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顧清晨
「他怎麼也會編這個，」沈曉玥拿起禮盒裏的一條編繩左右端詳，嘴裏嘀咕著，「可他為什麼要送我呢？還是說……」
她的話音戛然而止，腦海中浮現出一個模糊的笑臉，幼時福利院裏那個對她百般呵護的大哥哥……
兩人去停車場的路上，沈曉玥把能記得的關於小時候在福利院的事跟東方啟講了個遍，東方啟也特意問了關於她說的那個大哥哥的事情，可惜大哥哥在她還小的時候就被領養走了，她也把對方忘得差不多了，只記得他對她有求必應，還為她特意做了這條項鏈繩。
「你說顧清晨老師會是他么？」沈曉玥迎著低垂的夕陽將禮盒高高舉起，問身邊的東方啟。
「沒有這麼巧的事。」東方啟輕描淡寫，心裏卻是另一番滋味。
「那要萬一是呢？」她放下禮盒，看見遠處在等他們的白羽，「我應該找機會謝謝他。」說完她向白羽揮着手跑了過去，歡快的聲音隨風揚起。
「謝謝羽哥！」
「謝我幹嘛？」
「就是謝謝你。」
他閉上微啟的唇，將那句「玥兒，離他遠一點。」咽了回去。
第二天一早，沈曉玥在校內發傳單的照片就上了熱搜，還被博主冠以「形象狼狽」「邊緣藝人」「疑似雪藏」等負面字眼。可誰也沒想到的是，這則熱搜只存在了不到五分鐘的時間，就連同相關標籤和評論消失地連個渣都不剩。
秦楓狠狠將手機砸在跪在他面前的張滿滿身上，嚇得張滿滿一屁股歪坐到地上，還不敢叫出聲，又慌忙去撿彈到一旁的手機。
「廢物！都是一群廢物！」秦楓氣急敗壞指著張滿滿，額頭上青筋暴露。
「要不要、要不要再買一條……」沒等張滿滿說完，幾本書又朝他頭頂飛了過去。他趕緊低頭捂住頭頂，不敢再說話。
秦楓收回扔書的手，無處安放地在空中攥緊了拳頭，他牙關緊閉，面目幾近猙獰，不情願地想起了昨天晚些時候在學校里遇上的事。
看着沈曉玥和韓冬冬離開后，他與他安排偷拍的小妖匯合併交代好事情，假裝離開又暗中跟蹤小妖來到一處偏僻的街區，一個轉彎的功夫，小妖慘叫倒地的聲音傳來，等他再跑過轉角，只發現一具乾枯的動物屍體躺在地上，讓他頓時想起那日在他家後院出現的東西。
控制不住的乾嘔襲來，他捂著嘴轉身欲走，卻被一個冰冷的聲音留住，「很噁心嗎？」那個聲音說道，「我卻覺得是件不錯的藝術品。」
秦楓渾身打了個冷顫，沒敢回頭看，保持着半捂著嘴、弓著腰準備離開的姿勢。
「秦楓，轉過身來。」
冰冷的聲音再次傳來，秦楓已抖若篩糠，他確定自己遇到了讓妖族聞風喪膽的捉妖師，只恨自己大意輕敵，沒準小命就要交待在這裏了。
「別讓我說第二遍，秦楓，你就是這麼對待你的資助人的嗎？」
秦楓周身再次顫慄，不得已轉過身，驚恐萬分的眼神對上一雙冷厲卻俊美的眸子，他瞪大了眼睛，顫抖的嘴唇結結巴巴吐出兩個字「你、你是？」
「我給你那麼多錢，是讓你干正事的，不是讓你去對付她的。」
「顧、顧老闆？」
「離她遠點兒，不然……」
「我需要她，」秦楓斗膽打斷顧清晨的話，「顧老闆，你資助我多年，你應該幫助我。」他換了口氣，見顧清晨沒有責難他，說話更大膽了，「我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復興妖族，她，沈曉玥，擁有最純正的妖族血脈，我一定要得到她，只有得到她我才能……唔、唔！」
他突然說不出話來，上下嘴唇被一股莫名的力量粘合在了一起，他不甘又驚恐地瞪大眼睛，看着顧清晨嘴角噙著輕蔑的微笑，緩緩靠近他的臉。
「我的話，你聽得很清楚。」他幽幽地說，右手卡住秦楓的脖子，把他一點點舉離地面，「不要打她的主意，她不屬於你。」他頓了頓，秦楓已被他高高舉在半空，雙腿只掙扎了兩三下便不敢再動，「這次放過你，下次就不是這樣小小的警告了。」
此刻坐在書桌前的秦楓面目猙獰，口水順着暴露出來的犬牙滴到地毯上，他一隻手摸著脖頸上依舊清晰可見的暗紅色指印，一隻手攥成了拳頭。
「老大，咱們接下來怎麼辦？」張滿滿戰戰兢兢地提議，「要不要去查……」
「查個屁！」隨着秦楓暴躁的一聲狼怒，他面前的書桌已四分五裂，「嫌命長嗎？！」
妖族對捉妖師一族的恐懼是幾千年來深深刻在骨子裏的，尤其是見識了顧清晨的手段之後，他對顧清晨的忌憚已經開始大過他想重振妖族的野心，這讓他十分地不甘又憤恨。
走出英語專四考場，沈曉玥與韓冬冬擊掌歡呼，她跟韓冬冬打包票這次成績一定是優秀及以上。韓冬冬抱着她笑得合不攏嘴，說這才是她認識的沈曉玥沈學霸。
隨後兩人用逛商場、進寵咖、品網紅店的方式好好慶祝了這次的勝利，直到華燈初上才一起開心地返回宿舍。這是沈曉玥這學期第一次回宿舍過夜，還是她跟東方啟保證時刻與韓冬冬寸步不離才特批下來的。
可剛踏入宿舍樓大門，沈曉玥就被樓管阿姨叫住了，說有她一封信。拿着沒有署名的信封她不禁皺眉，上樓的時候便刻意走在韓冬冬後面，一邊聊天一邊拆開信封，從裏面拿出兩張不可描述的照片。她停下腳步，正打算仔細揣摩照片照得是什麼的時候，又收到了一條匿名短訊。
韓冬冬聽到短訊聲回身看她，意外發現她拿着手機的手肉眼可見的顫抖。「曉玥，怎麼了？」她關切地問道，走下樓梯來到沈曉玥近前。
沈曉玥雙手一抖將手機放入衣兜、照片扣在身上，恐怕韓冬冬看到。「沒事。」她聲帶緊張，聲音顫抖，「我有點兒事，你先自己回宿舍吧。」說着話她腳步後撤邁下兩節台階。
「發生什麼事了？」韓冬冬還想問些什麼，沈曉玥已經跑下樓，遠遠喊了一句「你先回去」，腳步聲也漸漸聽不見了。
韓冬冬攥著樓梯扶手的手緊了緊，跟着下了幾節台階，最後還是轉身向樓上走去。
沈曉玥打車停在龍翔別苑，下車后一路小跑來到東方啟家門外，呼了兩口粗氣小心打開密碼門，發現客廳沒人便脫了鞋一步一頓地往一層卧室走去。
路過客衛，她被裏面的光影吸引，輕輕推開磨砂玻璃門，待她看清裏面的景象，驚詫得捂住嘴巴，手上的信封掉在地上，兩張照片露了出來。
東方啟聽到動靜停了手，快步走到客衛門口打開門，看到驚恐萬分的沈曉玥時先是一愣，然後嘴角微微帶笑安慰道，「抱歉，嚇到你了。我只是想試試靈力……」
「是你乾的么？」還沒等東方啟說完，沈曉玥已經紅了眼眶，顫抖的聲音打斷了他的話，「你說過的，不會讓那種事再發生，你……」她有太多的話想說、想問，可這時只能顫抖著，多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玥兒……」東方啟抬起手想輕拂她的頭頂，卻被她後退一步躲過。他眉頭微皺，俯身撿起掉出來的兩張照片，不由地錯愕。他沒猜錯，現存於世的精靈族人果然不止他一個。
這時東方啟身後傳來「喀」的一聲，洗手台上一半鮮活一半枯萎的花枝斷成兩截，乾枯萎蔫的那截掉落在枱面上，黢黑褶皺的枝條和散落的花瓣透露著無盡死氣。很明顯，這與照片上的兩具動物乾屍都出自同一種力量的摧殘。
「你相信我嗎？玥兒。」他拿着照片的手垂下，目光嚴肅卻溫柔地看着她。
「我……」她很想說相信，可是，「你說過，精靈族只剩你一人了。」
「我也沒想到，凡事都有例外。」他頓了頓，「你是怎麼知道這是精靈力作用的結果？」
沈曉玥微怔，掏出手機打開那條暗指乾屍與精靈力有關的短訊給東方啟看。東方啟看完思忖片刻，輕聲道，「妖族的人應該還不知道我的身份，如果這些是他們發給你的，說明他們已經和另一個擁有精靈力的人相遇，並相互表明了立場。讓你看到這些，是為了挑撥你與他的關係。」
「這麼說，我應該認識那個人？」
「嗯。」東方啟點頭，腦海里浮現出一個人的名字。
「那如果這些東西是那個人發給我的呢？」
「那應該就是一種威脅。」
「威脅？」沈曉玥皺眉，「為什麼要威脅我？我對他有什麼危險嗎？」
「應該不會。」東方啟搖搖頭，「妖族從來都不是精靈或者捉妖師的危險，他們力量太過懸殊。」
「那這是為什麼？我越來越糊塗了。」沈曉玥又皺眉，下意識抬手握住胸前的項鏈墜，「對了，要不我問問聖石吧？」
「不要！」東方啟快速抓住她的手，「不要問它。」
「為什麼？」她見東方啟表情嚴肅認真，鬆開了手。
「擁有者對聖石許願是要付出相應代價的，願望越大，付出的代價也就越高。」他頓了頓，「我猜測當年貓妖王和王後為了保住你的性命，應該付出了相當大的代價。」
沈曉玥怔住，她應該想到的，幼小的她穿越千年光陰來到這個時代，他的父親死於戰亂，母親從此失蹤，所以那個代價……還有那句咒語一般的引誘……一滴晶瑩的淚珠滑落臉頰，「東方哥哥。」她咬住嘴唇，凝眉望向東方啟。
「別怕，有我在。」東方啟心疼地將她攬入懷中，下巴抵在她頭頂，「今晚別回學校了，住在家裏，讓我保護你。」
「我怕會暴露你的身份？」沈曉玥沒有抬頭，將額頭抵在東方啟胸口，雙手抓着他的衣服悶聲說。
「不會。」他的聲音溫暖帶着笑意，讓她安心，可是她又不忍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拖他下水。
「東方哥哥。」她輕輕推開他，臉頰還有些紅暈，「今晚我還是回學校住吧，和冬冬說好的，我也不想讓她擔心。」
東方啟沒說話，片刻后，他從手腕上摘下一條皮質手鏈給沈曉玥戴上，上面綴著一顆耀眼的棱形水晶。「戴好，任何時候都不要摘下來。」他嘴角彎起好看的弧度，戴好手鏈的手卻沒有離開沈曉玥的手腕，「我在這顆水晶里注入了靈力，如果你遇到危險，我會馬上知道，它應該也能護你一時周全。」
在水晶廊燈映射下，他的雙眸閃爍著明亮的星光，將她心頭的烏雲驅散。她烏黑的眉眼彎起，想微笑，卻發覺臉頰的溫度上升得更快。她下意識抽離被攥住的手，目光下移看着他勾起的嘴角，說了句「謝謝東方哥哥」，便跑出了門。
東方啟看着沈曉玥離開的方向莞爾，抬起還留有她餘溫的手指輕點自己的唇瓣。
小區外面的角落，一個黑影看着沈曉玥打車離開，拿出手機撥通一個號碼，「少爺，她走了。」
「哼，這個女人。」電話里傳來秦楓不屑的聲音，「也太依賴東方啟了吧，區區一個人類能幫她什麼。」
「少爺，她會不會把咱們是妖族的事告訴東方啟？」
「不可能，我還沒見過敢與妖為伍的人類，更別說為敵了。」
「那我現在要不要跟上她？看她去哪兒？」
「不用，她八成是回學校。」秦楓頓了頓，「而且看樣子她應該還不知道姓顧的真實身份，你先回來，別打草驚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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