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三十八章 人性

第八百三十八章 人性

議政殿中,只有秦游的聲音,隨着秦游的訴說,不少老臣,感到背脊發涼。

「方銀,瓶庄的守備,手下有一百四十二名軍卒,抓了一個懷有身孕的孕婦,懷胎,整整九個月的孕婦,她不想去瀛島,不想離開自己的故土,只有死,因為她知道,去了瀛島,與死無異,一條麻繩,五塊矮磚,一根房梁,孕婦死了,弔死在了瓶莊家中,方銀得知后,用刀,剖開了婦人的屍身。」

秦游滿面慘然,看向武將,看向文臣們:「諸位大人,你們知道那方銀,為何這麼做嗎?」

沒有人知道,沒有人開口,最終,秦游的目光落在了刑部侍郎的身上。

剛剛,就是這位刑部侍郎喃喃自語,說尚雲道的軍卒,是官軍,應該明正典刑,而不是被死刑誅殺。

秦游咧著嘴:「因為,方銀以為孕婦屍身內的嬰兒或許還活着,若是活着,還能送到招娣村換些賞錢。」

刑部侍郎的臉上,瞬無血色。

秦游邁步走到了刑部侍郎的面前,拱了拱手,極為認真的問道:「這位大人,那方銀,就是官軍,就是府兵,還是副校,我將他活活燒死,您說,成么?」

刑部侍郎大口大口的喘息著,低着頭,蒼老的身軀微微顫抖著。

「成。」

開口的,是刑部尚書聞人泰。

聞人泰目眥欲裂:「那方銀,該誅,極刑誅之!」

秦游轉過身,看向高高在上,那面容隱藏在玉冠之下的九五之尊。

「陛下,尚雲道,這樣的官軍,比比皆是。」

「朕…」

秦老大的聲音,空洞,毫無感情色彩,淡淡的開了口:「你,接着說,朕,要讓這諸臣知道,知道這尚雲道,這羅雲道,這廣懷道,究竟,有多慘。」

「臣,遵旨。」

秦游深吸了一口氣。

他不喜歡講這些事,可他必須要講,要讓所有臣子們知道,他們連餘光都不肯掃過的東海,厚重的黃土上,早已被鮮血染紅。

原本,大家對東海是什麼樣的,並無興趣。

他們只想知道,秦游是怎麼平亂的。

可現在,每個人的心,都堵得慌,堵的厲害,至少,天子,與幾位尚書,還有那些從龍之臣,還有那些老臣,他們,是這樣的,望着秦游,腦海里,滿是那煉獄一般的慘狀。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秦游的聲音越來越沙啞。

當秦游最後一個字落下時,秦老大摘掉了玉冠,面色,陰沉如水。

上官鄂等人,臉,紅的厲害。

他們每天,在這議政殿之中,歌功頌德。

每日,回到府邸,和妻妾們吹噓,在他們的治理下,夏國盛世,指日可待。

可今天,當秦游將東海最猙獰不堪血腥的面紗摘掉時,大家才知道,十年,至少十年,大家忽略的東海三道,整整,慘了十年。

鐘聲鳴響,秦老大微微閉上了眼:「今日,繼開午朝,散朝吧。」

說完后,秦老大站起了身,走向了龍門。

而群臣,也是埋着頭,各自出殿。

早朝,就在秦游的講述下結束了。

秦老大加開了午朝,群臣卻沒有任何抱怨。

秦游望着一個個臣子離開的背影,露出了如釋重負的笑容。

他寧願不要封賞,也希望這滿殿的君臣,聽他講述一個故事,一個關於東海的故事,東海百姓的故事,而不是東海海王的故事。

晉昌的卑鄙,瀛賊的殘暴,助紂為虐的一家二姓,慘到了極致的百姓,這就是東海的故事。

秦游吐出了一口濁氣,走向了停留在原地的白彪四人。

「原本,是想為你們請功,可說着說着,卻…」秦游露出了歉意的表情:「我只是想讓大家知道東海發生了什麼,這十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麼。」

白彪單膝跪倒,司哲、林骸二人也是如此,而老墨魚則是彎腰施禮。

四人沒有說任何話,只是施禮。

秦游微微一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

宮內是有膳房的,只有四品以上的大員才可入內,小太監會將一些吃食送過去。

秦游不是四品大員,卻是皇親國戚,有資格入內,只不過他並沒有去,而是坐在了議政殿外的台階上。

宮內的禁衛視而不見,只是牢牢的持刀站在原地,他們怕出聲驅趕的話,秦猙打爆他們的狗頭。

秦游敢大大咧咧的坐在那裏,老墨魚四人卻不敢,只能站在兩旁,垂手而立。

低着頭的秦游,陷入了沉思。

人性,真的本惡嗎?

人們似乎總是將自己所受到的傷害,施加到比自己更弱小的人身上。

「墨大爺。」秦游轉過頭,看向老墨魚:「您是長者,小子有一事困惑,能問問您嗎。」

「殿下請講。」

「人性,真的本惡嗎?」

「人性…」老墨魚深深的嘆了口氣:「你這問題,讓我想起了在惠通皇陵時聽到的一件傳聞。」

「什麼傳聞?」

「關於那晉昌海田侯小侯爺藍良禾的事。」

秦游微微一愣,老墨魚繼續說道:「一年前,小侯爺藍良禾回隆城時,過盤山崖,大雨磅礴,在馬車上突然見到了兩隻山蛇相鬥,來了興趣,便下了馬車觀看。」

秦游啞然失笑:「這藍良禾也是閑的。」

「小侯爺蹲在地上,看了許久,拉車的馬匹生性好動,便向前邁動了蹄子,走出了十數丈遠,卻驟然出現了山塌,巨石滾落,將馬匹和馬夫壓死在盤山路上。」

秦游皺了皺眉,老墨魚看向身邊的白彪三人,語氣莫名:「你們可知,那小侯爺與幾位親隨說了什麼嗎?」

林骸哈哈一笑:「還能說甚,自然是走了大運,若是他們在馬車中,已是命喪巨石之下了。」

司哲點了點頭:「不錯,那藍良禾的運氣倒是不錯。」

白彪沒有開口,目露沉思之色。

老墨魚看向秦游,露出了一絲笑容:「親隨,確是如此說辭,可那小侯爺藍良禾卻哭嚎懊悔,說若是他沒有下車觀二蛇相鬥,那馬夫就不會命喪於此了,極為自責。」

老墨魚望着巍峨的宮殿群,目光幽幽。

「老朽虛活七十餘載,這人,是善是惡,說不清,可這世道…」

老墨魚沒有繼續說下去,可雙眼之中,卻滿是悲涼失望之色。

鐘聲悠揚,群臣們開始走向議政殿。

秦游看向遠處步行而來的夏朝臣子們,迷茫著,困惑著。

若說是這惡世道,讓人心惡了,可那麼多衣食無憂的人,為何要行惡,而且還是大惡。

可要說是這人心惡了,所以這世道才惡,那為何,這世上,還有藍良禾這種傻子,為何,還有白彪,還有寇眾,還有寧願吃盡人間苦頭依舊九死不悔的傻子?

一時之間,秦游也想不出個所以然,嘆了口氣,走進了議政殿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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史上最強世子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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