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叫一聲奶奶

吃過早餐，陸望晴稍微畫了個淡妝，就跟着雲歸遠一起走了。

來到雲歸遠家裏的時候，瞎子婆婆沈長卿正一個人坐在門口曬太陽，聽到陸望晴的聲音，她開心的笑着說道：

「陸老師來了，來，來，你就坐在我邊上陪我說說話，讓小遠去做飯好了。」

陸望晴從屋裏搬出一個凳子，坐在沈長卿的身旁，乖巧的回答道：

「好，我就在這裏陪婆婆曬太陽！」

說完后，就轉身對雲歸遠說道：

「現在時間還早，你一個人慢慢做，最好燒幾道你拿手的好菜來嘗嘗。」

雲歸遠帶着幽怨的語氣抗議道：

「婆婆，你不能厚此薄彼，應該讓晴兒跟我一起燒飯，哪怕打個下手也好啊！」

沈長卿卻毫不客氣的回答道：

「要不，你坐下來陪陸老師說話，我去燒飯？」

雲歸遠連聲說道：

「別別別，我這就去燒，你們慢慢聊！」

說完，就慢慢悠悠的往廚房走去了。

雲歸遠走後，陸望晴就對沈長卿說道：

「婆婆，你以後不要再叫我陸老師了，叫我晴兒就行，這樣比較親切。」

沈長卿笑呵呵的說道：

「好，好，就叫晴兒，你也別那麼生分，沒事要多來家裏坐坐，陪我說說話也好，不然，我一個人待在家裏也很悶的。」

陸望晴微笑道：

「好的，我以後會經常來的，婆婆的精神看起來還不錯呢！」

沈長卿搖頭道：

「一天天的變老，哪還有什麼精神？整天都在家裏坐着，感覺很不自在，我還寧願每天下地干點活，身體反而好一些，可惜這眼睛什麼都看不見，幹不了活了，也幸虧歸遠孝順，不然我的晚年還不知道有多凄涼呢！」

陸望晴含笑道：

「他孝順婆婆也是應該的，你把他撫養長大，養育之恩深如海，他要是不孝順，能對得起你嗎？」

沈長卿嘆息道：

「倒是我拖累他了，以他的本事，要是出門打工，肯定也能過得很好，何苦被困在這小小的一個雲溪村呢？」

陸望晴不贊成的說道：

「外面的世界再大，其實看過之後也就那樣，打工也算不上什麼好的出路，要想掙錢，在家裏也能掙，如果是想見見世面，等條件好了，就出去旅旅遊，豈不是比打工好！」

沈長卿沉吟片刻后，才悠悠的說道：

「是啊，打工也沒什麼好的，我那兒子兒媳就是因為出去打工，把命都丟在外面了，唉……」

說到這，她不禁發出了一聲深深的嘆息，然後就停下了。

陸望晴猶豫了好一會，才輕聲的問道：

「就算髮生意外，按道理也應該……能夠回到故鄉才對啊！」

沈長卿沉默良久后，才緩聲說道：

「那時手機還是很貴的，沒多人能夠用得起，我們家連坐座機電話都沒有，所以他們要聯繫我，還只能通過寫信，最後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我也不知道，當我知道問題嚴重的時候，也請人過去，到他們上班的廠里問過，只是他們已經辭職離開了，然後就查不到他們的行蹤了。」

陸望晴硬著心腸接着問道：

「那你怎麼知道他們問題嚴重了呢？」

沈長卿閉着眼睛沉吟良久后，才幽幽的說道：

「我兒最後一次寫信給我的時候，說我兒媳得了絕症，他們的收入根本不夠去治病的，於是，我兒就偷偷的去黑診所賣血，想要湊點醫藥費，可是很不幸，賣血的過程中，他自己也染上了不治之症。」

說到這兒，沈長卿臉上露出了痛苦至極的表情，停頓良久之後，她才接着說道：

「他說本來也打算要回來的，可是，屋漏偏逢連夜雨，由於兩個人的情況都不好，沒看好我孫女，孩子竟然被人偷走了，他們就去尋找孩子，之後，他們和孩子的訊息就都沒有了，唉，你說，這老天爺怎麼就那麼不開眼，把所有的不幸都集中到我們家了呢？」

陸望晴滿懷愧疚的說道：

「對不起啊，婆婆，又提起了你的傷心事。」

沈長卿搖搖頭說道：

「這麼多年都過來了，已經好多了，我一直都不願跟小遠和小楓說這些事，他們也不問我，其實啊，有時候說出來也好，不說，悶在心裏也是一種痛，雖然不說，可是心裏又何嘗有過片刻的忘記？」

「要是我孫女在的話，也應該和你差不多大了呢？也不知道她現在被賣到了哪個角落裏去了，若是賣到一個好人家還好，如果買到那些不好的地方去，這輩子該怎麼活啊！」

陸望晴小聲的問道：

「婆婆，那你孫女回來過嗎？」

沈長卿點頭道：

「回來過的，我孫女是在東海那邊生的，生完孩子三四個月就過年了，我兒子兒媳就帶着她回來過年，那也是我們這個家最快樂的一個春節了，一家人開開心心的吃年夜飯，有了孩子，他們很開心，我也整天抱着孫女捨不得放手。」

「過完年，他們又匆匆的回東海了，在家裏也就待了半個月，出門的時候還開開心心的出去，沒想到過了兩個月就查出我兒媳婦生病了，隨後我兒子也因為賣血染病，接着就是孩子被偷，一件接一件的不幸就這樣來了，我最後一次收到我兒的信是五一過後，後來就杳無音訊了。」

「那段時間，對我來說，就像天塌下來了一般，我孩子的爸爸走得早，我一手把孩子拉扯大，他也是一個孝順懂事的孩子，娶的兒媳婦也很孝順，我以為我的好日子就要來了，沒想到卻是這樣的結果。」

「說起來還是我的錯，他們本來不願意出去打工的，可是村裏很多人都出門了，那時我身體還好，覺得家裏的農活我一個人也能幹得下來，就讓他們出去打工，希望他們掙點錢也能蓋新房子，過好一些的日子，沒想到我的一番好意，反而害了他們。」

「若是我順着孩子的心意，就讓他們在家干農活，哪怕日子過得苦一些，蓋不起新樓房，可是一家人都能好好的活着多好，哎……是我害了他們啊，所以這些年歸遠不願意出門，我也沒強行趕他出去了，他有心要留下照顧我這個老太婆，我就好好的活着，讓他安安心心的待在家裏，窮一點也沒關係，外面的世界太複雜，還不如在家裏踏踏實實的過日子呢！」

「這也算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吧！」

兩人正說着話，只見雲歸遠端起一盤花生和瓜子走了過來，裏面還夾雜着一些糖果，他一邊走過來一邊隨意的說道：

「我剛才都沒想起來，平時很少吃這些東西，忘了家裏還有零食。」

說着話，就把盤子放到兩人的面前的一個凳子上，隨即還轉身又拿出水壺和茶杯，給兩人各到了一杯開水放着，然後自己也坐了下里。

陸望晴剝了一個花生，放到嘴裏一邊吃着一邊隨口問道：

「你飯燒好了嗎？這也太快了吧！」

雲歸遠搖頭道：

「哪有這麼快，飯還在鍋里蒸著，菜都已經備好，要等飯蒸熟后，就可以炒菜吃飯了。」

說完后，他依然以一種比較隨意的語氣問道：

「你們在聊什麼呢？看起好好像挺沉重的樣子。」

沈長卿也沒隱瞞，就介面道：

「我們在聊我那命苦的孫女，不知被賣到了哪裏？也不知道現在過得怎麼樣？」

雲歸遠就順着話說道：

「說不定沒被賣，而是被送到孤兒院了呢！」

說完就看向了陸望晴，兩人對視了一眼后，還是雲歸遠繼續問道：

「婆婆，你孫女有什麼比較特別的胎記嗎？」

沈長卿幾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有，有一個印記我記得特別清楚的，可是，世界那麼大，我現在又是瞎子，還怎麼去找呢？」

雲歸遠好奇的問道：

「哦？是什麼樣的印記，讓你記得那麼清楚呀？」

沈長卿立刻回答道：

「那時我兒子兒媳帶着孫女回來過年，我特別高興，所以每天都搶著要給孩子洗澡，所以對孩子的身體比較熟悉。」

「應該說第一次給她洗澡我就發現了那個印記，當時把她放到澡盆里后，我就小心翼翼的為她擦身體，洗到他的小腳丫時，我發現她腳底有黑點，我還以為是踩到什麼髒東西，沾在上面的，於是就稍微用力的搓洗，可是，搓了好幾下都沒搓掉，我才知道，原來那不是什麼髒東西，而是三顆小黑痣。」

雲歸遠驚訝道：

「她腳底有三顆黑痣？是左腳還是右腳，具體在哪個位置呢？」

沈長卿思索著回答道：

「長在右腳腳心，微微凹進去的那個地方，三顆痣還挺規則的，組成了一個三角形。」

一聽這話，陸望晴頓時驚呆了，手裏正拿着一顆花生，花生殼已經剝開，花生米掉落到地上了她都沒發現。

雲歸遠一看她呆若木雞的模樣，頓時就明白，她大概就是那個腳底長了三顆黑痣的女孩。

沈長卿眼睛看不見，可是卻也也感覺到現場的氣氛好像不一樣了，於是疑惑的問道：

「怎麼了呢？難道你們知道？」

此時，陸望晴還沒有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獃獃的看着眼前的瞎子婆婆，內心五味雜陳，雖然她自己也曾有所猜測，可是又覺得世間不可能有如此巧合之事，所以並沒有抱多大希望。

可是，當沈長卿說到腳底有三顆黑痣的時候，她就明白，這已經錯不了了。

長這麼大，這個印記只有她自己知道，同學朋友都不知道，連雲歸遠也不知道，畢竟這三顆黑痣長在腳心，也算是比較隱蔽的地方了，平時都穿着鞋，誰也看不見。

就連她自己，也是長到七八歲的時候，有一次洗腳時才發現，和沈長卿一樣，當時她也以為是踩了什麼黑色的東西，於是就使勁搓洗，洗不掉后才知道那是三顆黑痣。

半晌之後，陸望晴才從震驚中回過神來，她緩緩的站起身來，慢慢的跪到沈長卿的面前，將頭趴到沈長卿的腿上，嗚咽著說道：

「奶奶，我就是你的孫女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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