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9章 居翰點撥（三更）
王鎔派的使者是行軍司馬李藹，這種求援，派的人級別低了，還真不一定管用。其他幾名大將需要防守城池，不敢輕易調動，只能派名義上的三把手李藹來了。
王鎔和成德上下以為太原朝廷做主的是晉王李存勖，可一到了之後才發現，好像並不是這麼回事。
李藹高高興興把禮物送給了李存勖，得到了李存勖的熱情接待，本以為太原朝廷出兵的事板上釘釘。可等了半天才發現，太原朝廷都沒有出兵的意思，軍隊沒有調動，糧草也沒動靜，太原城裏更是很少有人談論戰事。
這讓李藹也有些疑惑，這什麼情況。
李存勖、郭崇韜一行人自然知道原因，畢竟這些日子朝中吵成了一片，但就是沒能通過出兵的決策。而對於這些事，李藹也打聽不到。
好在他也遇到了一個熟人，那就是原幽州節度使劉仁恭麾下監軍張居翰。成德之前因為交惡河東，跟劉仁恭的關係比較好，往來比較多，算是聯合抗晉，所以李藹就認識這位幽州監軍。
而張居翰被李克用扣下為己用后，便深得信任，之前擔任了昭義節度使監軍，與李嗣昭共同防守潞州。潞州之圍解后，李存勖為了拉攏李嗣昭，廢除了昭義監軍，在張承業的安排下，擔任河東監軍。
河東節度使的情況複雜，又處於太原朝廷的腹地，這監軍沒多大實權，就一直賦閑在家，等待被重新啟用。
李藹沒想到有這麼一個熟人，便帶着禮物找上了門。不是說李藹帶的禮物都送給了晉王李存勖了嗎？哪裏來的禮物送張居翰？這當然王鎔又派人送來的。
如今王鎔的希望都在河東了，因為朱溫已經發兵。以大將王景仁為北面招討使，韓勍為副使，李思安為先鋒，統率七萬大軍，從魏博出發，攻打趙州。
王景仁就是南吳大將王茂章，后被楊渥逼反，轉投吳越王錢鏐。隨即錢鏐派王景仁出使偽梁，這位大哥就趁機投靠朱溫，為寧國軍（治今安徽宣州）節度使，加任同中書門下平章事。
看着像那麼回事，可寧國軍節度使在江南，屬於南吳的地盤，王景仁不過是遙領。至於這同中書門下平章事，只是讓他有機會出席宰相班朝會而已，沒啥實權。
就這樣坐了差不多兩年冷板凳，正好此時朱溫需要用人，就把這位在他心中可以平定天下的名將派了出去，不僅把包括「龍驤」、「神捷」、「神威」兩支禁軍共四萬人給了他。而在王景仁北上的途中，朱溫又先後把閻寶和名將「鐵槍」王彥章兩支人馬也劃歸了他，這二者就有一萬五千人。
到了魏博，又有一萬五千魏博軍隊加入。
於是從開封出發的四萬大軍變成了七萬大軍，而且陣容整容豪華。
你說這樣的陣容，王鎔能不着急嗎？
「李司馬，你怎麼有空來咱家這裏了？」看到李藹登門，張居翰有些驚訝。
對於這段時間發生的事，他自然知道，可他只是一個閑人，左右不了朝局。
本來他昭義監軍當的好好地，可李存勖直接把他撤了，顯然是不信任他。他跟李嗣昭倒是配合不錯，可後者也不想有監軍卡自己脖子，於是就默認了李存勖的做法。好在張承業念及昔日舊情，讓他擔任這河東監軍，雖說有名無實，也總比真的啥也不幹好。
「張監軍，李某這也是無事不登三寶殿。如今朱溫的大軍來勢洶洶，成德危在旦夕，河東這邊就是不出兵，李某這也着急啊。」因為是舊相識，所以李藹也沒客氣，直接道明來意。
舊識歸舊識，但禮物還是免不了的，沒看那大包小包的禮物往裏面抬嗎？而且張居翰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反而是心安理得地收了。
聽到李藹的話，張居翰神色有些怪異，看在這些禮物和多年相識的份上，他還是決定提點一下，「李司馬，你不是只給晉王府送了禮？」
李藹搖頭道，「自然不只是晉王府，連兵部尚書李存璋、兵部侍郎郭崇韜、晉王府中門使馬紹宏、晉王身邊紅人景進都送了，可就是沒反應啊。」
李藹覺得自己送的禮，送的夠多了，可這沒見效果。
張居翰也不知道改怎麼說了，也不怪對方，畢竟對方也不知道太原朝廷的複雜局勢。
「怎麼？李某這送禮沒送對？」見張居翰臉色有異，李藹有些疑惑。
張居翰搖了搖頭，解釋道，「不是沒送對，而是送少了。你這送禮的這些人，就跟送到晉王府有什麼區別？在這太原，並不是你們想像中那樣，是晉王一家獨大。」
「難道不是這樣嗎？這太原朝廷，不一直是晉王一系掌控的嗎？」李藹一愣，難道這小朝廷不是晉王李存勖掌控著的？
張居翰笑着搖頭道，「在一年多前是，那是前晉王李克用還在，這太原的掌權人的確是晉王，可現在不是。就說送禮，你少了幾個人，分別是樞密使張承業、樞密副使氏叔琮、太原府尹孟知祥，還有一個最重要的。
從你一來太原，從沒有去行宮面聖過吧？」
「面聖？有這個必要嗎？」李藹遲疑道。
聽到這話，張居翰臉色微變，看了看周圍，彎腰低聲道，「李司馬，給你一個忠告。在這太原，不要說對聖上不利的壞話，否則被人聽去，你們成德想要朝廷出兵，肯定成功不了。」
李藹見張居翰如此嚴肅，頓時神色凝重，恭敬行禮道，「還請張監軍解惑。」
張居翰這才露出微笑，想到一個事，突然問道，「你們成德上下是不是都認為晉王殿下才是這太原朝廷的掌權者？」
李藹猶豫了一會兒，點了點頭，「的確是。」
「咱家告訴你一個事實吧，如今太原朝廷下轄的六個藩鎮中，晉王只掌控了三個，而另外三個卻是在當今聖上的掌控之中。」說着張居翰對行宮放心高舉著合攏的雙手。
跟張承業一樣，張居翰這種唐室老宦官，對於唐王朝的忠心是其他將領和文官不能比的。即便他現在身處閑職，但對於當今聖上，卻是尊敬不已，遠甚於晉王李存勖。
因為他這個監軍心向聖上，加上節度副使孟知祥，所以導致李存勖如今沒能完全掌控河東這十州之地。
「聖上？」李藹一愣，他沒想到另外三個藩鎮會聽命於行宮中那位小皇帝。
張居翰此時有些激動，「你別驚訝，如今朝廷九萬禁軍，也有一半掌握在聖上手中。而且戶部尚書忠心於聖上，即便晉王掌控不少軍隊和兵部，但若是戶部不配合，出征的大軍就會沒有糧草和軍餉。
而要想戶部配合，就必須得到聖上的同意。你們到了太原，就只去拜訪晉王一系的官員，卻忘了聖上，就算是聖上不介意，忠於聖上的一眾文武官員也不會同意。
想來這就是為什麼出兵的事一直沒有進展的原因。」
聽到張居翰這番言論，讓李藹一時間消化不了這麼多內容。說實話，他實在沒想到那個被眾人遺忘的小皇帝居然掌握了太原小朝廷近一半的權力，這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而且九萬禁軍的規模也讓李藹有些震驚。這規模堪比朱梁的禁軍規模了吧？他不明白，太原是如何養下這麼多禁軍的。
不過既然已經知道問題癥結所在，李藹需要做的就是打通小皇帝這邊的門路，才能讓河東同意出兵。
想到這裏，李藹連忙對張居翰行一個大禮，謙卑說道，「多謝張監軍指點，還請監軍幫忙稟報聖上，讓李某可以有機會面聖並彌補過錯。」
張居翰聽完不禁苦笑，「李司馬，咱家倒是想幫你這個忙。可咱家沒有資格面聖，想要面聖，找咱家肯定行不通的。」
李藹一愣，隨即說道，「還請張監軍指一條明路。」
「你可以去樞密使張承業的府上想想辦法，若是他願意幫忙，面聖的事情就會很容易。」說到這裏，張居翰也有些不是滋味。
可沒辦法，自己回到朝廷的時間尚短，之前又是被李克用任用的人，聖上不相信他也很正常。反觀張承業早早投靠過去，這才深得聖上的信任，掌握禁軍。
李藹聽完連忙道謝，然後就急急忙忙回了下塌處，然後第二天就帶着禮物、送上拜帖前去樞密使府求見。
張承業也接見了李藹，但並沒有當場答應願意帶其進宮面聖的事，而是獨自一人進了宮。
「成德的使者怎麼想起來去樞密使府上拜訪了？是他自己想到的，還是有人點撥？」聽到成德使者李藹上午便去了張承業府上，李柷也有些好奇。
之前這位成德使者可謂把晉王府一系的親信跑了個遍，就沒看到來面聖啥的，李柷心裏不介意是假的。
「陛下，應該是河東監軍張居翰點撥的。昨日李藹帶着禮品去了張居翰的府上，據說待了一兩個時辰。李藹轉變如此之外，應該有張居翰的功勞。」張承業解釋道。
「張居翰？就是之前擔任過幽州和昭義監軍的那人？」提起這個名字，李柷有些印象。
在之前下令誅殺宦官的時候，張居翰算是跟張承業一樣，為數不多活下來的。只是此人為人低調，倒是沒啥名氣。
「回陛下，正是他。此人在昭義擔任監軍期間，撫綏士卒，護理百姓，一切都治理得並並有條。可以說潞州能堅持近一年，除了李嗣昭一眾將領的拚死抵抗外，也有此人治理有方的關係。」張承業趁機誇讚道。
李柷點了點頭，「看來是有些能力，不過暫時不用管他，還是成德的事情重要些。既然找到你這裏了，那就讓他後日進宮面聖吧。」
其實李柷明天也有空，但他向晾晾這位成德來的使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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