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0章 老何的往事（1）
五十年前，何先生還年輕，剛剛20歲，是桃花鎮有名的奶油小生，人長得特別派氣。
他傳承了祖上的衣缽，做了遠近聞名的婦科大夫，醫術早就冠絕天下。
而且很少離開桃花鎮，因為一直在等候那個狀元的到來。
但一個病人的出現，卻改變了他的一生。
那天，一輛馬車來到桃花鎮，四個家丁腳步匆匆，身邊跟着一個微胖的管家。
管家進門就沖老何作揖，說：「何先生，我們是慕名而來，請您為我們的夫人去瞧病。」
「好啊，請問貴府在哪兒？我馬上收拾一下，跟你過去。」
管家說：「我們抬您去，咱們連夜走，刻不容緩！」
何先生髮現管家那麼着急，知道病人十分嚴重，立刻上去馬車。
那匹騾子速度飛快，但足足跑一天一夜，第二天下午才來到病人的家裏。
此刻，老何才知道自己來到一百裏外的水窯鎮，病人是廖家的二奶奶。
也就是廖東初跟廖東升的後娘。
廖家的關係也真塔瑪亂。
廖老爺子，也就是廖東升跟廖東初的父親，特別有錢。
大奶奶死了以後，他又續弦，娶了一位十八歲的姑娘，名字叫翠娥，非常漂亮。
廖老爺花100個大洋將她買回來，價格不菲。
那個年代，一個大洋可以買三個黃花大閨女，可見廖家是多麼的身世顯赫？
可翠娥跟他成親以後，竟然一病不起，面容憔悴，形容枯槁。
眼瞅著一天不如一天，新媳婦要嗝屁着涼，駕鶴西遊，廖老爺都要急瘋了。
不得不聘請方圓百里最有名的婦科大夫來家裏坐診。
他們對老何特別客氣，好酒好煙招待。
老何卻擺擺手：「先治好病人再說。」
走進屋子，他看到了奄奄一息的翠娥，第一眼就驚為天人。
女人雖然病入膏肓，但皮膚很白，身材非常勻稱，頭上插滿朱桓，手腕跟蓮藕似得。
一身大紅衣襟，躺在哪裏彷彿一朵剛剛綻開的荷花。
何先生的眼前猛地顯出一片波詭雲譎的紅浪。
十八歲的翠娥正是情竇初開的年華，嫁給比自己大四十歲的廖老太爺，十分不樂意。
男人已經老了，啥都不能幹，成親半年，她仍舊是個姑娘。
無奈家裏窮啊，她不想爹娘討飯，只能犧牲自己，換取柴米油鹽。
她曾經抗爭過，反抗過，但根本無濟於事，只能認命。
久而久之就重病纏身，心灰意冷，甚至絕食，想一死了之。
何先生不虧是最厲害的中醫，兩副葯下去，翠娥的病就好了。
廖老太爺特別高興，給了他一大筆錢。
並且讓他在廖家住兩個月，等到女人的病徹底痊癒再離開。
但就是在這兩個月里，事情發生了重大變化。
那天，何先生熬好葯，端到翠娥面前。
女人躺在炕上唉聲嘆氣，敷藥以後，老何又幫她摸了脈。
翠娥卻說：「你不該救我，為啥不讓我死……？」
何先生大吃一驚：「夫人，您這麼年輕，家裏又這麼有錢，咋會想到去死？」
女人的眼淚撲簌簌流下：「你不知道，我命苦啊，才十八歲，那老頭子都五十七了，老夫少妻怎配婚？
萬一他死了，我會永遠守寡的，還不如一死了之。」
何先生聞聽趕緊勸她：「好死不如賴活着，說不定你能碰上自己的真愛呢？一切都要看緣分。」
經過老何的開導，姑娘好像想開了，臉上展出笑容。
第二次再喂葯的時候，翠娥跟他的話就多起來。
丫鬟離開，屋子裏只剩下他們兩個。
翠娥的手彷彿一隻脫了殼的蝸牛，沿着他的手臂緩緩而上，最後竟然落在他的扣子上……。
老何嚇壞了，趕緊後退，臉也漲的好像一塊綢子布。
女人的大膽跟豪放讓他手足無措，異常驚恐。
萬一被廖家的人看見，還不一刀劈了他？
於是，他倉皇地逃回自己的屋子裏，馬上收拾東西，打算離開。
廖老爺發現他要走，趕緊阻攔：「先生，您幹嗎要走？我夫人的病還沒好利索呢。」
老何說：「廖老爺，我不能呆下去了，不是自己的家，住起來不習慣！」
廖老爺卻笑笑：「有啥不習慣的？伙食不好？還是晚上休息不好？」
「都不是，我想回我的家！」老何的表情十分無奈，當然不能把真話告訴他。
「不行！你必須住下，我夫人的病一天好不利索，你一天不能走，要不然我就到官府去告你。」
一句話不要緊，老何氣餒了。
廖家的勢力太大，鄉里縣裏都有人，一句話就能讓他上西天。
他沒辦法，只好繼續住下為女人看病。
第二天，他又為女人熬了葯，讓丫鬟端進去。
翠娥問：「何先生為啥沒來？」
丫鬟說：「先生說了，男女授受不親，您喝葯就可以了。」
翠娥說：「我身體還是不舒服，你告訴何先生，讓他來為我摸脈。」
丫鬟沒辦法，只好又過來請。
老何知道躲不開，只能硬著頭皮進去。
這次，他發現翠娥換了裝束，頭髮梳得很光亮，身上穿一件鴨綠色小襖，隱隱約約顯示出裏面的白色皮毛。
女人的腳上也穿一雙新鞋，但腳非常小。
原來，那個年代的女人全都有裹小腳的習慣，廖老太爺也是相中了翠娥的一雙小腳，才買了她。
翠娥把丫鬟打發走，問男人：「你看我今天好看不好看？」
老何的心裏跟揣著十五隻兔子似得，七上八下。
「好看，你比年畫的上的仙女還好看。」
「那咱倆好吧，偷偷地好，我要報復那個老東西！小何哥哥，你長得真可人，俺稀罕你！！」
老何嚇得不輕，抹頭就跑，彷彿一隻被野狗追趕的兔子。
翠娥忽然叫上了他，怒道：「你敢跑，我就叫喊，說你輕薄我，讓廖家的人打死你！」
老何趕緊停下腳步，不敢動彈，反問一句：「你到底想咋著？我只是個郎中，還要活命呢。」
翠娥的雙頰飛起兩團紅暈，樣子也越發好看。
她說：「瞧你那傻樣？我還能吃了你？
昨天，我尋思一晚上，不能這麼憋屈地活下去，你長得好，我的身子決不能便宜那條老狗，要給也只能給你，你帶我走吧，咱倆遠走高飛……！」
說着，她的手一點點過來，摸在他的臉上。
老何永遠也忘不了翠娥的那雙小手，很暖很潮濕，彷彿一條蛇，在他的面頰上輕輕咬一口。
留下無法忘記的疼痛跟回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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