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5.這一刻,值得等待

235.這一刻,值得等待

庭臨谷中樹,檐落山上泉。曉色掛殘月,夜聲雜繁弦。

老者乞丐終究是沒有離開劉家,住了一夜,不想一路饑渴、積勞成疾,得了傷寒,高燒不止。

小孩乞丐也發燒了,無病不願意安排僕人做這些臟活,知道他們心中嫌棄,於是便親自動手,給老乞丐、小乞丐安排到了客房居住,請了舂陵的鄔先生前來治療二人。

鄔先生拉着無病到了一邊,「無病啊,這一老一少,可不是普通人啊?你爹娘同意你收留他們?」

「哦?」

「哎,這老人後背有條刀傷,結疤至少半月了,肩膀還有一處箭傷,他這一場傷害,和這金創也有一些關係的,趁早打發他們走吧。」

無病笑笑應諾,鄔先生這才背箱離開。

一老一小住在了乾淨的客房,這心靈受到的反差太大了,本想着有個柴房,甚至馬棚遮風避雨都是可以的,沒想到不僅衣食無憂,還有醫藥救命,由衷敬佩無病的善良和為人。

可鄔先生的話被老乞丐聽了去,小乞丐心中難受,他真想留下來,緩幾天,太累了,實在走不動了。

無病推門而入,老乞丐已經坐了起來,「多謝賜飯,我這就離去。」

無病愣了,旋即明白,「老先生誤會了,我並沒有讓你們離開啊,當然你們來去自便,可也等金創、傷害都治癒了吧。」

「你不怕我是山賊、惡人或者是流竄的亡命徒嗎?」

「言重了,車到山前必有路,老先生安心養傷,所見非真、所聞非真,道聽為假、途說為假。」

小孩子想了想,「好像你說的什麼都是假的,那這天下還有什麼是真的?」

無病眼神泛著陽光的光彩,「人心不假、相由心生,悠悠二十載,風浪着我身,無時不在學,無刻不在賭。我賭你們是好人,即便你們是壞人,果然帶來了災禍,那我就去經歷這一場磨難,我會再成長一步。」

無病躬身退出,關上了房門,一老一小互相瞪眼,小孩道,「他說的是什麼意思?他果真是個八九歲的孩童?」

老乞丐搖搖頭,「我還沒一個小孩子有氣魄嗎?他都不怕,我怕什麼,住下,養傷。」

小孩子深受感動,這一刻,值得等待。這一刻,滿眼光來。

滿大街的人見無病一連數日,都是如此悉心照顧乞丐,沒拿他們當外人,也不禁舉起了大拇指,終於明白無病的善良是發自肺腑的,不少人想起了前段時日,遊方傳教的光頭和尚說的佛教的謁語,眾生平等。

五天後,老乞丐和小孩恢復了健康,吃了幾日的飽飯,容光煥發,經不住無病的熱心,老乞丐借了無病一千錢,在城外找了茅草屋住下,一老一小在卓茂的私塾打掃衛生,安心地住了下來。

老者自稱姓竹,小孩是他的孫子。無病自此稱呼其為竹先生,小孩淺笑,向無病自我介紹,輕輕言語,「我叫竹蓀竹靂筠,千林秀竹筠,萬點鋪靂蓀。開落初春早,塵埃迷晝昏。」

老者竹先生連忙輕怕小孩後背一下,小孩閉嘴不語。

無病明白,小孩開口成詩,必出自官宦之家,長輩必是大儒之人。竹蓀、竹蓀,竹子的孫子,這必然是假名。不過誰都有秘密,無病相信自己的眼光,那小孩的眼神像極了自己不甘於現實的憧憬。

無病時常給竹蓀送去些玩具和好吃的,二人漸漸成了好朋友。

有道是薜荔柏兮蕙綢,竹蓀橈兮蘭旌。又曰片石玲瓏水抱根,巧栽松竹間蘭蓀。

這一日是竹先生生日,竹蓀早起到市場上為老者購買鯉魚,以做慶祝。可這市場的鯉魚,一尺來長,金尾燦爛,委實買不起。

竹蓀無奈,打定主意,自行去溪河中捕捉魚兒了。

竹蓀說做就做,來到了九嶷山山腳,只見清水潺潺,透澈明麗,便抽出砍刀,砍伐樹枝。

竹蓀見過竹先生捕魚,在溪水邊插了五根木樁,中間一根,外沿四根。竹蓀將小樹枝截成一般長,再用細細的藤蔓連接編綴成屏風樣子,立在了木樁上,靠着四根長樹枝,支撐著屏風,遠遠地用一根長藤連接,在水中灑了些切斷的蚯蚓,拽著長藤一頭,坐在大樹下等待。

日頭升高,樹陰照水,小孩子愛極了這清水潺潺、風光晴柔。

可左等右等,見不到游魚鑽入這陷阱,竹蓀肚子咕嚕嚕響了起來,一聲鹿鳴悠悠,竹蓀眼前一亮,「鹿肉是大補之物,肉質細嫩、味道鮮美,味甘,性溫,補虛贏,益氣力,強五臟,養血生容。而且又代表福祿,就它了!」

竹蓀扔掉藤條,望着鹿鳴的方向一步步走了過去。

水至清則無魚,竹蓀年幼,還不懂這生活常識,乃至於人生哲理。

清風陣陣,陽光燦爛,無病立在一塊山石上,叉腰裸著上半身,看着遠方。無病肌肉緊實,被日光曬得有些冒汗冒油,俊美的身材在陽光下亮瑩瑩地,閃著光彩。

不遠處,卓戎拿着一段木炭,坐在青石上,按著無病講過的素描,開始畫了起來,看一眼,畫一下。

原來無病和卓戎二人一道來到了山裏,無病將自己聽來的讀來的畫畫理論、技巧講給卓戎聽,卓戎聰穎,酷愛繪畫,這才鑽研多日,硬是自己摸出了一條畫畫的野路子。

卓戎心喜自己的進步,直言要學畫人體。

無病只道糟糕,可禁不住卓戎軟磨硬泡,無病想想也沒什麼,可不願在家裏,還是擔心被看見,特別是卓茂嘮叨說教的本事讓無病怕極了,比關再興還厲害。

於是二人一道來了山中,無病靜靜地立着,想着心事。卓戎一筆筆畫着無病的臉龐、身材,深邃的眼神讓他心底盪起了一點漣漪。

這時一聲鹿鳴傳來,跟着腥風四起,無病大駭,跳下山石,「大哥,不好,雲從龍,風從虎,猛虎來也,咱們快上樹。」

卓戎有了經驗,手腳麻利,很快爬上一棵大樹,畢竟吃一塹長一智,卓戎早就練了一手爬樹的本事,以防萬一。

正所謂預則立,不預則廢。

幸好二人幸運,梅花鹿逃去了別的方向,猛虎沒有來此,無病站在樹杈上,打涼蓬張望,「咦,竹蓀兄怎麼來山裏了,咦,怎麼突然憑空消失了!」

卓戎問道,「什麼竹筍?我吃過春筍、冬筍,這夏季哪還有竹筍啊?」

「大哥,你這愛吃的程度都快趕上我樊梨姨娘了!」

卓戎心虛,「民以食為天,愛吃怎麼了!」

「嗯,這胡攪蠻纏,沒理找理的本事跟我關姨娘不相上下。」

「啊,你發現了?我不是有意的,因為我爹......」

「嗯,發現了,竹筍,不,竹蓀兄有危險,我得去看看。」

卓戎哦了一聲,無病已經跳下了大樹,卓戎只得跟上。正所謂望山跑死馬,幸好無病慣於在山中辨認方向,且常年在九嶷山遊獵,對山裏一草一木都很熟悉,不比那虎豹鹿羊差多少。

大山是猛獸的家,同樣也是無病的另一個家。

約莫半個時辰,無病停了下來,「果然是這裂鹿崖!」

卓戎氣喘片刻,「就是那雄鹿、雌鹿愛戀對方,來到這懸崖死地,為了讓對方逃離虎口,捨命與虎相搏,卻雙雙墜崖而死的地方嗎?」

「傳說而已,裂鹿是指這山地地縫開裂,縫隙縱橫,且不時身處新的地縫,連鹿這麼機靈的動物,都會難以逃避。」

卓戎哦了一身,無病道,「你等等,我去看看。」

「你小心一些。」

無病瞅准了方向,輕輕騰躍,「竹蓀、竹蓀,你在哪?」

無病側耳傾聽,幸好耳力強大,聽到了竹蓀的呼喊,本來人在地下,能聽得清地上的聲音,地上的人要聽地下的聲音就很難很難。

無病走到一處地縫,低頭查看,竹蓀卡在了縫隙里,竟然有二十步的深度。

「別怕,我試試下去救你。」

竹蓀紅着眼睛,輕輕點頭,那一刻,值得等待。那一刻,滿載星海。

無病一邊下潛一邊發問,「我問你答,回答簡練明確,明白嗎?」

「明白。」

「頭暈嗎?」

「有一點。

「出血了嗎?」

「右小腿。」

「小腿能動嗎?」

「一動就痛。」

「還有哪疼?」

「肋骨,左側,自下往上第三根,吸氣即痛。」

「這氣魄不像六齡童,倒像是二八少年了。」

「正確。」

無病哈哈大笑,「還有哪裏不適?」

「想尿尿!」

「那憋著做什麼,尿吧!」

竹蓀沒有回答,無病也下潛不下了,卡在了一塊凸起的石頭上。

無病軟骨功大成,只要腦袋能鑽的地方,身子便可通過,當下調整了方向,迂迴下潛了五步,再難以前進,兩塊石頭緊緊擠住了腦袋。沒辦法,身子可縮小變形,頭骨卻不能。

無病只得暫時上去,大口喘氣,「竹蓀,等等,別急。大哥,你回去叫人,竹蓀就在下面,多來些幫手,帶些工具來,要鎬、繩子、木棒。再請來鄔先生,帶着藥箱子。哦,還有多來一些獵戶,帶足弓箭、火把。做好晚上救人的準備。」

卓戎不敢耽擱,看準了方向,奔向舂陵,索性這裏是九嶷山的入山處,倒不擔心迷路。

無病來回巡視,預先估計了線路,又換了個方向下潛,竹蓀再次燃起希望,「我有點困。」

無病一激靈,「小腿還在流血嗎?」

「應該是。」

「別睡,咬咬舌尖,我給你講個故事。春秋時候,宋國國都,來了個衣不蔽體的臟乞丐,渾身都沾滿了污穢,散發着惡臭。」

「你嫌棄我嗎?」

「不會,你要生氣就生氣,我講的是故事。」

「哦,我懂了,你是故意的,讓我別睡,怕我醒不了,我懂。」

無病一愣,「你很聰明,也很冷靜,跟我小時候很像。」

「繼續講吧。」

「大家一看見這臟到發黑的乞丐,就皺着眉頭捂鼻避開。可是,一個商人去斷定那是一個傾城傾國的絕世美人!

這商人精明心細,他發現這乞丐四肢纖細,骨架較小,睛卻黑白分明,清澈透亮,炯炯有神,眉眼帶着一絲嫵媚,而那腰肢平坦纖細,猶如弱柳扶風。於是商人近前以雞腿相誘,才發現果然是個二九年華的少女。

商人走開,卻躲在暗處觀察,跟着行乞的少女轉悠了幾條街道,天近黃昏,少女走進了一處荒廢的女媧娘娘祠堂,之後沒有再出來。商人在祠堂外等待,聽到了女子的歌聲,歌聲婉轉,帶着哀傷,那是一首自編的歌曲,商人斷定講得是自己的身世。

從她的歌聲中,商人判斷這個女子一定生於富商之家,商人好奇心大起,偷偷進了祠堂,只見少女已經換掉了臟衣服,穿上了另一件稍微乾淨整齊的遺物,簡單梳洗了面部頭髮,果真天生麗質。

商人明白了,女子美貌,家鄉城破,跟着父母出逃,擔心被惡人玷污,便將黑炭塗滿全身,又以豬圈的污泥糞便,抹在身上,跟隨父母一起逃出。

天災戰禍,首先殃及的便是平民百姓,尤其是女子,容易遭受各種不測。索性這個聰明的女子因為又臟又臭又瘋癲,才逃了一命。可戰亂之下,要飯都很難,父母不幸身染惡疾而亡。女子便開始獨自出來乞討,更加不敢露出真容。

商人可憐女子,便露出身形,願意收養照顧她,女子見商人儀錶堂堂,便應允了,女子強調自己是完璧,至少做妾室,否則寧死不肯就範。

商人同意,二人去了樹林,女子徹底沐浴,果然眉清目秀、皮膚潔白、容顏姣好,好比一朵出水芙蓉。美女子換上了商人買來的舊衣服,攜手同歸,終成美事。」

竹蓀笑笑,「真是個好故事。」

「嗯,我還沒有講完,後來商人生意賠錢,而且厭倦了女子,只記得她蓬頭垢面,一身臭泥的樣子,覺得是女子的不幸帶來了厄運,導致他賠錢,於是商人發狠,便把女子賣到了女閭,結果還把女子衣食用度的本錢拿了回來。女子傷心欲絕,不肯侍奉他人,上吊而死。商人靠着賣女子的錢,再次東山崛起,富可敵國。」

「不行,不行,不該這樣啊,這商人太壞了,拋棄妻子,不仁不義,惡人就該受到懲罰。」

「哼,世道就是這樣,好人不長壽,壞人壽千年。」

「可我知道你是好人,你救了我和爺爺,一點也不嫌棄我們。你一定洪福齊天,長命萬歲萬歲萬萬歲。」

「哈哈,我逗你的,這故事的結尾都是人寫的,你想這個世界是什麼樣子,那就會寫出什麼樣的結尾!」

「那你想寫什麼樣的?」

「我就寫,二人洞房花燭夜,女子赤裸,含情脈脈待郎君,可男子大眼瞪起來,他發現女子胸口有個熟悉的心形胎記,哎哎呀,竟然是失蹤多年的侄女。」

竹蓀呀了一聲,「那不已經亂了倫理了,不行不行。」

「嗯,男子不義,不在乎這個,只當沒發現,依舊成其好事。」

「呸,禽獸,豬狗不如,不對,豬狗都干不出這種事,要是這樣,那這個商人要天打五雷轟,死於非命,無病哥哥,你還得改故事結尾。」

「那就他們沒有親緣關係,女子嫁給商人,舉辦了盛大的婚禮,被途徑此地的宋國國君發現了,國君也愛上了女子,於是國君以黃金千斤,要從商人那買走女子。

這裏我們有兩個發展方向,商人重利輕別離,於是果斷完成交易,女子最後做了國君夫人,這女子生怕商人揭露她過往的難堪,於是吹枕邊風,國君一樣卑鄙,一拍即合,指使手下,構陷商人重罪,商人家產抄沒,賠了夫人又散了家。而女子呢,順利產下了兒子,兒子封為儲君,做了下一任的國君。可國君本性不易,朝綱敗壞,最終落得國破,女子和兒子死於非命。」

「這人心都這樣兇險的嗎?」

「一念之正,百邪隱退。一念之差,萬劫俱來。所以,還有一個故事發展方向,那就是商人重義重情,拒絕國君千斤黃金的誘惑。國君惱羞成怒,認為商人不背叛情侶誓約就在於自己的酬金太低,於是提高到萬斤黃金。商人怕了,這國君志在必得,於是商人寫一篇洋洋洒洒的策論,引經據典,陳說利弊,國君發現商人大才,於是不再橫刀奪愛,反倒請商人做了客卿,商人將自己的見識用在了治理國家上,於是宋國一度強盛。」

「嗯嗯,這樣也挺好的。」

「這都是故事,部分取材於秦王與呂不韋、勾踐與文仲、楚王與伍子胥的真事,以史為鑒,可以知興衰。一般情況下,無人可達到聖賢的境界,如果國君以權位相壓、金錢相誘,商人一定會將女子交於國君,而後卷錢逃到其他地方,隱姓埋名。」

「嗯,這個也許應該就是現實吧,這樣也好,這個商人救助女子本就是見色起意,不是出於本心的善良。像無病哥哥這樣,一心為善的人,鳳毛麟角。為眾人抱火者,不可使其凍斃於風雪。無病哥哥是天下第一好人,天下第一有福人。」

無病笑笑,只當竹蓀是在奉承他,「別擔心,我不會棄你而去,我言出必踐,一定救你。」

「無病哥哥,有個不問之問.......」

「但說無妨。」

「你為什麼非要幫助我和我爺爺?」

「呵呵,因為我和你有相似的經歷,我擁有了好人的救助,才有了今日的美滿,你以後會懂的,我只願世間無悲苦,人人皆幸福。」

「嗯,無病哥哥志向高遠,心懷陽光。我倒覺得故事最好的結尾,應該是商人心地善良,幫助女子,並無所求,替她找到了在世的親人,讓其家人團聚。女子感謝商人,以身相許,商人拒絕,只道自己做好事並不有所圖,終於女子快樂地生活,最後找到了如意郎君。」

無病看着竹蓀清澈的眼神,「是的,有情人終成眷屬。助人沒有他求,才是真正的助人。人啊,要大度包容,拿會了卻人間多少事。人人滿腔歡喜,靜看着天下古今愁。好好過活吧,做好自己,教子孫兩行正路,唯讀唯耕,無怠無荒。繼祖宗一脈真傳,克勤克儉,修身齊家。」

「無病哥哥,我相信你,這個世界一定會是有情人終成眷屬,人人滿腔歡喜,好好過活。我相信太陽每天都會升起,照亮這個世界。質勝文則野,文勝質則史。文質彬彬,然後君子。無病哥哥是天下第一君子。」

無病嘆氣,「我都快被你的迷魂湯灌暈了。」

「不,你收留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縱使全世界都放棄我,你也會在我危難時候救我。長大了,我要嫁給你。」

無病大驚,「你是女孩?」

「嗯,我就是你故事裏那個逃難的苦命女子乞丐,不過我幸運,不用讓商人和國君左右命運,無病哥哥給了我自強的機會,我有幸掌握自己人生。」

無病沉默了,「對不起,我就是隨口編的故事,我不知道你的情況。」

「我知道,我不傻。你是怕我暈過去,編故事來哄我,怕我醒不過來。放心,我長大了,如果變醜了,就不嫁你了,不過如果我很漂亮,你就要給我一個娶我的機會。」

無病笑笑,只當是童言無忌。無病抬眼看着竹蓀渴望而溫柔的眼神,驀然卓戎的樣子浮現在腦海,無病撇撇嘴,「大哥不會跟她一樣,是假裝的,應該是大姐吧。」

無病搖搖頭,「他騙人,我還理解,總不能卓先生和他爹都騙人吧,明明一口一個侄子,一口一個乖兒子的。」

天色已近黃昏,無病嘗試了三次了,都被石頭卡住了腦袋,沒有找到合適的路徑接近竹蓀,看來只能等待卓戎的救兵了,可竹蓀有其幸運,反覆碰撞石壁,緩衝了墜落之勢,才沒有被摔死。可身在地下二十步的位置,動彈不得,不能自行上,而且人還在失血,時間不待人啊。

無病明白,就是來人幫忙,也得靠着自己下潛,因為地縫狹窄,最寬處才不足半尺,成年人根本下不去,所缺的就是一根繩子,只要綁在竹蓀身上,才有機會拉他上來。

「無病哥哥,我怕,我快堅持不住了,你轉告我爺爺,讓他好好活下去。你不想知道我的真名嗎?」

無病緊張,竹蓀已經語無倫次,這不是好現象,「等我救你上來,再告訴我你的名字。」

無病發狠,倒轉身體,頭朝下,希望能夠著竹蓀,可竟然還有一步的距離,掙扎之下,血液倒流,頭腦已經有些發昏了。

無病放眼望去,前路都是凸起的石塊,無病無奈,只得用隨身的小刀砸著凸起的山石,期待開鑿出一條路來。

嘶嘶嘶,無病瞪大了眼睛,只見一條紅紅的三角蛇頭彈了出來,吐著信子,一點點沿着石壁的凸起,靠近了竹蓀。

竹蓀害怕極了,可已經沒有了哭泣的力氣。

無病心急如焚,爆喝一聲,額頭紅龍閃現,狠命地用刀子砍砸石塊,崩起的石頭,磕破了無病的額頭,鮮血滴落,好巧不巧,掉進了仰頭的竹蓀嘴巴里。

竹蓀突然覺得什麼都不怕了,那個愛自己的父母已經不在了,可這隻認識幾天的大哥哥,竟然為了救她,在拚命在努力。

一扇窗、一把椅子、一縷陽光,是可以享受的獨處時光。

無病的眼睛是竹蓀看到希望的一扇窗,無病攏過自己肩膀的雙手就是那安穩乘坐的椅子,而那無病揮舞刀子撞擊山石迸射的火花便是照進竹蓀心房的一縷陽光。

此刻是二人獨處的時光,這一刻,值得等待。這一刻,滿載星海。如此則此生不枉走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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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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