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1章 河西之談

「陛下，前往甘州回鶻的使團正在宮外等候。」

「這麼快？他們這是沒回家休息就入宮了？」李柷一愣，當即放下手中的奏摺，起身道，「還愣什麼？趕快讓他們進來，朕就在這裏接見他們。」

李柷本想去親自迎接，但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沒有親自去，不能表現得過於急切。

高升則是去傳話了，過了大約半刻鐘，三道身影便出現在了內閣門前，為首的則是李珽，左右分別是馮道和折從阮。

這種面聖，使團普通成員和隨行的護衛卻是不能進宮的。

「臣李珽！」

「臣馮道！」

「臣折從阮！」

「出使甘州回鶻歸來，特來向陛下復命。」

李柷這會兒忍不住從位置上走下來，親自托著李珽的雙手，輕聲道，「三位愛卿請起，這數月來回數千里，三位愛卿辛苦了。高升，傳朕的旨意，三位愛卿各賞賜蜀錦百匹。」

「謝陛下賞賜！」

「來人，給三位愛卿賜座。」說完，李柷這才回在自己的位置上。

「陛下，這是臣等三人甘州回鶻此行的見聞，這是張超等人派人傳回的一些消息。」沒等凳子送過來，李珽就從身上拿出兩份摺子：厚的那份是他寫的，薄的則是張超之前派人送到山丹縣那封。

高升隨即接過來轉呈給李柷，後者拿到手后，就不禁翻看了起來。李珽寫的摺子要詳細一些，大約有數千字，不然也不會那麼厚，從鹽州開始，一直到回鶻王庭的沿途見聞。

包括鹽州境內遭遇黨項人的襲擊，可見韓遜雖然攻下了鹽州，但鹽州境內的治安並不好，黨項人比較活躍，喜歡數十人或者百十人一起劫掠往來的商旅；還有涼州那裏的情況，不少涼州的唐人都希望朝廷大軍可以重回河西，這對於朝廷無疑是個好消息，意味着重回河西的百姓基礎是有的。

還有河西吐蕃的複雜情況、在回鶻王庭的見聞，李珽都一一寫了，比較詳細。包括甘州回鶻二王子狄銀的野心，以及對方說歸義軍叛唐建國一事。

反觀張超這邊，因為得知肅州龍家攜肅州歸順了甘州回鶻，導致張超一行冒險穿越沙漠的難度變得更大了。之前只是說從沙漠橫穿到肅州就行，可現在肅州已經成了回鶻人的地盤，這個辦法就不行了，只能在甘州城裏逗留，開了個邸店尋找機會。

對此，李柷倒沒有責怪的意思，他看的只是結果，不管過程。而且橫穿兩州的巴丹吉林沙漠，危險性也很大，在不熟悉的情況，沒必要去冒險。

「李愛卿，你說說你對歸義軍建國一事的看法。」李柷合上摺子，放在一旁淡淡問道。

對於歸義軍，李柷自然知道不少，獨立建國他也知道，就是『西漢金山國』，就是張承奉建立的。只是什麼時候建立的，他卻是記不清了，好像就是這幾年。

隨後張承奉四處出擊，想要恢復歸義軍最強大時期的版圖，結果被甘州回鶻好好教育了。隨後沙州大族出身的曹議金髮動政變，開啟了曹氏歸義軍的時代。

說實話，對於歸義軍的態度，李柷也有些猶豫。一邊是西域唐人的庇護者，但一邊又是割據一方的諸侯，不過割據也是迫於無奈，誰讓中原王朝不給力。

聽到聖上這話，李珽心裏嘆了一口氣，沒想到聖上一開始不問甘州回鶻，而是問這個話題。

「回陛下，臣以為這中間應該有些隱情。張超的信中並沒有談及歸義軍建國一事，要麼是歸義軍沒有建國，要麼是他們沒打聽到這個消息。

臣更傾向於前者。」李珽作為敦煌李氏，他不願意相信張承奉會叛唐建國。

旁邊的折從阮本想插嘴打斷，他認為李珽的主觀傾向太明顯了，有失偏頗。可想到這裏是聖駕前，他又不敢過於放肆。

「哦？愛卿為何這麼堅信？」李柷不禁好奇道。

「回陛下，臣在奏摺中也曾解釋此事。甘州回鶻跟歸義軍處於敵對狀態，如今甘州回鶻選擇跟朝廷聯姻，並想一舉統一河西，自然不想朝廷跟歸義軍取得聯繫。

臣懷疑這是甘州回鶻的離間計，就是想讓朝廷認為歸義軍已經叛唐，讓朝廷不再支持歸義軍。」李珽說出了自己的看法。

李柷點了點頭，但他也沒有隻聽對方一家之言，看向馮道，「馮愛卿有什麼要補充的嗎？」

馮道連忙行禮說道，「回陛下，臣的看法大多和李侍郎相同。只是認為不管歸義軍是否背叛朝廷，如今河西走廊，甘州回鶻一家獨大，不符合朝廷的利益。既然歸義軍和甘州回鶻處於敵對狀態，扶持歸義軍抗衡甘州回鶻是很有必要的。」

李柷點了點頭，沒有點評，而是看向折從阮，「折都將，你此行護衛使團出使有功，沿途也擊敗了不少賊人，你覺得以河西各部的實力如何？朕指的是他們的騎兵。」

折從阮一愣，沒想到聖上會問自己，連忙道，「回陛下，臣覺得河西吐蕃中的溫末人以及靈武境內的黨項人不足為懼。溫末人雖人數眾多，但如今四分五裂，以臣率領的五百騎兵都能輕而易舉擊敗數倍於己的溫末騎兵。

反倒是靈武節度使和甘州回鶻比較強大，特別是後者，據說還有重騎兵，但微臣並未親眼見證。不過甘州回鶻有着二十多萬部族，可以輕而易舉拿出數萬騎兵，將會是朝廷重回河西的大敵。」

李柷點了點頭，「先不說回鶻了，朕想問問愛卿你的看法。你是想回綏州，還是願意留在朕的身邊當差？」

聽到這話，不僅是折從阮有些震驚，李珽和馮道也有些羨慕地看向對方，得到聖上的青睞，前途無量啊。

折從阮連忙行着大禮道，「回陛下，臣願意為陛下鞍前馬後，誓死效忠陛下。」

李柷臉上露出笑容，「既然如此，那你就留在左龍武軍擔任中郎將吧，你的那幾百騎兵也都留下，從此隸屬於禁軍。」

「謝陛下！」折從阮一聽，頓時大喜過望，禁軍的待遇可比藩鎮軍隊好多了。

李柷微微一笑，「來人，擬一道聖旨，使團一行，不遠千里出使回鶻，功勛卓著，使團上下每人賞賜錢十貫、錦緞兩匹，特賜休沐十日。

使團正使李珽，加正議大夫（正四品上，文散官），改任禮部侍郎，賞三進宅院一座；使團副使馮道，加通議大夫（正四品下，文散官），賞三進宅院一座；折從阮，加宣威將軍（從四品上，武散官），改任左龍武軍中郎將，賞兩進宅院一座。」

聽到如此多的封賞，其他幾名內閣學士有些驚訝，更多的是羨慕。

「謝陛下。」

三人連忙行禮謝恩。

「高升，你送一下三人。」李柷回到座位上，吩咐道。

「是，陛下。」

說着，高升就帶着三人離去，李柷則是看着幾人，欲言又止。

「來人，去傳樞密使入宮。」

。。。。。。

「高公公，能不能請教一個事。」

出宮的路上，李珽忍不住問道。

「李侍郎請說！」高升也比較客氣，工部侍郎和禮部侍郎雖說都是正四品下的官職，但也有區別的。

禮部侍郎有着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主持每年的科舉考試，這是工部侍郎比不上的一個地方。

「高公公，李某返京路上，看到各地都在押運糧草入京，這是有戰事？」這個問題一直在李珽心中，之前沒機會去打聽，現在還是沒忍住。

「哦，這事啊！」高升還以為是什麼秘密之事，不過這事倒不是什麼秘密，「的確有戰事。在李侍郎你們一行回來前，幽州節度使劉守光稱帝，朝廷已經下旨以晉王為招討使，領兵討伐幽州。

這些日子，一直在準備糧草。」

「劉守光稱帝？」聽到這個消息，李珽有些意外，「難怪了！」

「這對李侍郎沒多大影響，倒也不用擔心。聖上也說了，李侍郎長途跋涉，比較辛苦，可以趁機休息一段時間，再去禮部赴任。」高升客氣回道。

「高公公抬愛，也多些高公公為下官解惑。」李珽雖說比較客氣，但也頗為得意。

沒想到此次回來，會直接成為禮部侍郎，還是比較滿意。當然最高興的還是折從阮，一下就成了天子近臣，算是真的鯉躍龍門。

因此，連高升都忍不住跟折從阮說了兩句。李珽和馮道畢竟不一樣，本身就是朝中大臣，加封也是情理之中，但折從阮卻是一普通小將走到這一步。高升本身就在服侍聖上，自然知道聖上這樣對一個人是什麼意思，更主要的是折從阮很年輕。

使團的歸來，李存勖也很快得知消息，但他並沒有放在心上。畢竟他目前最重要的事還是出征幽州，誰管河西那麼遠的地方，朝廷目前也沒實力去河西。

經過一段時間的準備，朝廷暫時把可供七萬五千大軍三個月的糧草運到了雲州和蔚州兩地。於是在十月一日這天，李存勖便率領大軍從太原出發，北上雲州。

直到這時，劉守光才意識到太原朝廷是真的要攻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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