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章 眼神

既然已經被發覺，沈老丞相索性也就不再憋著偷笑，而是放肆地笑出聲來。

剛被叫跪受辱的那一刻確實是亂了幾分神志，如今定下心來，沈老丞相還怕什麼呢，簫晚忱是讓陛下疑心的人，他搬出先帝的話來，只能讓他自己的處境更加危險罷了。

他越是公然得罪簫晚忱，就越是跟陛下站在了一塊，今日受多大羞辱，將來就會成為捏死簫晚忱的多大把柄。

扶著椅子把手笑了好一會，沈老丞相才長長地感嘆一聲，接了簫晚忱的話來，「哎喲，我的好王爺啊，您今日來相府鬧這麼一遭，可不就是來惹人發笑的么？」

簫晚忱知道他的意思。

他今天能來這兒，能在沈老丞相的地盤上叫人跪下，能搬出先帝的話來，就知道自己將會面對什麼。

左右跟陛下也是說不到一塊兒去了，清理府里那些陛下的眼線也已經足夠得罪那位，將來必定是要更被疑心的，與其繼續吞聲忍氣地受着一些有的沒有的窩囊氣，還不如索性翻了臉。

他囂張了，陛下一時反倒不敢對他做什麼，無非就是要多聽聽朝臣和百姓們說他乖張狂妄的話罷了，那倒也無妨。

要保住性命，就得有所犧牲。

沈老丞相原以為自己「提醒」了這麼一句，簫晚忱會露出幾分畏懼的神色來，他等著盼著，一雙眼直勾勾地盯着簫晚忱那張俊顏看，可不管怎麼看，簫晚忱都是原來那副神情。

連變都不曾變過。

沈老丞相頓了頓，捉摸不透簫晚忱如今的想頭，他是早就想好要放肆這一回不需要自己提醒呢，還是一直這麼端得住？

總不能是沒聽明白吧？

沈老丞相越想心裏越沒底，竟也慢慢收住了笑意，不敢再出聲了。

沈喬楚聽不懂他們打的這些啞謎，更不知道兩人的眼神已經在半空中交匯碰撞過一次了。

可她看着簫晚忱握著茶盞的那隻手，就總覺得心裏頭不安，好容易等他倆都不說話了，急忙將身子往簫晚忱那邊湊了湊，「怎麼了？」

兩人分座在前廳的主位上，中間隔着一張桌子，簫晚忱方才著跟沈老丞相說話就沒顧得上沈喬楚，這會子聽見她問，急忙斂去了眼底那點子冷冽，轉過頭去看着她，卻什麼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搖了搖頭。

沈喬楚閉了閉眼。

半個多時辰過去，她早就穩住了自己的心神，只餘下滔天的恨意在胸腔中翻騰著，她也盼著的，希望林秀還沒死，半死不活的也好，她還能治，只要人沒咽氣，就什麼都好說。

治了傷將人帶走——要是沈老丞相不答應，就讓林秀假死——只要出了相府還怕以後沒有好日子過嗎，只要人沒死，一切就好說。

可看着簫晚忱這個表情，她知道自己的那點子希望那點子盤算都沒有指望了。

再睜開眼時，她已經看向了沈老丞相，「父親既然不喜歡我娘，為何要扶正她，難道就因為她生了弟弟？」

沈老丞相沒想到沈喬楚敢這麼質問自己，他的視線原本還停留在簫晚忱身上，聽得這話轉過頭去，卻在跟沈喬楚對上眼的那一瞬間猛地想起那日沈喬楚的眼神來。

就是那日，沈喬楚出嫁后回門的那一日，他原是要囑咐她好好替陛下辦事的，卻被她的眼神驚得好久都不能回過神來。

也許是從沒想過自己的女兒能有那樣的眼神，也許是從來沒有人敢用那種眼神看着自己，也許還有旁的什麼緣故……總之那個眼神，直到今日，沈老丞相也沒能忘卻，時不時地就在腦海里浮現一次，叫他心驚。

如今再度想起，那種叫他心驚，叫他渾身寒慄的感覺再度浮現，沈老丞相好一會都沒能緩過神來，直到烙刻在腦海里的那個沈喬楚跟面前這個慢慢重疊，他才猛地回過神來。

從回憶中清醒過來就看到面前讓自己害怕的那個沈喬楚，沈老丞相嚇得渾身一抖，急忙握住了把手，藉著這個來支撐全身的力量。

沈喬楚跟簫晚忱都因為他這個反應而覺得有些奇怪。

按理說沈喬楚的氣場絕對不如簫晚忱，閨閣女子能有什麼震懾力呢，可沈老丞相不怕簫晚忱，就是怕了沈喬楚那個眼神，沒由來的，甚至怕成現在這個樣子，別說他們倆不能理解，沈老丞相自己也想不明白這究竟是為什麼。

「父親是做賊心虛？」沈喬楚不是個好人，從她看出沈老丞相恐懼自己的那一刻，她就存了心要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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