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九章 永無

第一百四十九章 永無

程回想她大概永遠忘不掉幾年前那個深夜,她瞞着程夫人,找葉醫生借錢買機票跑回來找賀川,等了一晚上等來了他帶別的女人回家。

在那一刻,她覺得自己所有的痛苦都只是自作自受,她的痛苦,在別人看來什麼都不算。

她醒悟的太遲了。

她那會也太年輕了,是她不自量力。

程回輕鬆笑了笑,道了句:「恭喜你們。」

「謝謝你。」溫涼溫柔笑笑,似乎想起了什麼甜蜜的回憶,說:「其實我也沒想到他會跟我求婚,現在想想還是覺得不可思議。」

程回笑容散漫,扯了扯,低頭拿了手機掃了一眼,說:「抱歉,我現在還有事,先走了。」

「應該是我說抱歉,不好意思,剛才說了一些廢話,讓你見笑了。」

「沒事。」

「那我不打擾你了,再見。」

希望再也不見。

程回心裏想。

程迴轉身走開了些距離,綳著的神經瞬間鬆了下來,可她還是難受的厲害,那種感覺,像是回到了她那段最黑暗的時刻,連呼吸都是痛的。

胸口那個地方。

其實一開始,她沒想過放棄賀川的,想和他好好的。

但是後來發生太多的事情了,她才搞清楚,賀川要是想和好,不會和其他女人在一起,不會不來找她,他明明可以來找她的。

扯其他的理由放棄她,都是借口罷了。

歸咎到底他心裏沒她了而已,不想繼續了。

她花了將近三年時間,也足夠時間死心了。

……

賀川什麼時候擺訂婚宴,她毫不關心,該上班上班,該出去玩出去玩,不會因為他結婚,她連自己的生活都不過了。

溫涼和程回私底下見過面的事,她一直瞞着,沒和賀川說過,她心裏也怕,怕訂婚宴會出什麼岔子,於是儘可能避免有什麼意外發生。

最近賀川的一舉一動,溫涼非常關注,他接個電話,她都要聽一下他在跟誰說話,確認只是一些公事,她才放心,而後不動聲色走開。

賀川要去見朋友,她也想跟着去。

賀川沒說什麼,就帶她一起去了。

這幾年,他認識的人越來越多,都是一些生意場上的,也有一些在重要單位的負責人,都是些有頭有臉的人物。

賀川要訂婚的事沒有瞞着,大家消息都很廣,都知道了。

見到了溫涼,都在說客套話,大概就是被眾心捧月的感覺了。

溫涼這才真的確認了她即將要和賀川訂婚的事實。

這個事實,是既定的。

身邊這個男人。

至於他書本夾着那張程回的照片,也沒什麼重要了。

可能是無意的,也有可能是很久之前隨手放的,大概自己都忘記了。

溫涼也不想揪著問個不停,她說服自己不要再想照片的事了,他們已經要結婚了,一張照片也引起不了什麼風浪。

而且都過去這麼久了,要是賀川真想做點什麼,不會一直沒有什麼動靜,更不會答應和她結婚了。

想了想,溫涼微微笑了笑。

今晚的局,都是賀川的朋友,溫涼認識幾個,平時也有來往,但是不是那麼熟,畢竟是他朋友,不是她那個圈子的,不止賀川帶了人過來,他那幾個朋友有伴的也帶了伴,沒伴的就顯得孤家寡人了。

賀川和溫涼好事將近,朋友都在說他們倆的事,尤其是看到溫涼,一口一個大嫂喊著。

尤其是他們的女朋友,也是跟着喊大嫂。

這一聲一聲的大嫂,溫涼其實很高興來着。

男人和男人玩,女人和女人湊在一起聊天。

那枚戒指自從帶在手上之後,溫涼一直戴着,賀川很大方,買的婚戒價格可不低,那款式,明眼人一看就看出來了。

限量款,還得提前預定。

他們這個圈子,多數人談的女朋友都還不是結婚的對象,玩是可以隨便玩的,結婚可不是開玩笑的。

而像賀川和溫涼這種情況,也算好。

在他們的印象里,溫涼當初也只不過是個小助理,現在成了賀川的未婚妻,只能說,她真有手段,居然能爬到這個位置上。

「嫂子,你手指上戴的是賀川送的嗎?這款戒指,我記得很貴來着,賀川真捨得。」

其他人附和了幾句,都在吹她這個戒指。

溫涼還記得自己當初還只是個不起眼的助理的時候,賀川身邊的朋友可沒正眼瞧過她,可沒有現在的局面。

溫涼也知道,笑了笑,說:「這個還真不知道多少錢,賀川前段時間買的,我看到也很吃驚。」

「沒想到賀川還能這麼浪漫啊。」

溫涼客套應着:「哪有,也沒有,他哪裏是這種浪漫的人。」

「看起來越不像會做浪漫事的人做起浪漫的事情才更令人感動。」

「你這話說把我繞進去了。」

就在說話間,溫涼手機響了,她說了句不好意思,起身到包間外接電話。

她一走,剛說話那幾個臉色各異,有不屑的,也有沒把溫涼說的話放在心裏,似乎也只是客套話而已,隨便聊聊。

要是誰把溫涼剛才的話放心裏,那是天真。

溫涼在秀她的婚戒,誰不知道。

她就差把婚戒的價值標出來了。

小人得志。

不就是一個小助理爬上了位。

溫涼走開了會,接會電話,就有人說了句:「我聽說程究妹妹程回回來了。」

此話一出,如平地驚雷,在包間里炸開。

賀川坐在皮質沙發上,抽著煙,燈光昏黃,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其他人都不敢接話茬,包間內忽然安靜了一陣。

提起程回的那個人自然是知道她的,也知道她跟賀川之前的事,何況,這事本來就傳的沸沸揚揚的,在這圈子裏不是什麼秘密了。

後來他們斷了,是因為程回出國了,但具體是誰甩了誰,沒有準信。

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程究沒來,他結了婚的,有小孩,自然是在家裏陪老婆孩子。

這有了孩子的男人跟談戀愛的還是有區別的,前者要顧家,後者還能瀟灑。

賀川沒什麼反應,似乎沒聽到又似乎不在意。

於是有人開玩笑岔開了話題,沒人再提程回。

女人這邊很多不認識程回是誰,更不知道為什麼提到她,其他人都不敢再提下去的樣子。

溫涼這會站在包間門口,聽到了有人提到了程回,然後就沒有下文了,溫涼裝作什麼沒聽見的模樣,推開門走嗯了進去,自然而然就坐在賀川身邊。

賀川看了看她,說:「怎麼去那麼久?」

「爸爸的電話,隨便聊了聊,他啊,擔心我怎麼還在外面玩,不回家。」

「想回去了?」

「也不着急,我聽你的。」

賀川眉眼淡淡的,說:「那回去吧。」

他要走,其他人也沒敢留。

賀川沒讓其他人送,讓他們繼續玩。

等人一走,提到程回那個人就被說了,說他好端端的提什麼程回,也不怕死。

那人只是笑,輕描淡寫的,說:「我說的是實話。我看賀川心裏就是有鬼,要不然不會不理會。」

當年的賀川可是真真切切栽在程回手裏頭的。

現在斷的乾乾脆脆,還要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賀川喝了酒,自然是不能開車。

溫涼來開車。

賀川坐在副駕上,擰著眉,眼神迷離,望着前面的路。

溫涼在開車,她駕齡也有五六年了,很穩,「賀川,你還好嗎?」

「沒事。」

「今晚你到我那休息吧,你喝了酒不能開車。」

賀川沒反應,他只是看着前面出神。

剛才有人提到了程回,他的思緒也就被勾走了。

溫涼又重複說了一遍,他這才慵懶說了兩個字:「都行。」

溫涼住的地方,他不是沒來過,但是來的次數也不多,就幾次而已,還都是在在一起之前來的,在一起之後,他沒再來過,最多也就開車送她回來,到樓下沒有上樓進去過。

女人住的地方和男人住的有很大不同。

溫涼住的公寓簡單溫馨,和賀川那灰冷調截然不同。

賀川進屋后,溫涼拿了雙鞋子給他換上,說:「我給你倒杯水。」

賀川雖然有些醉意,不過意識還算清醒的,他也知道溫涼是什麼意思。

溫涼端來一杯水,給他。

溫涼說:「我去樓下給你買刮鬍刀,還有換洗的衣物,你隨便坐,我很快回來。」

他沒來過她這留夜,她這也沒有男性用品。

這話的意思也是證明她這幾年只有他一個男人,她心裏也只有他。

其實反過來對於女生來說也是一樣的。

只不過女生更加敏感,更加在意細節。

男人的話,看他心裏怎麼想。

如果是在意的女人,可能會加分,要是不在意,那說到底還是不在意。

溫涼去樓下的商場買了刮鬍刀,還有一次性的男性內褲,她拿的都是最貴的,去櫃枱付錢的時候,餘光瞥到了櫃枱上的鋁箔盒子,她猶豫了下,拿了一盒一起結賬。

她回到的時候,賀川還在,他岔開雙腿坐在沙發上,沒有離開。

他沒有走,溫涼放了心,很個高興。

溫涼很自然走過去,說:「你先去洗個澡,我給你煮醒酒湯。」

他知道溫涼的意思。

賀川也看到了她手裏拿着的盒子。

他面無表情,可還是沒那方面的意思,是一點意思都沒有。

但是溫涼幾次主動,他都拒絕了,這次要是再拒絕,可能會傷她心。

這不是一個男人的所作所為。

……

程回回了趟家,被程父喊回去看望程夫人的。

程夫人有些咳嗽,坐在客廳看新聞,桌子上有一碗顏色很深的中藥,已經涼了,但是程夫人一口都沒喝。

程回回到家,難免會被程夫人問。

程回拿了個蘋果在削皮,不想看程夫人。

程夫人重複問了一句,問她工作是哪裏的。

程回漫不經心說:「市裏的,就一家公司。」

程夫人說:「年薪多少?」

「月薪。」

「和你專業對口?」

「恩。」

「辭掉吧。」程夫人二話不說。

蘋果皮斷掉,程回拿刀的手一頓,她又繼續削皮,說:「為什麼?」

「你跟你哥一樣,考公,或者考研究生。」

程回笑了笑:「我不要呢。」

「我說的話你必須聽。」

「算了吧,我不想聽。」程回慶幸自己已經不是幾年前遇到事只會哭的自己了,她能這麼平靜坐在這裏和程夫人說話,心態上起碼很成熟了。

程夫人一聽就來了脾氣:「你回來不住家裏就算了,讓你辭掉工作,你不聽?」

蘋果削完,程回放在乾淨的碟子裏,推到了程夫人面前,說:「不想辭,我已經成年人了,不是十八十九歲,自己的事情可以自己做主,媽,你還是照顧好自己吧,不用管我的事。」

「程回,你是翅膀硬了?說起來回國,我讓你回來不是讓你回來忤逆我的,當初我能把你送出去,現在也一樣。」

程夫人管不了她,搬出了和當年一模一樣的做法,威脅她。

程回笑了笑:「隨便你,都可以。」

「反正你不是一直專制慣了,我說什麼你都聽不進去,如果你覺得我工作不好,要我辭職,甚至再一次拿出國要挾我,我沒什麼意見,但是媽,這次要是你再安排我出國,我以後都不會回來了,不用你點頭或者搖頭,我能肯定,我是絕對不會回來了。」

程回平靜說完,就上樓去健身房了。

她打開跑步機,站了上去。

其實她覺得自己剛才說那番話挺過分的,當初她出國,的確是程夫人安排的,同樣的辦法,程夫人想用兩次是不可能的,而且她也不會乖乖聽話,要是真犟起來,程夫人拿她沒辦法,可她還是要說那些話故意氣她。

明明是親母女,非要用這種方式互相傷害。

過了會,程父打開健身房的門走了進來,說:「你剛才說那些話,傷害到你媽媽了。」

程回說的話,程父都聽見了。

程回繼續跑,沒說話。

「回回,是爸爸對不起你,沒幫到你,讓你在國外受苦了。」

就算當初他出面,也制止不了程夫人。

程回心裏一驚,表情鬆動:「沒有,也就那樣。」

她以為程父知道了她得抑鬱症的事,才有些嚇到,不過都過去那麼久了,要是程父知道應該是早知道了,不可能現在才來說。

她放下心,聽到程父嘆了口氣,說:「你媽說的話,你不用管,她不會送你出國了。」

程回還是沒說話。

「你媽最近失眠厲害,睡不着,睡著了就念你名字,應該是夢到你了,她嘴上雖然沒說,但爸爸知道,她是想你了。」

程回冷呵:「爸,你不用幫她說好話,有些事情過去了不代表我就忘了,我沒辦法忘,她以為她是為我好,可她用的辦法卻傷到了我,她不知道,還拚命的說是我的錯。」

程回和程夫人之間的芥蒂,不是一時半會可以消除的,程父也理解,他也無能為力,程夫人固執起來,誰都管不了。

程回說:「爸,是不是連你都覺得媽的做法沒有錯?她當初把我送出國,強迫我和賀川斷了,我現在回來了,連我找什麼工作,也要控制我,我是不是就只是一個傀儡,不應該有自己的思想,她說什麼就是什麼呢。」

程回語氣其實挺平靜的,沒有一個字眼是情緒波動的。

程父說:「好了,你別這樣說,爸知道你的感受。」

「你不知道,你要是知道,就不會和外面的女人攪和在一起。」程回有些煩躁,話音剛落,她自己都楞了一下,隨即關掉了跑步機,走下來。

程父也吃了一驚,沒想到她還惦記這事,都過去都少年了,而且這事絕對不是她想的那樣。

可是他有難言之隱,不能說出來。

程回走了,來的時候什麼也沒帶,走的也乾脆。

她一走,程夫人生氣,坐在沙發上,使勁打程回的手機,想喊她回來。

程父見狀,連忙上前安撫,說:「你讓程回冷靜冷靜,等下她回來,你們倆又吵起來。」

程夫人冷呵:「她肯定是要去找賀川,對,沒錯,賀川要訂婚了,她不死心,肯定要去找他。」

「你發什麼神經,什麼找他,賀川訂婚和她有什麼關係?」

「你別以為我不知道,她回來就是因為賀川要訂婚,這幾年,她連家都不回,都是因為賀川,她因為賀川不認我這個媽,還不肯回家,一通電話都不打。」

程父嘆氣,深感無力。

這幾年,把他的耐心都消耗殆盡了,他如今還能面對自己的妻子,是出於一個男人的責任感,他才放不下她,可是她的病情時好時壞的,脾氣也是如此,癲狂起來誰也不認。

程父連忙打電話,請了醫生來家裏給她看看。

程夫人見他拿手機,又開始冷嘲熱諷,說:「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背地裏做的事,程回也是,她心裏頭就還惦記着賀川,不行,我絕對不能再讓她和賀川來往,他們倆絕對不能在一起。」

程父說:「你夠了,你還想折騰到什麼時候,這個家因為你,永無寧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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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偷藏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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