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第十五章

三朝回門,這是大榮朝一向有的傳統,阿洛坐在回蘇府的馬車上,盯着對面垂眸「看」書的白衣公子,已經看了有半盞茶時間了。

她毫不掩飾自己的目光,然而那清俊溫雅的公子似乎半點沒有感覺到她直勾勾的注視,兀自沉浸在書本當中,頭都沒抬起過。

阿洛知道,他肯定清楚她在看他,只是不搭理她罷了。

泥捏的人都有點脾氣,聞人瑾看似好說話,其實也有自己的小脾氣。

被她纏着答應帶她一起去天門山後,他就變成了這個樣子。

阿洛不叫他,他就不說話,裝地像一個真正的盲人。阿洛喚他他才應,和他說話也回答,她不出聲的時候,他就這副瞧不見你的樣子,用這種小小的、不過分的沉默來表達無形的抗爭。

可惜阿洛打定了主意要去,他再不願,她也不會改變決定。

兩人相顧無言中,馬車順順噹噹到了蘇府門口,阿洛掀開帘子正要下去,對面那人率先一步跳下馬車,轉身向她伸出一隻白皙如玉的手來。

阿洛瞟他一眼,默默把自己的手搭進他掌心,然後就被聞人瑾穩穩扶下馬車。

不言不語,偏偏又對她處處照顧,真叫阿洛氣也不是笑也不是。

蘇府大門前,姚氏、蘇太傅還有蘇少言、鍾氏早已等在那裏,見到兩人手牽着手下馬車,眼中俱都露出欣慰的神色。

阿洛下了車就毫不留戀地收回了手,直奔父母而去。

她繼承了蘇洛嫣的記憶與身體,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阿洛也相當於一半的蘇洛嫣,對疼愛她的蘇家父母,阿洛心底很是感激與尊敬。

記得她大婚前一夜,姚氏眼睛都哭腫了,就連頭髮半白、一向古板守舊的蘇太傅都紅了眼眶。

到他們面前,阿洛先給父母行禮問安,又對哥哥嫂子福了福身,盡全了禮數。

聞人瑾伴她身側,同樣舉手躬身,給蘇家父母行了個大禮,口稱:「爹、娘。」

姚氏早將女兒從頭到腳打量了個遍,見阿洛面頰紅潤、眼眸清明,神情里洋溢着輕鬆明快的笑意,往日身上那股子端莊刻板都去了不少,一看便知這幾日過極好,心下不禁大安。

便連那肅容而立的蘇太傅,見此也舒展了眉頭,看聞人瑾的眼神帶着滿意。

這個不得已選的女婿,如今看來反倒是歪打正著。

「好好好,好孩子,都起來,進屋去。」姚氏笑吟吟地一手拉一個,牽着女兒女婿進了府。

到了府中,姚氏便拉阿洛去一旁問話。

問這幾天阿洛過得如何,那遠亭候府有沒有刁難她的人,下人服不服管教,公公好不好伺候之類的常規問題。

阿洛全都一一答了,總之樣樣都好。

遠亭候府人口簡單,府中又沒有女主人,遠亭候也是個特別灑脫的性子,平時多住在外頭哪個酒館或花樓,阿洛唯一一次見他,還是新婚第一天去給他敬茶,之後就沒見過他的影子。

府里的下人更是少得可憐,光阿洛從蘇家陪嫁帶過去的就能抵得過一整個侯府。

而且侯府的人都很講規矩,明明遠亭候混不吝,可下人們做事卻十分嚴謹,阿洛問了才知道他們都是聞人瑾從各地救回來的,一個個尤其崇敬聞人瑾。

反正阿洛過得那叫一個舒坦,比在蘇家快活不少。

姚氏聽完,朝前廳里望一眼,悄聲問阿洛:「世子待你好不好?」

鍾氏陪在一旁,聞聲笑道:「娘方才不是都瞧見了?世子待妹妹關懷備至,錯不了的。」世人皆避諱在大庭廣眾顯露親密關係,世子卻光明正大地主動牽阿洛下馬車,動作是小,卻也叫人看出他對妻子的愛重。

姚氏:「總要聽嫣兒說了,我才能安心得下來。」

阿洛略帶神秘地笑了笑:「世子待女兒如何,稍後母親便可見分曉。」

姚氏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很快她就明白阿洛為什麼這麼說了。

母女倆說了陣話,時間也不早,於是一起去外間準備吃午膳,阿洛突然不小心踩空一腳,「啊」地一聲尖叫。

人還沒摔倒,那邊離她原本有好幾步距離的白衣公子竟迅速閃身過來,一把摟住了她的腰。

聞人瑾眉心微蹙,面露擔憂,低聲問:「阿洛,可有事?」

阿洛口中小小吸氣:「腳疼。」

聞人瑾於是當眾將她打橫抱起,把她放到自己坐的座椅里,徑直在阿洛面前蹲下身,低垂著頭,伸手要去摸她的腳踝骨。

這時候其他人才反應過來,眼睜睜看聞人瑾低頭要給阿洛摸骨,阿洛抿著唇,羞澀又不好意思地收了腳:「現在又不疼了。」

哪裏是不疼,根本什麼事也沒有!

姚氏可看得一清二楚,那一塊平地怎麼可能摔倒,就是做出個樣子罷了!

偏聞人瑾看不見,以為她真扭傷了,一臉的疼惜憂慮。

接下來即便阿洛說沒事,聞人瑾也不離她左右,只在她身後默默跟着,像是怕她再摔了。一整天下來,看得其他人牙酸不已。

一日時間倏忽而過,揮別放下心來的家人,坐上回程的馬車,阿洛戳了戳蹲在身前的人:「我還以為夫君今日都不會理我呢?」

聞人瑾脫下她的鞋,修長的手指捏着她的腳踝骨,輕輕揉捏著,一邊低聲道:「阿洛若對我有氣,直說即可,也不必叫自己受傷。」

阿洛的腳是真扭到了,只是不重,看起來便像沒事一樣。但聞人瑾何其敏銳,自然察覺到她行走間的細微不協調,是以這一天都寸步不離地守着她,看在姚氏他們眼裏倒像是粘人。

阿洛小聲嘀咕:「我要不使苦肉計,你還不知道什麼時候理我呢。」聲音里都是可憐巴巴的委屈。

聞人瑾頓了頓,眉目輕斂,緩緩道:「以後……我不會再這樣,阿洛也要好好照顧自己,可好?」

阿洛眼底浮現笑意,伸出雙手去捧他的臉,在他白皙光潔的額頭印下一個吻,笑眯眯地說:「好,蓋章了。」

白衣公子眸光閃爍,長睫輕扇。耳根泛起了紅,神色羞赧,卻也不曾有一分躲閃。

*

出發去天門山那天天氣很好,長空萬里、一碧萬頃。

阿洛跟聞人瑾商量過,此行便不打算帶多少人,算是兩個人單獨出遊,身邊只跟了一個常伴隨聞人瑾出行的輕鳶。

聞人瑾是習慣了在外行走的,或許是眼睛看不見的緣故,他對外面的世界比常人更加好奇。據他所說,自從十六歲出師之後,他就一直在外四處遊歷,至今已然走遍大半個大榮。

「你遊歷的話,是做什麼?」阿洛好奇地問。

別人遊歷,一般都是看風景名勝,可聞人瑾先天目盲,他走了那麼遠的路,從他的眼裏可以看見什麼呢?

這個問題很多人問過聞人瑾,每一次他的回答都相同。

「別人看景,是看山水花鳥,看名川大山,我看的是當地的風土人情、是古籍善本,是人心良善。」

「就如你頭上那支纏絲金燕蝶,乃是從一位世代為匠的匠人手中所得,那年冀州遭了時疫,匠人女兒染了疫病,我給他的女兒安了葬,他便將這簪子賣給了我。」

「還有我手中這本前朝元昶所寫的《明經論》孤本,是在一戶農人家發現的,那農人的小兒用它來習字,我路過聽聞才知。後來我在那村莊教了半載書,他們將書籍原本送予了我。」

阿洛手擱在矮桌上,捧著下巴認真聽他講述路上的見聞。

馬車搖搖晃晃駛向城外,車內男子溫煦的話語聲不疾不徐,和緩平靜地就像一條緩緩流淌的大河。

阿洛聽着他的述說,慢慢也彷彿與他進行了一場同游似的,思緒都飛向了那無邊無際的廣闊天地。

天門山距離京城有一段不小的距離,以前聞人瑾在外都是騎馬,去一趟只要兩天。這回帶了個身嬌體貴的阿洛,便只能坐馬車,過去恐怕得四天左右。

眼見天色已晚,他們沒有碰見人家,只能在外露宿。

馬車邊點起了一叢篝火,聞人瑾手持木棍在烤野兔。

暮色四合,星野低垂,暖色的火光映照在他的側臉上,在他琥珀色的眼底閃爍。

阿洛坐在墊了薄毯的草地上,歪著頭看他。

越與他相處,她越覺得聞人瑾太完美。

怎麼會有這樣的人呢?

長相俊美、性情溫和,待人真誠友善,還富有責任心。才華橫溢,兼之一身君子之風;身懷武藝,還有一顆赤子之心。

可以說除了那一雙眼睛,稱得上是十全十美了。

她看他太久,他稍稍偏頭,語氣柔和:「餓了?馬上就好。」

阿洛定定望着他溫柔的眉眼,低低開口道:「阿瑜,以後,我陪你走好不好?」

「嗯?」

「你看不見,我便做你的眼睛。你也可以遊歷名川大山、五湖四海,看遍世間美景、天地奇觀,什麼都不會少。」

她說着說着,也不待他回答,便驀然轉口:「你知道嗎?現在我們頭頂上,就有一片星空,它很大很大,像一塊巨大的黑布蒙在天上,黑布上散佈着億萬顆細小的星子,就像針在那黑布上扎了無數個小孔,孔裏邊透出光……」

聞人瑾怔怔聽着,她像是怕他不理解,還拉過他的手比劃,細細給他講星空是什麼樣子,夜空裏有勺子一樣會指著北方的北斗七星,有一條玉帶般的銀河。

說完星星,她又告訴他,他們停歇的地方不遠處有一棵梨子樹,樹上結了小小的青梨,還住了一家小山雀。

師父曾說,世間之事一飲一啄,自有定數。你所遺失的東西,總有一日會以另一個方式還回來。

聞人瑾想,他缺失了二十年的光明,隨着她的出現,也終於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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戀情期冷暴力不可取不可取~~

有什麼事,說清楚就好啦,向阿洛學習!

以及在這裏說明一下,這本書不算真正的攻略流,不包含各種算計手段。女主的所作所為,都出於真心的喜歡,她是在認真地愛男配,想與對方在一起,戀愛期該有的反應她都會有,本質上這是個互相治癒溫暖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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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真的喜歡那個男配!(快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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