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0章 恩人的兒子
秋生的失蹤不是偶然,而是事情發展的必然。
來到桃花鎮,他本想去窯廠打工。
但王富貴不準,反而給他聯繫了學校。
按照富貴的話說:「你還小,才十四歲,這麼小打工,一輩子就毀了,必須多學知識。」
秋生別的不怕,就怕上學,看到那些洋碼子就頭疼。
而且他跟別的孩子不一樣,從小就孤獨。
三歲那年,瞧著親爹掉進火窯里慘死,童年留下抹不去的陰影。
十四歲,又看着養父掉進火窯里燒死,靈魂更是受到粹然一擊。
再就是大伯的無情,娘兒倆被欺負,更是觸動他的神經。
他發誓,要成為一個讓人尊敬的人,討回屬於自己的尊嚴。
應該出去闖一闖,闖出屬於自己的世界。
因此,孩子不告而別,給母親留下一封信。
巧珍看到那封信,才知道兒子失蹤了,哭哭啼啼來找王富貴。
「富貴,秋生不見了,他……留下一封信跑了。」
王富貴拿過信一瞅,瞬間皺緊眉頭:「巧珍姐你別害怕,他不會出事的。」
「可這孩子沒出過大山,萬一出事咋辦?」
富貴說:「那就讓他出去歷練一下,年輕人總是心高氣傲,不撞南牆不回頭!等到他撞疼了腦袋,自己就會回來。」
巧珍只好說:「行!我就是擔心他被人欺負。」
「放心吧,他已經十四了,不經歷風雨,怎麼見彩虹?」
對於秋生的出走,富貴沒有詫異。
自己十四歲也出去打過工,讓社會磨鍊一下也好。
因此,巧珍沒有苦苦尋找兒子。
秋生就那麼走了,他在桃花鎮呆得不習慣。
到處都是生面孔,環境跟命運同時改變。
他背上行囊,上去一輛公交車,直奔山外。
汽車開呀開,走一站換一站,一口氣跑出去八百多里。
身上只有幾百塊,來到一個陌生的城市,他想找份工作。
但打聽很久,根本沒人收他,全都嫌他年齡小。
雖說他個子很高,手腳粗壯,一身力氣,但是沒有身份證。
他只好一家一家詢問,足足半個月,才來到一個繁華的小鎮子。
鎮子裏人很多,熙熙攘攘,正好趕上大集。
孩子的身上也破破爛爛。
正在糾結迷茫,忽然,一隻手抓住他的肩膀:「你是……秋生?」
孩子猛地轉身,瞧見一張熟悉而又陌生的面孔。
「嬸子,你是……?」
「娃,我是春花啊,你春花嬸兒?」
眼前的人正是春花。
女人在前面不遠處的煤窯廠打工,專門給工人做飯,買菜買糧食。
秋生不認識她,但她卻一眼認出了秋生。
當初離開的時候,娃兒才六歲,可秋生越長越像大民。
要知道,春花當初是從窯廠離開的,這可是老闆的兒子。
秋生還是搖搖頭:「可我不認識你啊。」
「那你娘是不是叫丁香?你爹是不是大民,養父是不是叫老李?」
「嗯。」秋生點點頭。
「娃,你咋到了這裏?」春花大吃一驚,要知道,崔庄村距離這兒可八九百里呢。
「嬸子,我想出來找活兒干。」
「啥?你小小年紀就出來打工?你爹嘞?娘嘞?」
「老李伯死了,俺家的窯廠沒了,娘也回了桃花鎮……!」
「啊!可憐的娃……!」春花怎麼也想不到,自己離開崔庄村七八年,家鄉會發生這麼大的變化。
當初,她可受過老李跟丁香的大恩,不是那兩口子,自己就被石頭打死了。
「娃,你要到哪兒去?」女人又問。
「嬸兒,我找不到活兒干,想養活自己,你給我介紹個工作吧。」
瞧著孩子髒兮兮的小臉,迷茫的雙眼,還有憨痴的面孔,春花心裏特別難受。
「你還沒吃飯吧?」
「嗯。」
「走,嬸子領你去吃飯!」
春花把秋生扶上三輪車,帶着他走了。
三輪車很快來到窯廠,春花停下,把他帶進食堂。
秋生端過飯狼吞虎咽,跟頭豬似得,吭哧吭哧!
春花暗暗落淚:這娃,遭了多大的罪啊?
「慢點吃,不夠的話還有。」女人還安慰他。
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秋生一口氣吃兩碗米飯,幹掉一大盤菜,終於抹抹嘴說:「飽了!」
「娃,你晚上住在哪兒?」女人又問。
「沒地方住,我已經住了兩天橋洞子。」
「那好,你晚上住在窯廠吧,我跟老闆說說,沒活兒干,就來幫我做飯!」
「嗯,謝謝嬸兒。」秋生抹抹嘴笑了。
他忙活起來,立刻幫着春花切菜,刷鍋碗。
這孩子十分能幹,也有力氣,春花可喜歡他了。
黃昏,李士良跟廖東初從礦井裏出來,看到秋生卻大吃一驚。
特別是李士良,更為驚訝。
「媳婦,這娃從哪兒來的?」
春花抿嘴一笑:「你再瞅瞅,應該認識他。」
李士良說:「我認識他個屁!誰家的孽種?」
春花說:「你呀,真是貴人多忘事,恩人的兒子也不知道?」
「那個恩人?」
「他是崔庄村窯廠老李跟丁香的兒子啊,咱們前任老闆家的孩子。」
「卧槽!他長這麼大了?」李士良猛吃一驚。
七八年前的事情全部映現在腦海里。
那時候,他跟王富貴一場鏖戰,被殺得大敗,走投無路,最後流落到崔庄村的磚窯廠。
在那兒工作不到一個月,他就跟春花攪合在一起。
春花的男人石頭把他倆按在磚堆里的時候,兩個人都沒穿衣服,忙得正歡。
按照石頭的意思,當場打斷李士良一條腿。
不是李大海跟丁香說情,阻止了石頭,李士良必定變成殘廢。
想不到他倆的兒子竟然流落到了這裏。
「他家敗了?丁香跟老李是不是出事了?」李士良問。
春花點點頭:「老李哥死了,掉進火窯里,丁香也回了桃花鎮,孩子不想寄人籬下,只好一個人出來打工。」
「喔。」李士良明白了,眼神里閃出兩道亮光。
這天晚上躺在炕上,他咋著都睡不着。
又一塊肥肉掉進嘴裏,要不要把秋生騙進礦井裏殺死,換取撫恤金?
目前,各個窯廠的撫恤金都漲了。
從前,死一個人包賠三萬,現在是七萬。
但後來一想,丁香跟李大海對自己有恩,怎麼能對他兒子下手?
春花睡到半夜,發現男人心事重重,立刻問:「士良你咋了?」
「沒事。」男人掐滅煙頭說。
「是不是……熬得慌?要不要耍耍?」女人問。
耍耍是倆人的暗號,就是做一些夫妻之間不可描述的事情。
李士良微微一笑:「那就耍耍。」
他把春花抱在懷裏裹在身下……。
腦子裏仍舊在糾結撫恤金的事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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