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你的確是看過我洗澡。」面對褚炎的質疑，巫白霜把先前的那句話又重新拿出來說了一遍。

「是。」關於這個問題，褚炎沒法出聲反駁。「但是——」

「但是你沒有看到，那要不要看一下？」巫白霜問他。

褚炎：「……」

完全沒有料到巫白霜會這麼說的褚炎神情有了片刻凝固。

他有些不太自在的別過頭去，因為根本就沒有處理過這樣的場面，所以褚炎的回答似乎也比平時慢了幾分。

日光曦曦，火系修鍊者的耳根似乎有一點點紅。

大概是今天的日光也挺曬的。

「我不是這個意思。」被巫白霜打岔，褚炎的思緒亂了片刻才重新整理好，「我是想問，你為什麼，要我幫這個忙？」

在遇到巫白霜以前，褚炎從來不會和別人講這麼長一串話，話多越容易浪費時間，他獨來獨往慣了，除了基本的社交禮儀，剩下的就只有意簡言賅的敘述。

「我想要離家出走。」巫白霜回答。這的確是他的目的之一，但最主要的目的現在不可能直接攤開就和主角說明。

「嗯？」聽到巫白霜的回答，褚炎對此不是一點點的詫異，依照他的判斷，巫白霜顯然不會是無厘頭的叛逆少年，而且，巫白霜應該也過了叛逆的年紀。

「巫家對你不好嗎？」

「以前是挺好的，現在有點煩了。」尤其是每天都要喝葯泡冷水澡，處理枯燥乏味的公務。巫白霜迫切的想要逃離這樣的生活，而正好主角褚炎也要離開皇城。

「那為什麼要綁這個關係？」褚炎有些不太自然的抬起了手，他手上還有一道伴侶契約，正不動聲色的提醒著兩人他們如今的關係。

「我想請你出門的時候帶上我，畢竟我一個離家出走沒有經驗。有誓約在，你和我都不會傷害彼此。也挺安全的不是嗎？」巫白霜小心翼翼的觀察這褚炎臉上的神情，發現他並沒有流露出不滿和煩躁，眉宇之間唯有疑惑。

趁熱打鐵，巫白霜循循善誘，「你別生氣，我會準備好我們出行所有用得上的東西。路上遇上什麼困難我也會幫忙解決，再怎麼我也是個天級修鍊者，你就當出門和我正好搭夥了。」

「……」褚炎倒是沒有生氣，他本來就欠巫白霜一個人情。

只是一般人償還恩情會綁定伴侶契約嗎？

腦海中倏然閃過老套話本里「以身相許」四個字，褚炎被自己的想法雷到，他有些不自在的點點頭，照着巫白霜的話語繼續往下說，「可以組隊，但我要去雲夕大陸的南端，也就是雲國的傳送陣那裏。」

「我去哪玩都行，反正不要在家裏。」只要在主角褚炎身邊，看看劇情的發展就行。巫白霜表示他在哪玩都行。

不過，在找法官和褚炎已經花費了不少時間，巫白霜想起自己出門前做過的事情，當即小聲催促道，「既然已經有目標了，那我們現在就趕緊走吧，不然等下等我府邸中的侍從發現我不見了。我們可能就沒那麼容易從夕國皇城離開了。」

褚炎抬眼，出聲詢問，「為什麼？」

「因為我給他們留的一封信，說我和你去私奔了。私奔沒有兩三年是回不來的，如果這封信被他們看到后，肯定會過來找我們回去。」

「那時候我們如果想要離開的話，不舉辦一場婚禮估計很難收場。」

巫白霜認真分析。

根據他們巫家老管家的對待事情的嚴重程度，這樣的事情發生的幾率是十有八九。

褚炎：「……」

如果舉辦婚禮，那時候就真的不是簡單的訂婚誓約了。

而此時，站在褚炎身側的巫白霜一臉不妙的出聲催促。「快走，我能感應到我在寢宮裏設下的陣法被人觸碰了。」

褚炎看着身側的已經頂着他「未婚夫」頭銜的白髮青年，最終還是點下了頭，「嗯。」

也許是貴族少爺被家裏管得太嚴格，所以一直想要去外面玩？邊走邊看就知道了。

*

此時，在皇城巫家的府邸中。

最先發現巫白霜留下來的信封的人，是他的貼身侍從。

侍從一如往常那般，準時準點去喊他家嫡少爺喝葯。

但是這次侍從喊了三聲，屋門內卻沒有任何聲音回應他。

侍從覺得有些奇怪，只當巫白霜是近來太累，可能睡著了，於是他便用自己的備用鑰匙打開了巫白霜寢宮的門。

屋內空蕩蕩，玉石打造的書案上只有攤開着的一封書信，上面用巫白霜慣用的手寫字體，龍飛鳳舞的寫着，「私奔了，勿來找。」

「嫡少爺！！！」侍從看清了書信上面的字體后，當即不顧儀態的驚叫了起來。他將端著葯碗的托盤放在了桌案上，手裏捧著巫白霜的親筆信急沖沖的跑去找管家了。

巫白霜獨自一人居住在這一整座府邸，就算是巫家家主，此刻也在隔着大半個皇城的巫家主宅中，出了這等大事要告訴家主，得快馬加鞭半個時辰才行。

只有天級強者才能隨意使用空間傳送符到自己想去的地方，他們這些做侍從的，自然是夠不上巫白霜私奔的速度。

整座巫家府邸雞飛狗跳才將將開始。

畢竟在巫白霜弄出這一手之前，沒有人會認為他們巫家優雅高貴的嫡少爺會這麼毫無徵兆的跑出去和人私奔。

「不，這不是沒有徵兆的事情！」管家看着「私奔」兩個大字，先前與巫白霜談論過的話語在此刻如潮水一般湧現到了腦海里。難怪嫡少爺會將家族之中的要事都指派出去，他早就在計劃今日「私奔」的事情。

「快將這件事稟告給家主！備上府邸中最好的馬！一定要將嫡少爺追回來！」管家急沖沖的開口吩咐著巫家府邸的僕從。

*

皇城城門外。

一輛不怎麼起眼的馬車正快速移動着，結實的木輪子咕嚕咕嚕的壓着官道。噠噠的馬蹄聲一聽就知道拉車的馬正在十分奮力的奔跑。

巫白霜坐在褚炎的身邊，和他一起架著馬車。優雅的白髮此時被它主人壓在粗糙的車廂上，華貴的衣袍換成了不起眼的灰白色，依舊難以掩藏這人身上散發出來的氣質。

「再跑快點，就能吃到草了。」巫白霜懶懶的坐在馬車上，頭和背部倚靠着後面的馬車車廂，曲起一條腿，另外一條腿自由的坐在木板上跟着馬車一起搖晃，手裏拿着一根長長的釣魚竿，魚竿上面掛的不是魚餌，而是六級魔獸青雉馬最喜歡吃的草料。

他就這麼弔兒郎當的拿着魚竿吊著草料，勾起青雉馬的食慾，一路加速奔跑。

一旁，褚炎的眉頭微微挑了起來，比起那頭被巫白霜欺騙的青雉馬，更可憐的或許是被巫白霜自己壓亂的頭髮。

「要不然你去休息，我來駕車。」褚炎開口說道。

「不用和我客氣，我們輪著來，我半天你半天。」巫白霜晃了晃手中的魚竿，玩的不亦樂乎。

「也好。」褚炎沒有什麼異議，但是，他的目光落在巫白霜微微凌亂的髮絲上，「你的頭髮勾到車廂的木屑了。」

「唔，今日出門太匆忙了。」巫白霜伸出自己空閑的那隻手摸了摸他的頭，他的頭髮每日都是侍女替他編織好的，像褚炎那樣簡單利落的將頭髮束起來，巫白霜自然沒有。

「木屑弄掉了嗎？」把自己的腦殼揉得更亂的巫白霜，露出一副自認為應該完事了的神情，轉頭詢問褚炎。

褚炎垂眸看着他頭頂翹起來的一小撮頭髮，還有沒有被薅走的木屑，陳述一般的開口，「……沒有。」

「啊真麻煩，那你能不能，幫我弄一下？我看不到。」巫白霜最終打算向褚炎尋求幫助。

褚炎沉默了一下，點頭道，「嗯，好。」

他本來動作很輕的將巫白霜頭頂的那塊木屑拿走了，但那時吹來了一陣風，於是那撮翹起來的頭髮像羽毛一樣柔軟，輕輕蹭到了褚炎的手指。

褚炎的手指不可避免的顫了一下。

於是，原先那塊木屑又重新落回了巫白霜的頭頂。

褚炎：「……」

他實在是沒有替被人弄過頭髮的經驗。

「好了嗎？」對此一無所知的巫白霜，睜着他那一雙好看的淺藍色眼眸期待看着褚炎。

褚炎微微別開了目光，盡量不和巫白霜對視，看着那塊重新掉落回去的木屑開口回答。「還沒好。」

「真麻煩，或許我應該買一件帶兜帽的斗篷衣服，把頭髮都罩起來。」巫白霜一邊將自己的腦殼往褚炎的方向湊，一邊在自己的空間戒指中翻找著有沒有斗篷。

出門太匆忙，他只顧著帶一些必須用得上的，衣服還真找不到幾件低調的，他身上這件灰白色袍子還是臨時買的。

巫白霜有那麼一絲絲髮愁的意味。

或許是他先前從皇城城門出來后流露出來的快樂太多，以至於他這麼一丁點煩惱顯得格外的明顯。

褚炎這一次準確無誤的將巫白霜頭頂的那塊木屑摘掉了，他順着巫白霜的話語繼續往下說道，「出了皇城后，下一個主城大致要走上一天半才能到。你要稍微忍耐一下了。」

「嗯？」巫白霜對褚炎安排的行程感到十分詫異，按照劇情，褚炎南行的路線，是直接橫跨龍鱗山脈，抄近路去的。而不是一個主城一個主城的繞過去，那樣比較耽誤時間。

想到這裏，巫白霜疑惑的詢問出聲，「我們為什麼要去主城啊？如果要去南邊，直接橫跨龍鱗山脈不是更近嗎？」

「……」褚炎被巫白霜的問題問得沉默了一下，他本來是這麼打算的，但是此刻身邊多了一個巫白霜，直接橫跨龍鱗山脈，會讓路程變得十分辛苦。而且，據說巫白霜的身體也不太好？

褚炎垂眼，看着坐在自己身邊，絲毫不知趕路艱辛，但又出身精貴的巫白霜，「你不是要去買斗篷？走山路的話，會很辛苦，而且你也會不適應。」

「我可以先不買，而且我能適應山路，你不用顧慮我。」巫白霜搖頭，隨即他的那雙眼睛裏帶上了期待的神采來，「走龍鱗山脈吧，我還沒有試過去這種地方郊遊野炊。」

「嗯？」褚炎發出一個稍微帶着點疑惑情緒的單音節，但是他的疑惑並沒有緩解，反而加深了一些，「郊遊野炊？」

「嗯嗯，聽說咕嚕獸的肉還不錯。」巫白霜認真的思考。

「……是還可以。」褚炎點頭，但是咕嚕獸的體型很小，不太好抓捕，運氣不好的話，也不一定能遇到。

巫白霜繼續說道：「我沒吃過，正好現在有機會能去龍鱗山脈試一試。」

「那行。」褚炎應了一聲，原先被他改變了一次的主意，不經意間又被他重新改變了回去。

坐在一旁的巫白霜不動聲色的記下了褚炎的所有反應，原來自己說出來的意見，主角真的會聽。

大概是巫白霜注視的目光有些長，褚炎那雙暗紅色眼睛靜靜的轉了過來，在日光下有種別樣的光彩感，「怎麼了？」

「你的眼睛真好看。」巫白霜讚歎了一句。

褚炎：「……」

他第一次和人交談這樣的話題。

見巫白霜沒有轉移目光的樣子，褚炎看着那雙淺藍色的眼睛，有些不太自然的說道，「你的眼睛也很好看。」像是優雅精緻的淺藍色寶石。

巫白霜眨了眨眼，「是嗎？我家裏的弟弟妹妹都說我眼睛很兇。」尤其是在用靈力教育他們怎麼用戰鬥技法的時候。

「……」而不知多少次被人說過兇惡的褚炎沉默了一下，他實在是想像不出巫白霜兇狠的樣子，這個人是一眼可以看到的風光霽月，不像自己常年遊走在腥風血雨之中。

「快看，前面有山巒，龍鱗山脈快要到了！」巫白霜自在的嗓音在褚炎的耳畔響起。

「嗯。」褚炎點頭。

或許這樣的旅途也不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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