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七十八章 成佛成魔
惠恆到底還是坐下了,而且還是原地坐下,垂首閉目。
秦游書旗大拇指:「果然敬業!」
嘟囔了一聲,秦游本想繼續找人問監院在哪,誰知突然注意到了之前在台階上「遞茶」的小和尚。
只見那小和尚入寺后,微微掃了眼衣衫襤褸排隊上香的百姓后,滿面厭惡之色。
沒錯,就是厭惡之色。
秦游瞳孔微縮:「七仔,那小禿驢的表情,你剛剛看到了嗎?」
「看到了,好像心中不爽利。」
斐雲榮語氣莫名:「百姓上香,只是向功德箱中放下幾文錢罷了,再看那排隊中一些身穿錦服華服之人,排了片刻,便有僧人過去主動尋上,帶到偏殿奉茶。」
「眾生平等。」秦游滿面不屑之色。
斐雲榮:「心裏又是有了怒意?」
「算不上怒意,找監院去吧,這地方,我是一時片刻都不想待了。」
斐雲榮微微一笑:「你不舒心,那本宮就令你這小世子展露笑顏如何。」
「什麼意思?」
斐雲榮不解釋,徑直走向了剛剛回到寺中的那個小和尚面前。
小和尚正躲在樹后數着數額不一的銀票,見來了人,連忙手忙腳亂的將銀票揣好,臉上帶着幾分惱怒之色。
「施主,佛門重…」
話沒說完,斐雲榮揚起手臂就是一個大嘴巴子。
秦游都倒吸了一口涼氣。
小和尚懵了,捂著臉,徹底呆住了。
斐雲榮面無表情:「佛渡天下人,渡眾生,還是渡有緣人。」
小和尚厲聲道:「你敢打人!」
這一聲叫,吸引了所有目光,幾個年長的僧人連忙跑了過去。
斐雲榮不為所動:「若是渡天下人,你是其中之一,若是渡有緣人,你身穿袈裟,也是佛渡之人,既佛要度化於你,那麼佛說,放下執念,放下七情六慾,達到忘我的境界。」
話音一落,斐雲榮又是一耳光扇了出去。
小和尚徹底被打傻了,一屁股坐在了地上,袖中的銀票撒了一地。
斐雲榮笑道:「莫要怒,怒便是有了七情六慾。」
「哇」的一聲,小和尚哭了。
幾個僧眾開始喝罵,甚至有想要動手之人,斐雲榮看向領頭之人:「你敢過來,本公子便廢了你的雙手!」
抬起手臂,斐雲榮滿面煞氣,一一指向眾僧:「你,你,你,還有你,再近一步,要你們好看!」
斐雲榮話音一落,看熱鬧的秦游歪了歪頭,隨即鳳七大步上前,腰刀出了半鞘。
領頭僧人聞言大怒:「公子戾氣如此之中,就不怕墜入地獄…」
「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嘛。」斐雲榮微微一笑:「本公子打殘了你們,再散盡家財修橋鋪路,那便是成了佛,成了佛,為何還會墜入地獄。」
「你…」
「我什麼我,不做惡事,需經歷九九八十一難方可成佛,麻煩,太過麻煩,不如放下屠刀來的快,反正皆可成佛。」
領頭僧人聞言一愣,一抬手,讓身後的僧人不要妄動,微微一施禮:「貧僧法號惠空。」
斐雲榮一背手:「本公子匪號鳳七。」
鳳七:「…」
惠空不傻,知道碰見找茬的了,強忍着怒意,聲音平靜的說道:「佛門的放下屠刀,並非指的是殺人之刀,而是指惡意、惡言、惡行及一切妄想、妄念、迷惑、顛倒、分別、執著,阿羅漢,含有殺賊之義,不是真的將賊給殺了,而是殺盡煩惱之賊,放下妄想、分別、執著,就是佛。」
「哦…原來如此。」斐雲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轉過身,沖着哇哇哭的小僧人施了禮,滿面誠懇之色:「這位大師,本公子莽撞了,賠個不是,我已放下屠刀了,還請你莫要介懷。」
「你…你…你打我!」
斐雲榮理都不理他,轉過身目光再次落在了惠空的身上,突然一指鳳七:「這位大師,我的好友日日夜夜念著准提咒大悲咒,已有數年,為何還是諸事不遂?」
「阿彌陀佛,施主的好友當真是念夠了嗎,貧僧十五歲便每日念…」
斐雲榮打斷道:「他十歲就開始念,念的比你多。」
「若是念的如此至多,那便是沒有用心。」
鳳七不樂意了:「老子十分用心!」
「你覺得誠心去念,可目的不純,阿彌陀佛,有求皆苦!」
字都不認識的鳳七恍然大悟:「原來如此。」
翻著白眼的秦游是聽明白了。
讓念經,但是沒用,可人家不說沒用啊,說你沒念夠,弄虛作假,糊弄佛祖呢。
你要說你念夠了,那就是虛情假意,還是糊弄,沒用心。
可你要說你用心了,也念夠了呢,人家還有說道,那就是目的不純,是有目的性的。
感情說來說去,怎麼都是人家有理。
斐雲榮從懷裏拿出了一張銀票,價值百貫,晃了晃:「可本公子不想念經,只求佛祖保佑我,如何,銀票給你們,讓佛祖保佑我。」
惠空搖頭笑道:「還望施主自重。」
「哦。」斐雲榮手指一翻,百貫銀票被撕的粉碎,幾個僧人眼眶暴跳。
斐雲榮又拿出了一張銀票,還是百貫:「本公子不想念經,只求佛祖保佑我,這銀票,你們要是不要?」
「佛度有緣人,豈是…」
「刺啦」一聲,斐雲榮又撕了張百貫銀票,然後…掏出了第三張銀票,同樣是百貫。
秦游的心,在滴血,惠空和一群的僧人,同樣如此。
「刺啦」一聲,斐雲榮撕掉了第三張銀票。
「可惜了,本來這三百貫,都應是你們寺廟的。」
斐雲榮沖着鳳七打了個響指,後者直接將懷裏的銀票全都掏了出來,少說也有千貫,周圍全是冒着綠光的雙眼注視。
秦游愣住了,他以為斐雲榮打完響指后,鳳七就開始要砍人。
斐雲榮晃了晃手中的銀票:「一千二百貫,佛祖能保佑我嗎,能保佑我,這些銀票,都是你們的。」
惠空幾乎咬着牙說道:「施主莫要再說玩笑話,佛法…」
「刺啦」一聲,斐雲榮撕了其中兩張。
「能保佑本公子嗎?」
「刺啦」又是一聲,斐雲榮撕了其中三張!
「住手!」惠空低吼一聲:「快住手。」
斐雲榮笑了。
「本公子撕自己的銀票,你急什麼,又為何一副惱怒的樣子,與你何干。」
「你…」
斐雲榮笑容一收:「佛祖,能保佑我嗎?」
惠空整個人都快虛脫了,身體,終究還是誠實的點了點頭,望着散落如同雪花一般的銀票,心如刀割。
原本,這上千貫的銀票,都應是他的才對。
秦游連連頷首。
今天,他又學會了。
很多時候,擊潰一個人,不是讓他輕而易舉的獲得多少,而是剝奪他原本可以輕而易舉獲得的東西。
眼看惠空都「屈服」了,誰知斐雲榮突然一收銀票,滿面冷笑。
「一派胡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