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6章 鄉愁（2）
彩霞跟孫瘸子成親的當天，趙凱就得到消息。
他哭，他嚎，他用腦袋撞牆，眼睛都哭紅，安全帽都撞裂了，鼻涕一把淚一把，差點從樓頂上栽下去。
但他最終強忍悲痛，默默送上祝福，祝願彩霞一生幸福。
失去挂念，他將所有的悲痛跟憤慨全部化作創業的動力。
彩霞的日子並不好過，沒嘗到新婚的快樂，就陷入生活的苦難。
孫瘸子不能幹活，家裏跟地里所有活兒都是她一力承擔。
守望村本來就窮，土地不多，糧食產量也不高。
沒有人出去打工，因為前些年割尾巴被割怕了。
曾經水靈靈的姑娘，很快成為黃臉婆，披頭散髮，蓬頭垢面，煙熏火燎。
她跟孫拐子沒有共同語言，兩個人基本不說話。
最多喊一聲……喂。
那邊就回答……嗯。
白天勞累一天，孫拐子晚上也不讓她休息，翻來覆去折騰。
彩霞竟然沒有反抗，他要，她就給他。不要，她也不會主動索取什麼。
結果鼓搗來鼓搗去，半年後彩霞的肚子就慢慢鼓起，懷上喬月。
喬月出生在一個春天，正是青黃不接的時候。
彩霞的奶水不夠吃，孫拐子就抱着娃去大街上，找其她女人幫忙餵養。
喬月三歲的時候就十分乖巧伶俐，總是牽着娘的衣襟，彩霞到哪兒她跟到哪兒。
五歲的時候跟個泥猴子差不多，小臉經常髒兮兮的，頭髮也亂得像個雞窩。
八歲開始上一年級，只上三年就不得不輟學。
孫拐子沒錢，再說又是個女娃，學那麼多文化幹啥？早晚還不嫁人？
十歲不到，他就讓女兒下地幹活，幫着彩霞春種秋播。
久而久之，山村丫頭變得又黑又壯，只剩下一雙大眼。
時光荏苒日月蹉跎，眨眼過去十多年，守望村仍舊貧窮。
山外那些村子把地分開，人們紛紛出去打工，過年過節回來，大把大把往家裏拿鈔票。
可守望村卻沒人出去，因為人們不知道啥時候會變天。
當初有錢的都被割了，越窮越光榮，如果有天再回去，還不被整死？
因此他們窮得有理，也窮得一如既往。
直到他們了解到，山外好多人都蓋起新房，買了摩托，娶了新媳婦，
而本村的人口卻在逐漸減少，眼睜睜瞧著一個個大姑娘嫁出去，全村青年打光棍，老村長才慌亂起來。
「不能這麼窮下去了！必須想辦法掙錢，不然守望村就完了！馬上召集所有村民，開會！！」
老村長一聲令下，所有群眾得到消息，全部到大隊部集合。
大隊部里人滿為患，男人女人來一大群。
老村長說：「大家聽着，不能再這麼窮下去了！咱們必須想辦法搞錢！沒錢，一個姑娘都不肯來，一個姑娘都留不住，村子就毀了！」
有人說：「村長啊，咱不能有錢，不能走資本路線，要不然會被修理的。」
「胡說！以後會越變越好，現在就是兩個字，搞錢！誰能搞來錢，我讓誰當幹部！」
「可怎麼搞錢啊？別人都在拉投資。」
「那咱們也拉，只要是超過二十歲的青年，全都出去打工，掙不來錢，就別回來了！」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不想出去。
主要懶散慣了，統統選擇躺平，跟生產隊的時候一模一樣。
最終，有個年輕人站出來說：「村長，我出去打工！」
大家仔細一瞅，那青年叫狗蛋。
村長立刻說：「好！狗蛋，你先出去探探風，有啥好項目，那個老闆投資，立刻拉來，你做下一任村長！」
「放心吧五叔，我一定會闖出一片天地！」
第二天狗蛋離開，全村人送他上路。
一年半后再次回來，他風塵僕僕。
狗蛋的衣服變了，一身西裝，腦袋也梳得溜光水滑，蒼蠅落上去都能崴腳。
老村長立刻親自去拜訪，問他掙到錢沒有。
狗蛋十分嘚瑟，滿嘴流利的鳥語，說自己在廣東打工，一個月掙一千多。
這不，一年半的時間掙一萬多，成為了守望村第一個萬元戶。
老村長聞聽驚訝不已，那可是全村人兩年的收入啊。
「好！你給大家帶了個好頭！狗蛋，把幾個後生帶出去吧，讓他們都掙錢！」
狗蛋拍拍胸口道：「沒問題，放心吧五叔，吃水不忘挖井人，但今年回來，我要娶個媳婦！有媳婦，安家以後再出去！」
老村長一拍桌子：「好！五叔幫你找個媳婦，而且要全村最好的！」
為了獎勵狗蛋，五叔自告奮勇做起媒人。
沒過多久狗蛋就成親了，娶的是村東張鐵匠家的大閨女。
那女人膀大腰圓，身材魁梧，大臉盤子，孔武有力，黏上鬍子就是張飛。
結婚的當天晚上，狗蛋家發出一聲慘叫。
但慘叫的不是胖女人，而是狗蛋本人。
那女人差點把他一口吞了。
結婚以後十天，狗蛋就帶着胖女人跟村裏十幾個青年再次出發，直奔廣東。
但是半年後再回來，卻只有狗蛋自己。
他又落魄了，頭髮很長，渾身髒兮兮，變得瘋瘋癲癲。
此刻，老村長才知道，胖女人跟着一個有錢人跑了，一腳將狗蛋踹飛。
返回村子，狗蛋胡言亂語，又哭又唱，被打回原形。
而跟他們夫妻一塊出門打工的十幾個年輕人，年底才回來。
卻沒一個掙到錢，因為建築隊沒發工資，他們被騙，包工頭跑了。
大家還說，狗蛋的媳婦就是被那工頭騙走的，胖女人還幫那工頭生了個孩子。
狗蛋不但被逼瘋，錢同樣沒要回來。
這麼一來，那些本想出去打工的人再次氣餒，更加不想出門。
瞧著一個個骨瘦如柴，精疲力竭的孩子們，老村長哽咽在心頭。
出門謀生路的路竟然行不通，他陷入苦惱跟糾結。
「必須拉投資，在村裏開廠，辦企業！咱們一定能找到一條出路！」
五叔一點都不氣餒，決定帶着這幫青年殺出一條血路。
他開始出山去拉投資。
但那些有錢人聞聽是守望村，一個個搖頭，絕不在村裏投資一分錢。
他問他們為啥，老闆們說：「你們村裏人不是窮，是懶！而且村風不好！一個個睡不醒，還偷盜成性！！」
老村長想想也是，大部分青年都好吃懶做，實在窮得不行，就去山外偷東西。
短短一年，因為偷盜而被抓走的青年就有五六個。
他們還跑去城裏偷井蓋，賣到廢品站去換錢。
那些有錢人也怕被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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