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蓋寓之死（四）
當來到前廳，李克用就看到一副黑色的棺槨，蓋寓的遺體還未放入棺槨之中，有人正在穿衣服、梳理遺容。
望着眼前這老將的遺容，追憶起20多年來蓋寓對自己的輔佐，不由淚如雨下，伏在遺體前大哭起來。
那場面，旁邊的人聽了都感動得擦拭着眼角的淚水。
在哭聲中，晉王妃劉氏以及側妃曹氏在得知李克用回來的消息后就急忙趕來，看着在蓋寓遺體前哭泣的夫君，並沒有上前打擾。
過了大約兩刻鐘，李克用這才擦去眼角的淚水，起身來到王氏母子等人面前，沉聲問道，「夫人，侍中可有遺言留下？」
「有有！」王氏連忙讓身邊的長子把東西拿出來，只見後者拿出一個信封，呈遞給李克用。
「晉王殿下，這是在下在家父口述下代寫的遺書。」蓋興禮說道。
李克用快速地接過遺書，連忙打開看，想要知道裏面到底寫的什麼。
可他看到遺書上的內容后，沉默了。
「晉王殿下，等您看到這封遺書時，說明老臣已經西去。
望殿下勿要遷怒旁人，之所以沒有及時通知殿下，是不想因老臣的身體，而影響前線戰事。
老臣的身體，老臣心裏清楚，多年的舊疾能活到現在已經是上天垂憐，可惜的是沒能見到殿下成就大業的那天。
如今河東局勢並不樂觀，外有朱溫此等大敵，內有宵小掣肘。
為今之計，殿下應藉著朝廷正統之利，挾天子以令諸侯，對外收服周邊藩鎮，壯大河東實力，然後聯絡王建、李茂貞、楊行密等共同抗衡朱溫。
對內節約開支，減少苛捐雜稅，保證百姓安居樂業。。。徵求賢才，完善朝廷機構。。。。
接下來要說的，請恕老臣斗膽，請殿下看完之後切勿動怒。
皇帝母子避居太原，對於殿下來說，是好事，也是壞事。
好事就是殿下可以挾天子以令諸侯，以正統名義，征討不服；
老臣在此要說的是壞處，希望殿下有所準備。
一、在太原組建朝廷，對於河東的負擔很大，勢必會增加額外的官員，對於河東的稅賦壓力很大，這就需要殿下在今後積極開拓河東疆域，尤其是河中，擴大稅賦來源。
二、朝廷的成立，已經引起朱溫的嫉恨，等這次五鎮伐梁結束，朱溫勢必會大舉報復，還望殿下有所準備。
三、警惕皇室和新近投靠的朝廷文武官員。皇帝年幼，暫且不用太過提防，但丁會、氏叔琮以及韓偓等人卻需注意。這些人新近投靠河東，對殿下的忠心度不敢保證，若是這些人若是倒向皇室，對於殿下的大業是一個大麻煩。老臣建議先削弱丁會和氏叔琮二人的兵權，朝堂上也需要提防韓偓等忠於皇室的大臣。
。。。
老臣之言，句句肺腑，還望殿下明鑒！此遺書內容，殿下知曉就行，還望不要給旁人觀看。」
看完這封上千字的遺書，李克用不禁沉默了，他能想像蓋寓當時是撐著病重的身體，一字一句地念出，讓其長子代筆。
想到這裏，李克用拳頭緊握，然後傻傻地站在那裏。
「殿下？」
「殿下？」
晉王妃劉氏在一旁低聲道，喊了一聲，李克用沒聽到，就又喊了一聲。
來回幾次后，李克用終於聽到了。
他回過頭看向劉氏，再看了看蓋寓的親人，神色萎靡道，「好好安葬侍中，本王想一個人靜靜，這裏的事就麻煩王妃幫襯一下。」
劉氏點了點頭回道，「殿下放心，臣妾一定完成殿下囑託。」
說完，李克用便失魂落魄地離開了蓋府，然後回了晉陽宮，這時，太原城內很多人才知道晉王回來了，因為蓋寓。
當天沒發生什麼事，但第二天李克用便把張承業和李克寧交到了晉陽宮。
「參見晉王殿下！」
「兄長！」
張承業和李克寧二人對視了一眼，也猜到李克用叫他們來是因為蓋寓，但其他的，卻是沒猜到。
等李克用抬起頭來，兩人才發現那位出征前還意氣風發的晉王，如今卻是眼眶深陷、雙眼無神，整個人精神萎靡，哪有一點出征前的模樣？
「殿下節哀，侍中西去，已成事實，殿下應該保重身體才是！」張承業當即勸道。
李克寧也勸道，「兄長，樞密使說的是，身體才是最重要的。兄長這樣，恐怕也是侍中不想看到的。」
「呵呵！」李克用聽了不禁自嘲，「侍中在最後的關頭都不忘提醒本王要輕徭薄賦、招攬人才，一點不提他和他的家人，本王這心裏實在是難受啊！
你們知道嗎？
他輔佐本王二十多年，本王能有現在，蓋寓功不可沒。
可到頭來，本王卻連他最後一面都沒見到，為什麼？為什麼不派人通知本王？」
一邊說，他一邊捶打着自己的胸膛，臉上儘是悔恨。
這話看似責怪二人，但看樣子更多是自責。
「殿下，此乃侍中受益，擔心影響戰局。」張承業解釋道。
「可就是因為這個，本王更加感到內疚！」李克用沉聲道。
「殿下，侍中雖去，但其親眷猶在，殿下還有彌補的機會。」張承業建議道。
「對，兄長可以去行宮請命，為侍中求得一個爵位追封。」心虛的李克寧此時更不敢反駁，反而要表現得更積極，以免兄長懷疑。
李克用聽了，眼前一亮，這或許是一個彌補的辦法。
他本想把遺書拿出來，可想到蓋寓的囑託，只能暫時壓下。
其實他不拿出來，兩人也知道有遺書的事，只是不知道遺書上說的什麼。
「本王這就去行宮，兩位也跟隨一起吧。蓋寓畢竟與你們共事多年，若是聖上那邊不同意，你們知道該怎麼辦。」想到蓋寓的身後事，李克用就有些着急，想要立刻去辦好。
「殿下的身體？要不要休息一會兒再去？侍中的後事也不急於一時，殿下還是要保重自己的身體。」張承業提醒道。
「本王這身體無恙，蓋寓的事情更急一些。若是不儘快解決此事，本王心裏難安！」
說完，李克用起身出門，也沒有說修修邊幅。
張承業二人無奈，只能連忙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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