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 碼頭相見如路人

第249章 碼頭相見如路人

船上的徐二見着妹子如此,那是一臉的無奈,

「你這性子當真是說來便來!」

身後頭的沈五聽了卻是一臉的着急,忙過去將她拉住,

「薈薈,你若是想家,我們以後回去住上一陣子都成,你可不能真跟着二哥走啊!」

你走了我怎麼辦?

徐三不聽,順着河堤追着大船跑,徐二在船上連連揮手,

「快回去!」

回頭卻是吩咐人道,

「快走!快走!」

那徐家人也是知曉自家三小姐的脾氣,聞聽二公子有令,那是連忙跑下去吩咐船夫,

「快快快……快走!」

船夫們聞聽連忙搖動船槳,逃也似的划走了,徐三在岸上眼見得大船越走越遠,船上的人也越來越小,這才止了腳步,回頭抱了跟在後頭的沈五哭道,

「你可要對我好,你若是對我不好,我就是跳進河裏,游也要游回金陵去!」

沈五見她一張小臉哭得如那小花貓樣,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忙應道,

「自然會對你好的,你是我的明媒正娶的妻子,不對你好,我是要受天打五雷劈的!」

徐三聞聽這才止了哭聲,卻是一面抽泣一面應道,

「也不用天打五雷劈,你就站在那兒生受師姐三拳便成!」

沈五聽了一陣氣苦,

「你師姐那拳頭能打死猛虎,你這是要謀殺親夫么,我死了你可要守寡的!」

徐三聽了這才破涕為笑,嗔道,

「都說了是,你若對我不好才這樣,你到底對不對我好?」

沈五一臉堅定道,

「定會對你好的!」

二人在那河堤邊卿卿我我,那頭眾人見了酸的牙都要掉了,便有人揚聲叫道,

「沈五你走不走,你不走我們可是要走了!」

沈五這才回頭揚聲道,

「走走走,這就來了!」

這廂拉着自家妻子迴轉,眾人一陣打趣,說說笑笑間便要離開碼頭,卻見得遠遠兩輛馬車向碼頭駛來,他們人多又身後都帶了僕從,將這碼頭佔了個滿滿當當,那馬車到了近前見狀便停了下來,車夫向裏頭的人說了幾句甚麼,裏頭的人聞言撩了帘子往外瞧,露出一張臉來,卻是一位徐娘半老的婦人。

那婦人探頭看了一眼外頭,突然一眼便瞧見了儀容出眾的裴赫,頓時臉色一變,一雙眼直直盯在他的臉上,嘴唇開始不停顫抖起來,有人見了那婦人的模樣便笑了起來,轉身對身邊的人道,

「裴兄果然魅力無窮,竟是連這半老的徐娘也看呆了!」

眾人都笑,只沒有人發覺裴赫冷若冰霜的臉上,更添了幾分寒氣,武馨安立在他身邊,自然能覺察出他的異樣來,又仔細打量那婦人,瞧那婦人的神情,這哪裏是見着英俊少年的欣賞之色,依她瞧著倒似是見着鬼一般,一雙眼瞪圓了,身子都嚇的哆嗦起來!

武馨安轉頭看了裴赫一眼,卻見他目光冰冷的掃過那婦人的臉,嘴角扯了扯,冷笑一聲,轉頭對眾人道,

「諸位,我們擋了人家的道,且先離開吧!」

眾人點頭,紛紛繞過馬車,往後走去,那車上的婦人一雙美目緊緊盯着裴赫從自己的車前經過,嘴唇顫動了半晌,終於開口問道,

「這位……這位公子……你……你可是姓裴?」

裴赫聞言停下了腳步,抬眸與她對視,口中應道,

「這位夫人,你我素不相識,不知打聽我姓氏是為何?」

那婦人應道,

「我……我瞧著公子與我一位故人十分相像,因而才有此一問……還想請問,這位小哥可是姓裴?」

裴赫木然的點了點頭,

「正是!」

「可是……可是單名一個赫字?」

裴赫仍是點頭,那婦人立時如遭雷擊一般,失聲道,

「你……你怎麼到了京師?」

裴赫聞言冷笑一聲應道,

「夫人問的好生奇怪,這京師你來的,我來的,大家都來的,裴某怎得就能來京師了?」

說罷再不理會這婦人,拉着武馨安的手往下人們牽馬的地方而去。

那婦人將頭探出車窗,看着裴赫遠去的背影,卻是越看越像,越看越是心驚,

「他……他都長這麼大了,他來了……那……那個男人是不是也來了?」

想當年我離開時他還那麼小,可就他生的那模樣,雖說如今長大成人再不是當年的小娃娃了,可……可那精緻的眉目,自己怎麼可能忘記?

慢說是隔了十多年,便是隔上二十年,三十年她都還記得的!

這樣好看的孩子,便是她自己,也是再沒法子生出一個來了!

那婦人看着裴赫翻身上了馬,與一名黃衣少女相偕離去,

「那小女子又是何人?是他的妻子還是他的妹妹?」

這麼些年,她絕口不提當年在建州的日子,更是想都不想那一對父子,只每每在午夜夢回之際,卻是彷彿又回到了那破爛的小木屋子裏,低矮又壓抑,潮濕又惡臭,還有那個醉熏熏的男人,滿臉的胡茬,通紅的雙眼,壯碩的身子壓得她幾乎要喘不過氣來了……

那樣的窒息感,時常令她在午夜驚醒,再轉頭看向身邊儒雅斯文的丈夫,這才醒覺自己已經遠離那個可怕的男人了!

那樣的日子,那樣的男人,她這輩子便是死也不想再經歷一次了!

對於那個她拋下的孩子,她……她卻……偶爾也是會想起他的……

那樣漂亮的孩子,就不是這凡間的人兒,根本就不應當出生在這個世間,她恨那個男人,連帶着也恨這個孩子,可……當她一人獨自抱着孩子守在那小破屋裏時,看着他漆黑明亮的雙眼,她又忍不住瞧得痴了,抱着他偷偷的哭泣,

「你……你原本就不應當出生在這世上呀!」

有一度她想親手掐死他,生在這樣的家中,有這樣的身世,他生在這個世上命運也會十分的悲慘,倒不如由她這親娘,親手結果了他,也免得他在世上受苦!

她曾經真正將雙手放在那柔軟細嫩的小脖子上,慢慢地用力,慢慢地一點點擠去他小小胸膛中的氣息,他開始還會哭,還會舞動着小手掙扎,可到了最後,他的小臉兒變的紫紅,手腳也無力的,眼看着就差最後一口氣了,卻是被鄰居趕來救了。

這小破屋子四面透風,有人經過居然還能瞧見裏頭,瞧見她在掐死自己的孩子!

那個男人知道了,回來毒打了她一頓……她便越發恨這個孩子了,這男人就是想用孩子拴住她,他卻不知曉,這孩子身上流着他父親蠻夷人的血液,根本就不應當出生在這世上!

之後,她一日日的煎熬著,以為這一生便要葬送在那裏了,卻那知絕處又縫生,父親平冤起複了,家裏人送信過來,她哭了整整一日,之後那幾日她十分乖巧,對那男人百依百順,曲意的討好,可笑那男人還得意的道,

「女人就是畜生,多打上幾回便知曉聽話了!」

這一日那男人又出去吃酒了,她將自己的東西收拾好后,便匆匆離開了家,臨出門時她回頭看了一眼,那孩子一雙漆黑的大眼正定定的看着自己,眼裏有空洞卻也有瞭然,他年紀雖小但也是知曉她不要他了,要離開了!

終究是她身上掉下來的肉,她一咬牙回頭抱起他親了親,

「別怪我,要怪就只能怪你那親爹!」

說罷扔下他奪門而去,在她身後悄無聲息沒有半點聲響,那孩子哭都沒有哭一聲!

「看來……他也並不親我這生身之母的!」

她暗暗的想,這才想起來,這是她生下這孩子之後,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親他!

她原以為這孩子生在建州那樣的地方,又有那樣的爹,多半不是被打死,就是被人賣了,卻是沒想到他竟活的好好的,長的那般的好看,錦衣華服,寶馬僕從,竟是一派貴公子的模樣。

這麼些年,他經歷了甚麼?

他是怎麼變成現在這模樣的?

他……他現在又是在做甚麼?

她開始好奇起來,這念頭一旦在心頭升起,便如野草一般瘋狂的生長,婦人開始思索適才見過的人當中可有認識的,

「哦……對了,領頭的是沈家老五,還有老六,還有……還有武襄侯的那一對兒女,武襄侯與我們家老爺乃是舊識,武襄侯夫人我也是認識的,不如便從他們那處打聽!」

婦人坐在馬車之中左思右想,打定了主意,這時節外頭的馬夫道,

「夫人,少爺的船到了!」

婦人聞言忙整了整衣衫,撫了撫頭上的髮釵,在丫頭的攙扶下步下了馬車,見得那船上下來一位翩翩少年,立時慈愛的笑了起來,

「臻兒,你可回來了!」

「母親!」

周臻年不過十歲,卻是生的俊秀斯文,與父親周峰有七八成相似,這孩子也是個讀書的料,小小年紀已是熟讀經史子集,能寫得一手好文章了,婦人生有三子,最得意的便是這個大兒子,這廂將大兒子的手握在手中,心緒卻是不由自主飄到了,那遠去的身影上,

「也不知……他可是讀過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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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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