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8章：少年與山間的風（十三）
江蘊沒理楊新，只是看着趙昭昭，眼神帶着幾分懇切。
趙昭昭卻沒看他，只是低着頭，悶悶地道，「我有些不舒服，恐怕沒法幫你，你先回去吧。」
「可……」
「人家趙老師都說了，不舒服，你能不能不要再打擾人家了。」江蘊不客氣地道。
江蘊恨恨地看他一眼，語氣不善地道，「趙老師，你到底是不舒服，還是不想我找你？」
趙昭昭抿了抿唇，感覺到那股視線灼灼地落在身上，有如芒刺在背，楊新看不下去，趕人道，「你煩不煩啊，非要弄那麼清楚，自己找沒臉啊，我要是你，這會兒早就走了。」
「多管閑事。」江蘊陰鬱地剜了她一眼，又深深地看了趙昭昭一會，這才賭氣離開。
楊新笑着道，「可算是走了，趙老師，我跟你說，這人就是臉皮厚，仗着你脾氣好，可勁兒的欺負你，下次要是再遇到這樣的人，我教你，你就直接把人趕走就是了，不用理會。」
「好的，真是多謝你了。」趙昭昭勉強笑了笑。
楊新注意到，他似乎並不開心，眼睛一直望着門外，似乎捨不得江蘊離開一般。
她心裏有種怪怪的感覺。
這二人，只要在一起，氛圍就很奇怪，江蘊那麼橫的一個人，天不怕地不怕，他要是不喜歡趙老師，完全可以不理會，可據她觀察，江蘊好像又不是單純的討厭趙昭昭。
至於趙老師的態度，就更加微妙了，比起對待學生，他對江蘊，更像是情侶鬧彆扭一般。
嘖，楊新打了個寒顫，被自己的想法給雷到了。
趙昭昭送走楊新后，人就有些蔫蔫的，怎麼也提不起精神，在屋檐下枯坐了半天，眼見的天漸漸黑下來，隔壁傳來飯菜的香味，還有小孩兒嬉鬧的聲音，趙昭昭仍舊保持着一開始的坐姿。
他忽然感覺到房間非常安靜，安靜的有些滲人。
環顧四周，看到院子裏那口缸靜靜地立在那兒，不禁又想到了幾天前，江蘊一趟一趟給他挑水的場景。
江蘊其實只來過一趟，但這個家裏，卻彷彿到處都是他的影子。
趙昭昭看着看着，忽然就掉下淚來。
他以手遮著臉，深深的呼吸，江蘊是無心，他可以跟自己曖昧，也可以自如的調戲女生，而他，卻有些陷進去了。
這個晚上，趙昭昭一直在廊檐下坐到月上中天，身體都被夜風吹得冰涼了，才起身，慢吞吞的回到房間里。
回去之後，照樣睡不着，翻來覆去，想的都是江蘊的臉。
他不得不承認一個事實，他對江蘊動心了，他喜歡上了自己的學生，還是個男學生。
這比當年喜歡上自己室友還要糟糕。
有了前車之鑒，趙昭昭沒有一點喜歡上一個人的歡喜和羞澀，取而代之的是驚恐，他害怕自己重蹈覆轍，也怕江蘊會對他惡語相向。
更害怕，這件事情傳開之後，村民會如何口誅筆伐。
這註定是一場沒有結果的感情。
趙昭昭在床上輾轉反側到半夜，終於做下了一個決定。
他要遠離江蘊，將愛情的苗頭扼殺在搖籃里，只要他隱藏的好，他的心思就無人知道。
天將破曉，北風卷著鵝毛似的白雪，趙昭昭終於沉沉睡去。
這天過後，趙昭昭又開始對江蘊愛答不理了，課上不管江蘊聽不聽，他都跟聾了和瞎了一樣，絕不理會。
江蘊原本還等著第二天他來找自己，好好跟他掰扯掰扯，結果倒好，趙昭昭直接就給他來個不聞不問。
江蘊心裏也不爽了，調戲小女生的時候都沒什麼興緻了，敷衍的很，只在趙昭昭過來的時候，態度熱情一下，眼角餘光還瞥著趙昭昭。
心裏則在想，快來管我啊，我不但沒聽課，還調戲了女生，快來管我啊。
趙昭昭卻是目不斜視地直接從他身邊走過，態度不要太冷漠，江蘊的神色頓時就陰沉下來，一把推開湊近過來的女生，惹得那女生莫名其妙，罵了一聲，自己走了。
江蘊顧不得那些，只死死盯着趙昭昭的背影。
他什麼意思，他又要對自己不聞不問了嗎？
連着幾天，兩人都沒再說過一句話，江蘊由一開始的生氣，到最後的想念，幾乎要剋制不住了。
他哀怨地看着台上侃侃而談的人，憤憤地想，這個人，怎麼能這麼殘忍，說不理人，就不理人，分明是他佔了自己的便宜，把自己弄成這副樣子，卻又不管不顧，簡直可恨。
江蘊在反覆的煎熬當中，終於認清了一個事實，他確定以及肯定，自己是真的喜歡上了趙昭昭。
接近二十年的人生里，江蘊第一次喜歡一個人，他欣喜糾結，患得患失，最後全部轉化成實際行動。
是的，江蘊他決定採取行動，首先是改變了對趙昭昭的態度，不再動不動就陰陽怪氣，取而代之的是主動示好聊天。
其次就是儘可能地靠近趙老師，比如特意在趙昭昭來上課的時候去擦黑板，貼著趙老師的耳朵說一些悄悄話，每每都將趙昭昭撩的面紅耳赤。
當然，他還會去給趙昭昭幹活，家裏的水缸幾乎被他給承包了。
少年人火氣旺盛，即便是做體力活，也是心甘情願，做完也不會立刻離開，而是要逮著趙昭昭說些話。
趙昭昭一開始很茫然，讓江蘊牽着鼻子走，江蘊也從未說過他什麼，他們之間彷彿調換了一下關係，趙昭昭變成了那個話很少的人，江蘊則成了追在屁股後面跑的那個。
這樣明顯的改變，趙昭昭自然不會看不懂，江蘊對待他，跟對待別的人，分明完全不一樣。
有時候，他也會在想，會不會，江蘊心裏，對他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
他很想知道答案，又不敢去問，怕聽到對方嘲諷的話，只能默默縮在自己的殼裏，在江蘊戳他一下的時候，忍不住伸出觸手，靠近江蘊。
是的，趙老師十分矛盾，他一邊不敢問答案，一邊又貪戀江蘊給的溫柔，不停地在靠近與遠離之間糾結，弄得他自己都快要心力憔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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