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6章 河朔大戰（終）

「殺！」

就在魏州城外的大戰分出勝負的時候，相州這邊的戰鬥也到了關鍵時刻，李存璋指揮的大軍在多日進攻下，最終以火藥炸開了相州的城門，並趁機攻入了城內。

大量的唐軍湧入相州城，城內的梁軍節節敗退。

「撤退！快撤！」

最終，相州刺史賀瑰選擇棄守相州城。

他手上的兵力並不多，繼續堅守並沒有多大的希望，只是希望魏州那邊的戰事可以傳來好消息。

那個時候，即便相州失守，也不至於到全面失守的境地。

李存璋一邊下令軍隊接管相州城，一邊派出左神威軍的騎兵廂去追擊。

賀瑰在棄守相州的時候並不知道魏州那邊戰局已經分出勝負，等他撤到湯陰之時才知道朝廷大軍一敗塗地。

朱漢賓帶着一部分魏博軍隊撤到了澶州，而賀德倫等人情況不知，混亂之中，軍隊四散而逃，早已失散。

「撤吧，先撤回衛州，如今局勢，已經無力回天。」

得知賀德倫那邊，近七萬大軍敗於唐軍之手，賀瑰便知道已經沒戲了。

此時大梁在河朔地區已經沒多少軍隊了，能不能守住衛州和澶州都是一回事。賀瑰沒有死守的覺悟，先撤到衛州，若是真的無力回天，他便南渡黃河。

只是他不明白，就算是不敵，近七萬大軍，也不至於敗的這麼快，也不知道他們怎麼打的。

現在說這些已經沒用，還是先逃命吧。

如今局勢，逃命也不算可恥。

。。。。。。

「我們抓到了賀德倫，梁軍統帥賀德倫！」

魏州城和昌樂縣城的中間地帶，一群唐軍騎兵包圍了數百名倉皇逃竄的梁軍，其中就有換成普通將士衣服的梁軍統帥賀德倫。

這裏距離戰場超過二十里，雖說賀德倫這數百人玩命似的逃跑，但沒逃多遠就被追上。

照理說梁軍數萬人潰敗，唐軍騎兵沒必要逮著這幾百梁軍追。

原因嘛，也簡單。

其他梁軍都是驚慌地四處逃竄，隊伍都是亂糟糟的，一擊即潰，可賀德倫這幾百人，井然有序，還能不時反擊。

這不證明這支隊伍不普通嗎？

面對數百唐軍騎兵，賀德倫最終下令投降了。

如今的戰場局勢，若是被唐軍追上，根本逃不走。唐軍那麼多騎兵，就算是他擊敗了眼前這股騎兵，馬上就有更多的唐軍騎兵殺來。

況且，他這幾百親兵還不是這數百唐軍騎兵的對手。

無奈的他，只能投降。

他畢竟是梁軍主帥、平盧節度使，或許還能活下來。

而得知眼前這幾百梁軍中有梁軍主帥賀德倫，追擊的唐軍都激動萬分。

很快，賀德倫就被押到魏州城外唐軍臨時搭建的一處大帳之中，唐軍主帥李定江就在其中等候消息。

「啟稟李都統，右羽林軍俘獲了梁軍主帥、平盧節度使賀德倫。」

「俘獲了賀德倫？快帶進來！」聽到這個消息，李定江頓時來了興緻。

沒想到能俘獲賀德倫，這可是大功一件。

沒一會兒，一名被捆綁着的中年男子就被兩名唐軍押著帶到帳內，看到來人，李定江有些疑惑。

「都統，他就是賀德倫。」閻寶在一旁提醒道。

閻寶本是梁將，自然認識賀德倫。

李定江仔細打量了一下，眼前這人並不是常見的漢人模樣，皮膚有些偏黑，五官有着跟常見的漢人有很大的不同。

聯想到此人是河西部落出身，也就釋然了。

其實早年的李定江也是朱溫麾下，但只是中下層的軍官，並不認識賀德倫。而且他跟隨李柷也有十年，就算是見過賀德倫，估計也沒多少印象。

「你就是賀德倫？」李定江好奇地審視着對方。

「正是賀某。」賀德倫挺直身軀，直視着李定江，看着明顯有些年輕的對方，「不知閣下是何身份？雖然賀某戰敗，但也希望能知道擊敗賀某的是何人。」

「這是李都統，同時也是我大唐樞密院副使。」閻寶介紹道。

「原來是李定江，賀某聽過你，早年你也是太祖麾下，為何背叛太祖？」賀德倫聽聞一臉不忿。

「太祖？本都統一直是大唐的臣子，可不是那個逆賊的臣子。」李定江反駁道。

這也沒錯，因為他跟隨氏叔琮一起護送聖上去太原時，當時朱溫並未建立朱梁，他自然一直都在李唐治下任職。那個時候，朱溫都還是唐臣。

「賀德倫，如今你已經是俘虜，若是不想受罪，最好老實點。」對於賀德倫那依然高高在上的態度，丁平自然看不慣，前者不過是一個敗軍之將。

「你是誰？賀某再怎麼說也是梁軍的統帥，跟李都統的對話，你一個下屬也敢插話？李都統，你麾下的將領就這麼不懂規矩嗎？」賀德倫不認為李唐朝廷會殺了他，所以他也不懼。

「手下敗將也敢這麼囂張？」丁平嘲諷道。

他畢竟是年輕人，聽到賀德倫這話，頓時就有些不舒服。

「好了，丁指揮使沒必要跟一介俘虜較勁，如何處置他，聖上想來會有考慮。」李定江也不好過分指責丁平，但他也不願看到對方喧賓奪主。

丁平臉色依然不太好看，瞥了一眼賀德倫，再對李定江隨便行了個禮，「末將遵命，但此人的囂張態度，末將會一五一十向聖上彙報。」

李定江聽聞神色不悅，但很快遮掩過去，也不想在此事上多說什麼。

一旁的閻寶卻是沒有插嘴，看向賀德倫的眼神有些怪異，彷彿是想等著看賀德倫的悲慘結局。

「啟稟李都統，雁門郡王、李都督求見。」

就在這時，李嗣源二人的到來，打破了現場奇怪的氛圍。

「他們來就是了，有其他問題嗎？」對於這兩位被幾千梁軍騎兵打的潰敗，李定江自然是十分鄙夷。

現在梁軍都敗了，這會兒才姍姍來遲，來搶功勞不成？

而對於剛才的事，他也拋在了腦後。

「回李都統，跟雁門郡王同行有原偽梁銀槍效節軍指揮使張彥。」來人遲疑道。

「什麼？張彥跟他們一起來的？」李定江眉頭一皺，這李嗣源想幹什麼？

還有這張彥，不直接跟自己談，怎麼跑去跟李嗣源一起了？想到聖上的旨意，臉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沒一會兒，李嗣源、李存敬和張彥便聯袂而來。

當掀開帘子，看到賀德倫時，李嗣源一愣，「李都統，這位是？」

「賀帥。。。賀德倫，你怎麼在這裏？」就在李嗣源疑惑時，他後面的張彥看到賀德倫有些驚訝，可看到對方被綁着，隨即反應過來。

這是被俘了啊。

賀德倫回過身看了一眼張彥，神色平淡，彷彿被俘也不是什麼大事。

「你就是銀槍效節軍指揮使張彥？本都統還以為你要固守魏州，拒不投降呢！」聽到張彥的那番話，李定江自然猜出對方的身份，臉色一沉，就大加斥責道。

「李都統恕罪。魏州城內情況複雜，為了穩住局勢，小人不敢輕易離開。

如今朝廷大勝偽梁，右神威軍也進城準備接管城防，小人這邊匆忙趕來，還望李都統明鑒。」對於李定江的反應，張彥早有預料，所以並未太着急，按照之前想好的說辭回答對方。

「右神威軍？雁門郡王，本都統都還沒下令，為何右神威軍便進了魏州城？」李定江臉色難看的看向李嗣源。

相比於之前丁平那點言語上的逞強，他更不滿李嗣源的私自行動。

誰知李嗣源也不慌不忙，淡淡地解釋道，「張指揮使為了穩定魏州局勢，主動向本王求助，本王的軍隊恰好在附近，為了大局着想，這才派軍隊入城，接受銀槍效節軍的歸順。」

「雁門郡王這是接受了銀槍效節軍的歸順？」李定江陰陽怪氣地說道。

李嗣源也察覺到了李定江那奇怪的語氣，也沒在乎，只以為是對方發泄不滿，便繼續道，「銀槍效節軍本就是一支能征善戰的軍隊，正好右神威軍損失較大，本王便準備把銀槍效節軍編入右神威軍，也是為了增強朝廷實力。」

「是嗎？」李定江露出玩味笑容，然後吩咐自己的親兵，「來人，把聖上的聖旨拿來。」

聖旨？

李嗣源有些狐疑，什麼時候的聖旨，他怎麼不知道？

只見一名親兵從大帳里的一個木箱中取出一封聖旨，然後遞到李定江的手上。

李定江拿起聖旨，本想親自宣讀，但想想還是算了，便把聖旨給了李嗣源，「雁門郡王，這封聖旨雖是聖上給本都統的，不過事關銀槍效節軍的處置，你看看吧。」

李嗣源頓時覺得不對勁，一把抓過聖旨打開，當看清聖旨上的內容，一臉驚愕，瞥了一眼張彥，便合上聖旨，對李定江說道，「怎麼可能？聖上為何為下達這封聖旨，銀槍效節軍可是強軍，若是收編。。。」

說到最後，李嗣源有些不敢相信，聖上居然會下達這麼一封聖旨。

「聖上為何為下達這封聖旨，雁門郡王不如去聖上面前親自求證。」李定江冷冷說道，然後他便準備公佈聖旨內容。

「慢著！」李嗣源着急打斷李定江的動作。

「雁門郡王有事？」李定江淡淡說道。

「這件事本王需要跟聖上請示，或許聖上會改變旨意。」李嗣源不想看到自己謀劃了那麼久的軍隊就這麼完蛋，便想再努力一把。

「雁門郡王可以去試試，但本都統卻要執行聖旨。」李定江說道。

「李都統這是一點情面都不給嗎？」見李定江如此固執，李嗣源臉色也不太好看了。

「雁門郡王阻止本都統行事，莫非是想抗旨不成？」李定江手握聖旨，自然不懼李嗣源。

後面的張彥聽了這麼久，也聽出了不對，便打算撤退，可還沒等他有所行動，身後便有數名禁軍出現，隱隱圍住了他。

「別動！」

一柄橫刀架在了張彥的脖子，這讓手放在劍柄的他頓時投鼠忌器。

「李都統這是要幹什麼？」張彥尷尬地問道。

李定江瞥了一眼張彥，並沒有在對方身上過多停留，而是打開聖旨，一臉嚴肅地宣讀到，「聖旨有旨，誅殺銀槍效節軍全軍，一個不留！」

「什麼？」

聽到這個消息，雖說早有猜測的閻寶、丁平和李存敬也大為吃驚，沒想到聖上居然下令誅殺銀槍效節軍，還是全部殺完。

包括賀德倫，他也沒想到李唐皇帝會下達這麼一封聖旨。

張彥聽到這個消息，彷彿一記驚雷在耳邊炸響，一臉驚愕，「不可能，我們已經歸順，為何要殺我們？為什麼要殺我們！」

「銀槍效節軍以下犯上，難以節制，為保魏博穩定，誅殺你們自然是情理之中。」李定江一臉平淡地說道。

「不可能，你們這不道德，殺了我們，以後就沒有人敢歸順你們。」張彥激動地大吼道。

他想要掙脫，可幾名禁軍將士已經死死地把他按在地上，無法動彈。

李定江自然不會跟一個將死之人過多辯解，繼續下令，「右神威軍之前臨陣脫逃，為讓其戴罪立功，由雁門郡王率領，追擊逃走的王檀、王彥章等部梁軍。

魏州城由左羽林軍接管，誅殺銀槍效節軍之事，由左羽林軍、神機營和安東兵負責。若是其他魏博軍隊敢反抗，盡皆屠戮，魏博喜歡兵變的毛病該改改了。」

「末將領命！」

聽到這殺氣騰騰的命令，閻寶等人聽聞不禁神色一凜，不禁對聖上的狠心感到恐懼。

想到李存敬跟李嗣源同來，李定江決定好好敲打一番對方，「李存敬都督，之前一戰，你部一戰即潰，龍顏大怒。此次誅殺銀槍效節軍，是你部戴罪立功的機會，希望李都督不要糊塗。」

李存敬嚇得冷汗直冒，聖上不滿的事，他也是接到了聖旨，本來還說去追擊梁軍，想要戴罪立功。

誅殺銀槍效節軍也是奉旨行事，他自然不會推脫，「李都統放心，末將一定奉旨行事。」

聽到李定江的這些話，李嗣源臉色一白，不用想，銀槍效節軍完了。

恐怕這還不是開始，聖上既然動了殺心，估計在戰後會對魏博軍隊進行血洗。

更關鍵的是，聖上會怎麼處置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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