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他真的

(2)他真的

雲向晚覺得,記憶是個很奇怪的東西。有些事她原本以為自己已經全然忘卻了,可是在某個節點,卻可以如潮水般湧來,將她裹挾著,不由分說地送回了舊日的時光里。

例如此刻,她瞬間便回憶起了第一次看見那雙黑眸時的場景。

那年,她讀高二,貌合神離多年的父母終於簽下了離婚協議。之後,她便跟着母親雲書娟來到了南城,轉學進入了南城外國語高中。

私立高中着重培養學生的藝術素養,成立有舞蹈社團。從小學習芭蕾舞的雲向晚便被老師給硬塞入了舞蹈社團里,每天下午放學后,需要去A區教學樓的舞蹈教室進行訓練。

這天,是雲向晚負責舞蹈教室的值日,她需要在社團成員們到達之前,先去舞蹈教室拖地板。

放學后,雲向晚提前來到了舞蹈教室里,正要掏出鑰匙開門,卻發現教室門並沒有上鎖,門把手一擰,門便應聲開了。

因為舞蹈教室里並沒有什麼貴重物品,學生忘記鎖門也是常事,雲向晚便沒有放在心上,徑直走了進去。

教室內,厚重的窗帘緊閉着,光線幽暗,剛從光明裏進來的雲向晚一時有些不適應,只覺得眼前一派昏黑。

因為怕時間來不及,她也懶得再跑去旁邊的更衣室,直接鎖了門,趁著幽暗,在舞蹈室的鏡子前更換起了練功服。

那天她穿的是娃娃衫,拉鏈在背脊上,纖細的手指握住拉鏈頭,向下滑動。

少女的背脊緩慢呈現,線條明晰,彷彿羊脂白玉,擁有黑暗也掩不住的溫潤光芒。

就在那拉鏈即將下降到纖細的腰際時,雲向晚忽然聽見身後的幽暗裏,傳來了打火機掀開的聲響。

也是到這時,她第六感突現,瞬間察覺到,似乎有道視線,正灼灼地燙着她的背脊。

雲向晚倏然轉頭,竟生生撞入了一雙漆黑如深淵的眼眸里。

此時雲向晚的眼睛,已經逐漸適應了教室內的黑暗,她看見一個少年正坐在舞蹈教室角落的窗台上。

他單腳伸直,另一隻腿半屈,姿勢懶散,渾身上下罩着層漫不經心的冷。

見雲向晚睜大著杏眼看向自己,他則反倒是鎮定得可以。迎着她的目光,從校服口袋中掏出煙。骨節分明的手一掀,銀白色的金屬打火機上騰出了團橘紅的火。他銜著煙,微垂著頭,點燃深吸,再抬起頭來時,青白的煙從他唇中緩緩吐出。

煙霧繚繞里,那雙看着她的眼眸,狹長,冷淡,富有侵略性。

雲書娟對雲向晚管教嚴格,在某種意義上,她算是名副其實的乖乖女,哪裏見過這種場面,當即嚇得有些懵,腦內一片白茫,只能呆立站在原地。

那人將手中的煙抽了大半根之後,忽然跳下了窗枱,朝着她走來。

雲向晚忙後退,可剛退一步,腰肢便抵到了練功扶手把桿上。她下意識轉頭,到這時才發現,自己身後就是舞蹈鏡,鏡子裏清晰地映出她那白皙的後背——剛嚇懵了,她居然忘記將拉鏈拉上。

雲向晚頓時羞得面紅耳赤,照着鏡子,趕緊手忙腳亂地將衣服整理好。再扭過頭來時,卻赫然發現,那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自己面前。

他是真的高,她頭頂只能到達他的下顎,光是站着,便給她極大的壓迫感。

雲向晚忙握住了扶手把桿,勉強撐住了身體。

而此時,那人忽然彎腰,將臉湊近了她。

這下,本不富裕的膽量,更是雪上加霜,雲向晚感覺自己掌心裏面全是冷汗。

也是到這時,她才看清了他的長相。

頭髮剪得很短,近乎於寸頭,更凸顯出他明晰的輪廓,優越的骨相,每一根線條都是冷峻而銳利。

他看着她,狹長眼眸深邃深沉,內雙眼瞼微壓着,讓人忍不住就聯想到了粗獷的荒野,酷烈的陽光,原始的雪山……

聯想到一切毫無秩序,野蠻生長的事物。

野得缺乏尺度,肆意張狂。

那雙毫不掩飾侵略感的深邃眼眸,從她那張強裝鎮定的乖純面龐上滑過,目光下行,攫住了她衣領上別的校牌。

隨即,他將校牌上的三個字緩聲念了出來:「雲,向,晚。」

她的名字出現在他的嘴裏,像是被咀嚼著,憑空生出了一股熱意。

就在雲向晚覺得自己快要撐不住而癱倒時,門外響起了敲門聲,以及周詩霧的叫聲:「雲向晚?你在裏面嗎?你怎麼把門鎖了?你再不開,我可要唱雪姨rap了!」

此時此刻,這聲音不亞於天籟之音,聞聲,雲向晚長長鬆了口氣。

那時雲向晚剛轉學過來沒多久,和周詩霧並不太熟,然而在這一刻,她決定要跟其做好朋友。

感謝老鐵,救她狗命。

也許是她放鬆的狀態過於明顯,那人勾了勾唇,忽然笑了。他不笑的時候,冷得人發顫,笑的時候,倒有一種少年氣與痞氣混雜的清朗。

門外的敲門聲更響了,可他仍舊不慌不忙,懶散肆意,單手抄兜,打開了門,越過嘴張大彷彿塞了個雞蛋般的周詩霧,徑直走了出去。

當他離開教室的剎那,雲向晚再也撐不住,緩慢地癱坐在地板上。

緊接着,周詩霧沖了進來,蹲在她身邊,搖着她的手臂,激動地道:「那不是高三的霍輕寒嗎?他怎麼在這兒?」

雲向晚尚且還有些恍惚,沒從驚嚇中回過神來,只喃喃地問道:「霍……霍輕寒?他是誰?很有名嗎?」

周詩霧用力點頭,眼神里有一種崇拜與恐懼交織的光芒:「當然有名,他入校時,就一個人單挑了高年級的七個人,人家腳都打殘了,他還毫髮無傷。後來他爸給學校捐了一棟圖書館,這才把事給了了。反正從那之後,他就是學校沒人敢惹的大佬……不過他怎麼會在舞蹈教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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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周詩霧不清楚霍輕寒為什麼會出現在舞蹈教室里。

五年後,雲向晚也不清楚霍輕寒為什麼會出現在自己的訂婚宴上。

一時之間,她有點回不過神來,清澈眼眸微張,眼裏有着茫然的水光,像是某種無害的貓科動物。

霍輕寒則站在休息室門口,望住她,那眼眸太深太黑,讓人一時分不出到底是什麼樣的情緒。

正當兩人的眼神在空中粘纏時,周詩霧跟着另一位長身玉立,長有一雙桃花眼的男人走了進來。

正是高一林。

高一林和雲向晚就讀同所高中,同時高家與雲家也有商業上的往來,因此這次訂婚宴也邀請了高一林。

高一林是個活潑性子,有他在的場合,氣氛會自然而然熱絡起來。當即,他拍拍霍輕寒的肩膀,看着雲向晚,笑着解釋道:「向晚,這小子昨天剛回國,聽說我們小學妹訂婚,就跟着過來接下喜氣。你怎麼這個眼神,不認得他了?是霍輕寒啊?」

人家熱心來恭賀,怎麼好意思說不認識?雲向晚連忙解釋著:「當然記得,只是霍學長變了不少,一時有點沒認出來。」

這話倒不是胡亂說的,五年不見,霍輕寒確實像是換了個人。

以前的寸頭已經留長,一身煙灰色三件套高定西裝,身形頎長,高挺鼻樑上架著一副金絲眼鏡,嘴角總是噙著溫和的笑,斯文矜貴,內斂清雋。

以前那種滿溢的野性與痞氣彷彿蕩然無存。

聽見這話,霍輕寒鏡片后的眼眸微動,眼尾稍彎,道:「沒認出來不打緊……只要還記得就好。」

他說話時,喉結滾動,聲音低沉,帶着清冽的磁性,恍惚聽去,像是場面話,可聽仔細了,又覺得似有深意。

高一林左右觀望一番,好奇問道:「咦,與之哪去了?還想過來跟他說聲恭喜的。」

雲向晚張了張嘴,一時不知該怎麼解釋。

總不能說,她未婚夫被自己給封印在洗手間里了吧?

她這麼一猶豫,周詩霧倒是會錯了意,當即脫口問道:「你們吵架啦?」

周詩霧倒是非常支持雲向晚跟吳與之大吵一架,畢竟訂婚宴前一.夜,拋下未婚妻去陪其他的女人,吳與之的天靈蓋都活該被掀翻。

不過這話當着高一林以及霍輕寒的面問出來,雲向晚一時覺得有點尷尬。

這訂婚宴剛結束沒到一小時,未婚夫妻就吵架,也實在太對不起這些賓客們送的訂婚禮物了。

當下,休息室內的空氣頓時冷了下來,就連高一林這種捧場王也愣住。

就在氣氛凝滯之際,霍輕寒用修長手指扶了扶金絲眼鏡,笑容清淡:「不會吧,有學妹這樣好的未婚妻,怎麼還能捨得吵架呢?學妹的未婚夫也未免太不懂得珍惜了。」

雲向晚確實沒有跟吳與之吵架,可是聽了霍輕寒這話,不知為何,吳與之在她心中的分數,陡然又被扣了一大截。

沒錯,姓吳的,確實太不懂得珍惜了!

不過等等……這話術怎麼這麼熟悉?隱隱約約地,似乎有點綠茶的芬芳。

雲向晚抬起眼來,疑惑地看向霍輕寒。

學長,你說實話,這五年,到底是去留學了,還是去茶園採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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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霍輕寒:男主是我,請不要站錯。感謝在2021-06-0116:49:18~2021-06-0219:54:1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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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真的很綠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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