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 亂心

大娘看了看沈雲嫣，只覺得甚是可憐她，可王爺既已開了口，她也不能再多說什麼，畢竟王爺所說的，可是雲錦的律法，若是連律法都不尊了，豈非是大逆不道。

沈雲嫣的眼淚掉得越發凶了，「王爺當真要如此？」

「犯了錯就該受罰，就算是陛下來了，也是如此。」簫晚忱偏過腦袋不去看她，嘴裏吐出無情的字眼來，「崔知府，難道還要本王替你發落嗎？」

「不必了！」就在知府哆嗦着手要去拿簽子的時候，沈雲嫣一甩衣袖，從桌後走了出來，朝着上位的簫晚忱行了一禮。

她難得跪得端正，看着恭敬地叩了個頭。

再起身時，沈雲嫣用衣袖猛地一抹臉上的淚水，「既然王爺執意要罰，那不如由妾身親自來，也好全了王爺的臉面。」

她說完這句，又回頭看了眼張大娘，擠出幾分凄楚的笑意來，「妾身打了哪兒，便賠給這位大娘哪兒好了。」

眾人還沒明白過來她這句話是個什麼意思，就見沈雲嫣已經一頭往柱子上撞去，正好是左側的額頭，恰好跟張大娘腦袋上的傷口位置一樣。

巨大的衝擊讓沈雲嫣在瞬間便疼昏過去，順着柱子慢慢倒地。

簫晚忱本能地站起身來。

外頭的百姓更是嚇了一大跳，怎麼也沒想到片刻之前還在盛氣凌人的沈側妃竟然這樣自傷其身。

自有離得近的婦人上前去扶了沈雲嫣一把，扯了身上衣裳的布料捂住沈雲嫣的傷口。

知府見狀急忙替沈雲嫣求情，「王爺，法不外乎人情，還請王爺寬恕沈側妃這一回吧。」

簫晚忱閉了閉眼，「替本王找個人送她回王府。」

知府如獲大赦，「是，下官這就去辦。」

明明不是他犯事，卻因為有心要放過沈雲嫣一把，連帶着他都挨了王爺好一頓訓斥，如今王爺終於答應饒恕沈雲嫣，知府也不由得鬆了一大口氣。

急忙遣了人找了竹竿，又弄來白布綁上，請在場的大娘們將沈雲嫣抬起放上去，又命幾個衙役抬着將人送回王府去。

簫晚忱這才走下高位，直走到那被打傷又被嚇懵的張大娘面前，「還未同大娘致歉，沈氏魯莽，傷了您，本王在此替她向您配個不是，這傷……」

他仔細瞧了瞧，眉尖一蹙，「不如大娘跟本王回王府一趟，本王命大夫替您診療。」

「不必了不必了。」張大娘何曾這樣近距離跟王爺說話，不免又驚又喜，連連擺手，「怎好勞煩王爺府上的人，民婦自己去搗點藥草敷上就好。」

簫晚忱沉吟片刻。

他今日是陪沈喬楚出門遊玩的，身上自然沒有帶着銀兩，更沒有人隨侍跟從，就算有心要賠給大娘一點銀子也沒轍，如今只好答應下來，沖着大娘一點頭便算草草了結了此事。

張大娘還沉浸在王爺跟自己說話的驚喜之中，眼前高大的身影已經匆忙離去。

沈雲嫣那一撞，幾乎撞散了簫晚忱所有的心緒。

他原以為自己已經恨透了沈雲嫣，看透了她的本質，再也不會為她的任何舉措而亂了心神，可不曾想，他還是在沈雲嫣撞上去的那一刻，徹徹底底地……

大腦空白。

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麼，本能地站起身來，沒有伸手，也沒有往前邁步，只是目光死死鎖定在那個順着柱子滑落的人身上。

如今事情勉強算是了了，他得趕回去、趕回去……

腳步忽然一頓。

踏風甩著尾巴，不明所以地看着自己的主子在離自己還有幾步之遙的地方忽然站住。

亮晶晶的馬眼裏，倒映着男人神情難看的臉。

一匹馬再有靈性也不能知道主子在想什麼，踏風亦是如此，只是疑惑不已，大幅度地甩馬尾都不能驚動簫晚忱，它只好從喉間發出低聲的嘶吼，試圖讓主子留心到自己。

簫晚忱定了定心神，上前摸了踏風的腦袋一把，從衙役手裏接過韁繩來，自己牽着踏風慢慢地往王府里走。

他的步伐散亂，就算是不熟悉的人都能瞧出他如今的神情不對勁。

而他自己更是清楚，方才自己的心神一亂都代表着什麼。

卻毫無辦法，哪怕強迫自己去想沈雲嫣做過的惡事，強迫自己去想自己都虧欠了沈喬楚什麼，強迫自己去無數次回憶跟沈喬楚的那個約定。

……都無法阻止血跡從沈雲嫣額頭上往下流的那一個畫面在他的腦袋裏無數次地回放。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