「都回去！」

將領們的呵斥並沒能阻止成百上千的士兵潰逃，而此時王彥章終於反應過來，看到大面積坍塌的城牆和潰逃的士兵，他這才意識到了問題。

「快，快去救賀統軍！」

王彥章並沒有管那些士兵，他自己心裏都膽寒不已，其他士兵就更不用說了。他反而想到之前要去城牆上看看的賀瑰。

他們已經跑了一位主將，可這接任的主將若是死了，對於守軍士氣的打擊是致命的。

可他還沒跑出兩步，就被身邊的人拉住了。

「防禦使，不可啊！」

「你們這是幹什麼？連本防禦使的話都不聽了嗎？」王彥章惡狠狠地看着阻止自己去救人的親兵們。

親兵們一臉着急地解釋道，「防禦使，城牆還在坍塌，這個時候過去太危險了。賀統軍若是之前就在城牆上，肯定遭遇不測；若他沒在城牆上，防禦使也不急於這一時。

如今賀統軍生死不知，若防禦使再有個意外，這潼關怎麼辦？」

「潼關怎麼辦？」看着那還在煙塵中坍塌的城牆，王彥章神情苦澀。

很有可能城牆就跟之前的城門處一樣，門戶大開。之前還只是城門，若是好好守，還能守住；可如今城牆大面積坍塌，很有可能出現多處城門處那樣的通道，如何去守？

王彥章考慮地更遠，潼關就算是失守，守軍傷亡也不過幾千人，可一旦通關失守，虢州將無險可守。

到時候，唐軍甚至可以一鼓作氣打到函谷關、甚至是洛陽。

若洛陽失守，到時候大梁怎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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