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7章 藕斷絲還連

「靜兒——你是如何知道的？」水母陰姬道，「我知道，南燕不可能告訴你這些！」

「秘密這種東西只有藏在自家心中才是秘密，當一個秘密被第二人知道，那就可能會有第三人，第四人……知道。」

水母陰姬靜靜地看着她。

夏祈音無奈道：「楚留香爸爸說的！」

楚留香，古龍親兒子——楚留香爸爸說的，沒毛病！

水母陰姬：「……楚留香爸爸是誰？」

「楚留香爸爸是誰不重要，他已經作古了。最重要的是這件事許多人都知道，而且很快就會整個神水宮，乃至整個江湖都會知道，她不再是一個秘密。」

水母陰姬氣結：「你就這麼篤定我不會殺你？」

夏祈音微笑道：「娘娘為何要殺我，難道不是應該感謝我嗎？秘密只有是秘密的時候才有價值，秘密掌握在無花手裏，神水宮就會一直被挾制。」

什麼不能說的秘密，不敢與女兒相認，都是水母陰姬自己立了一個仇男的聖女人設，不敢崩人設罷了。可有些事情做都做了，又不是無力承擔，有必要一而再再而三受人要挾，都不敢認嗎？

神水宮又不是什麼邪/教組織，宮中如司徒靜一般嚮往外面的弟子怕也不是一個兩個。水母陰姬在神水宮說一不二，所謂神水宮的宮規，皆在其一念之間。即便知道水母陰姬曾經有過一個男人，還生了一個女兒，神水宮弟子難道就敢反了她這個宮主不成？

當年雄娘子用水母陰姬的秘密威脅，要的不過是出宮的機會，但無花可沒有雄娘子那麼好打發。與其一直被無花要挾，不如自己先一步揭開秘密。

秘密揭開，水母陰姬很快就發現，事情並沒有想像的那麼可怕。因為她還是水神宮第一高手，還是說一不二的神水娘娘。若說會有什麼其他後遺症，大約就是神水宮弟子可能會肖想一下出宮的可能。

在夏祈音看來，這不是什麼過分的要求。神水宮弟子又不是犯了錯，這些妙齡少女沒必要被強迫留在深谷之中。她們應該有選擇自己人生的機會，留在谷內，或者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或許神水宮會有一段日子的人心浮動，可水母陰姬也能正大光明的認女兒了不是嗎？

「想當年移花宮也不許男人進，我大師父對江楓一見鍾情，救了就敢帶回去。」夏祈音懷疑道，「難道神水娘娘竟是不如我大師父？」

「最後被自己的心上人和丫鬟背叛是嗎？」神水娘娘嘲諷道。

「那是江楓有眼無珠，何況江楓有千萬個不好又眼瞎，至少痴情。不像那雄娘子是個採花賊，還始亂終棄。」

「你——」水母陰姬氣結。

夏祈音見好就收：「無花為人姦猾，《神仙冊》的謠言，就有他的手筆。即便娘娘殺了無花，又如何保證無花沒有在死前將這件事告訴別人？無花請司空摘星偷《神仙冊》更多的是想要坐實謠言，那麼你猜明知《神仙冊》並非傳言一般，無花又為何要費心思不惜算計神水宮謀取？」

「你是說無花另有目的？」

「無花很早之前就被我列入重點關注的名單，這個名單上的人，丐幫、錦衣衛都會盡量記錄他的行蹤。但無花精通東瀛忍術，普通探子很難跟上，不可避免會留下一些空白。好在他這樣一個顯眼的花和尚，只要出現在光下，多少會留下一些痕迹。」

既然留下痕迹，再推測沒有記錄的空白時段，要推測無花的去向和意圖就容易多了。

「來神水宮前，我正好得瑕，將之前落下的情報讀了一遍。比如，無花曾經多次在神水宮附近出現，所以我與娘娘探討佛法時，娘娘提到無花，我便立即知道無花到過神水宮。然後我又想到了無花近半年，不僅到過神水宮，還到過擁翠山莊和上京。」

夏祈音吐槽道：「花和尚竟然忙的與我不相上下。」

「擁翠山莊和上京有什麼特別之處？」

「擁翠山莊的少夫人柳無眉是石觀音的弟子，而無花是石觀音的兒子，至於誰是石觀音，想來不需要我解釋吧？」

「我知道！」神水娘娘道，「沒想到他們之間還有這樣的關係。」

石觀音生前極為畏懼神水娘娘，自然不是因為水母陰姬武功比她高那麼簡單。兩人應該有過一些交集，而這個交集讓石觀音對水母陰姬留下了很深的心理陰影。不過石觀音已死，對於兩人的有過什麼交集，夏祈音並不在意。

「石觀音派柳無眉卧底中原，並讓她以為自己中了奇毒。石觀音死了，柳無眉極可能把「解毒」的希望寄托在無花身上。那麼，柳無眉和無花的關係，應該是類似於宮南燕和無花。」

石觀音待弟子如豬如狗，柳無眉善於迎奉，比曲無思的日子好過。但柳無眉是最像石觀音的人，這對師徒並沒什麼香火之情。柳無眉與無花雖因石觀音有了聯繫，但這兩個都是自私自利之徒，彼此利用可能，顧念同門情誼不可能。

兩人之間既然是柳無眉有求於無花，那麼掌握主動權的人自然就是無花了。無花為人精明，不惜得罪神水宮，算計楚留香，來謀取《神仙冊》必然不會是受柳無眉指使，讓他策劃這一切的另有其人。

這個人許給了無花願意為之和神仙會、神水宮為敵的利益。這種手筆，絕非一般江湖組織。神秘莫測的青龍會或許有這個實力，但夏祈音還是更傾向於上京。

菩薩太子完顏喜談佛道，是無花最容易接近的權勢。一樣的精通佛法，一樣的野心勃勃精於算計，一樣的佛口蛇心。一個志在中原，一個志在中原武林，兩人的利益不僅不衝突，且一致，可以結成最堅固的同盟。

「你是說無花背後還有人？」

「上京！」夏祈音道，「我朝正與金國為金國六皇子完顏洪烈刺殺太子殿下被俘一事和談，金國什麼都捨不得付出，卻想撈回他們的六皇子，因此談了數月都沒有結果。」

「這與無花謀取《神仙冊》有什麼關係？」神水娘娘不懂。

水母陰姬身在江湖，又深居簡出，自然看不破朝堂上的風雲變幻。

「若是無花沒有中途改變計劃，而是帶着靜兒和天一神水離開神水宮，娘娘會如何處置靜兒？」夏祈音忽然問了一個完全不相干的問題。

神水娘娘不解其意，還是道：「殺了無花，帶她回宮。」

「帶她回宮，或許會小懲大誡，但絕不會真的傷害她對嗎？」

神水娘娘毫不猶豫道：「不管靜兒做錯什麼，她都是我的女兒。」

「可金國皇帝不同，他有很多兒子。相較於六皇子的性命，他更在乎金國的利益。金國要撈回六皇子，卻不在乎六皇子是活的還是死的。完顏洪烈只要回去了，不管是毫髮無損，還是變成一具屍體，對金國都是有利無害。」

夏祈音道：「因為前者會讓大宋朝廷顏面掃地，金人會笑話我們對刺殺太子的兇手毫無辦法。而後者，金國可以把完顏洪烈的死推給大宋，甚至反誣我們殺人滅口，從刺殺之事中成功脫身。」

「既然他們的目標是那位被俘的六皇子，為何又要謀取《神仙冊》？」

「若直接朝完顏洪烈而去，不管是救人還是殺人滅口，他們只會無功而返。他們對完顏洪烈做不了什麼，那麼就只能從其他地方扳回一局，比如利用《神仙冊》給神仙會製造一個大麻煩。麻煩多了，其他地方自然就鬆懈了。」

「聽起來，你有大麻煩了！」

「我的麻煩從來就沒少過，多一個少一個無所謂。倒是娘娘的麻煩——」夏祈音道，「娘娘以為宮護法見雄娘子是為了什麼？」

水母陰姬微愣，旋即長嘆了一聲：「……南燕！」

女人不管是什麼樣的女人，一旦陷入情愛的迷瘴，機會迷失自我。水母陰姬如此、宮南燕亦如此！

夏祈音轉身離開，走出一段，就見蘇蓉蓉和司徒靜正等在外面。

「神水娘娘沒有為難你吧？」蘇蓉蓉關心道。

「只要她還要一絲理智，就沒道理為難我。」夏祈音道。

「可我真擔心你刺激到她。」蘇蓉蓉道，「畢竟，她不是一個好脾氣的女人。」

「還行，比我大師父脾氣好！」夏祈音含糊道。

蘇蓉蓉略有些無奈地瞪了她一眼：「我不知道神水娘娘是不是比邀月宮主脾氣好，但她可不是你師父，不會像邀月宮主一樣寵着你。」

「你說的對，雖然我師父脾氣不太好，但師父嘛，還是親的好。」

夏祈音覺得她兩位師父對她可比水母陰姬和雄娘子對司徒靜好多了。水母陰姬和雄娘子都說在乎司徒靜這個女兒，可他們為司徒靜做的卻是屈指可數。她師父會因她受了傷給她報仇出頭，可司徒靜受了委屈，又是誰出來為她出頭？

「靜兒，你不去見見她嗎？」夏祈音道。

司徒靜搖了搖頭：「我已經知道真相，其他事情，已經不重要了。」

在等夏祈音的時候，司徒靜想了很多事情。對於水母陰姬是她母親這件事，司徒靜至今都有些難以相信，可她也在試着接受。往好的方面想，至少現在她不用考慮什麼為母報仇的事情了不是嗎？

「你……不與娘娘相認？」蘇蓉蓉有些意外。

「她若能認我，自然會認我，她若不想認我……便如此吧！」司徒靜平靜道。

雖然夏祈音說這件事很快就會神水宮，甚至全江湖皆知。然實際上，知情人除了夏祈音和蘇蓉蓉，餘下的人不是當事人就是神水宮弟子，想要封口並不容易。

只要請夏祈音和蘇蓉蓉保密，宮南燕順利救出雄娘子、南蘋，這件事依舊可以繼續隱瞞下去。就如司徒靜是水母陰姬的女兒這件事，水母陰姬身邊的人都知道，可司徒靜不也被瞞了那麼多年嗎？

夏祈音不贊同道：「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一味地逃避並不能解決問題，只會牽扯出更多問題。」

夏祈音見多了為圓一個謊言說更多的謊言，隱瞞一個錯誤犯下更多錯誤的事情，因此形成了快刀斬亂麻的行事風格，最討厭這種藕斷絲連，黏黏糊糊的處事方法。

不過這始終是旁人家事，夏祈音頂多提點兩句，並沒有越俎代庖的意思，最後還是水母陰姬和司徒靜的意思最重要。當然，事情未必能如她們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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