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無意苦爭春
宛城太守府,桌案堆滿了雞鴨魚肉、酒罈酒碗。
孔發、陳光、黃德歃血為盟,三人啪啪啪摔碎了酒碗,「自己的鴨蛋自己抱窩,孵蛋的母雞燉了喝湯使勁嘬。快樂的鴨子叫嘎嘎,一起鑽網抓魚啄漁夫,一起搭個金窩窩銀窩窩。」
意為有福同享,有難同當。
孔發醉眼迷離,「陳大哥、黃兄弟,二十年未見,着實想念啊,待這票干成了,咱們同去西域逍遙如何?」
陳光摟着孔發,腦門頂在一起,「兄弟啊,你可讓我着實想念啊,這麼多年,也不來看看我,當年在熊耳山,那可是大口吃酒肉,大秤分財寶,何等的逍遙快活啊。我根本就不喜歡為這幾斗米在這拴著了。」
黃德眼睛發直,「我只喜歡跳旋舞的美姬,西域是好地方,我最喜歡旋舞。」
三人大笑起來。
「時辰不早了,我先回去睡覺了。」
「別啊,今天不醉不休。」
孔發還是離開了太守府,陳光黃德互相攙扶送出了大門,張發等候多時,跪在地上,孔發一腳踩在張發背上,爬上了馬車。
馬車走遠,陳光、黃德踉踉蹌蹌返回宅院,大門閉合一瞬,二人神清目明,陳光臉色陰沉,「這小子膽子也太大了,殺人搶錢放火,真要成了,我這官也做到頭了,他太目中無人了。」
「大哥,咱們怎麼辦?」
「哼,叮囑兄弟,找機會做了他,你我在官場逍遙,這孔發是個禍患。大霧天裏趕鴨子,哼,讓孔發有去無回。」
「那武館呢?」
「嘿嘿,這條大魚自然是我等獨享了,謀逆大罪,滿門抄斬。決不能讓山賊們摻和進去,壞了這鍋鴨子湯,美人財寶我都要。」
雙手虛空緊緊攥在了一起,哼哼冷笑,「但可以佈置成關家與伏牛山賊勾連,劫掠富戶,我等識破關家真實面目,救各豪族於水火。我們立下大功一件,霍老人家更會獎賞我等,哈哈哈哈。」
「是極,老人家給了個寶貝,為的是關鍵時刻對付文林候,得不到就毀掉,老人家快沒耐心了,文林候也是,好好的做盟友不好?非要跟着皇帝練新軍,對付老人家。可惜啊,這寶貝只有一次使用機會,能不用還是不用。」
說着陳光掏出個銀亮的直角物件來,帶着一個月牙的小扳手,燈光下,銀光燦燦,「這東西果然是仙家的寶物啊。」
「大哥,沒用也說用過了,這寶物就該大哥享用,改天對付霍老不死的,給他來一下,大哥去做那首輔。」
「言之有理,霍氏從咱們這沒少吃沒少拿,吃了我的給我吐回來拿了我的給我退回來。這次推倒關家,罰沒女眷,我等將她們推倒,予取予求,哈哈哈,煮熟的鴨子飛不了。」
「大哥英明,煮熟的鴨子飛不了啦。」
孔發在馬車端坐,再無醉意,嘴中罵道,「娘的,讓我和你們前後夾攻,想得美,老子就要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你們的德行,我清楚的很,我讓你們大霧天裏趕鴨子,哼,等著瞧。」
庫艾伯慶準備了各式刑具,要威逼拷問無病。
無病呵呵怪笑,「我當是什麼法寶呢,這是我過家家不玩的東西。看來你房事不行了啊,只能靠着這個找男人的尊嚴了。」
庫艾伯慶臉色變成了豬肝色,男人就怕說不行。
庫艾伯慶冷笑,「一會兒,讓你哭個夠,看你行不行。大牛,到你表露忠心的時候了。」
張大牛接過皮鞭子,「大伯,我剛才被無病偷襲,傷了手腕,使不了力氣,怕耽誤您大事。」
張大牛把皮鞭遞給耿翀,惡狠狠地,「我以掌門之尊命令你,你來給我抽他,他不交出聖物來,打他個皮開肉綻。」
小人得志,一招猖狂。
耿翀掂量著皮鞭,「別整體把掌門兩字掛在嘴上。哎呀,這鞭子是鋼絲包鑲的啊,抽身上還不骨斷筋折啊?我還沒吃晚飯,餓得沒力氣,郭重,你來抽。瞪我作甚,你明明剛剛偷吃了肉餅。」
郭重不接,兩眼看天,「我吃得多,拉的也快,肚子早空了,餓得發慌,哎呀呀,頭暈,眼睛冒金星了。」
耿翀罵道,「少裝模作樣。」
「哎呀,我瘦的跟麻桿似的,頭好暈,不行了,我得再吃點飯去。」郭重扭身躲開了。
耿翀看向蘇力青、溫薩,「師兄啊。」
二人扭頭,推門就出去了,出去了。
耿翀無語,看着眾人一個個跑到角落,耿翀翻著白眼,看看張大牛,「三師兄,還是你來吧。」
張大牛看向別處,「廢物,抽人還不會啊,我是掌門,趕緊執行命令。」
無病看着眾人的表現,冷笑,「呵呵,看來你們怕師父殺透重圍啊?」
耿翀叫道,「我怕什麼,師父早被麻暈了。」
「你們怎麼這麼沒用。」庫艾伯慶咆哮起來。
蘇力青、溫薩抱拳躬身,「族長。」
庫艾伯慶冷著臉,「哼,就知道你們念著舊情,下不了手。實話告訴你們,關再興被挑了手筋腳筋,來不了了。」
無病哭了,大怒,「庫艾伯慶,你怎麼如此狠毒?」
庫艾伯慶冷哼,「這可是耿翀的主意,我覺得可行,效果確實挺好。來人給我打,問出聖物的下落。」
無病咬牙切齒,「耿翀,我必將你五馬分屍。」
耿翀被無病的眼神嚇得一激靈,旋即大怒,「少在那困獸尤斗。」扭頭笑道,「大伯啊,我剛想起來,老道士給我算了一卦,劉家和耿家同氣連枝,休戚與共。見到姓劉的,我得孝敬著,不能得罪,不然血光之災,您看,這鞭子,哈哈哈。」
笑得比哭還難看。
庫艾伯慶扭過身去。「廢物。來人。」
關鍵時刻,還得靠自己。
侍衛軍校尉吉度烈從耿翀手裏搶過皮鞭,帶着一個手下,靠近無病,「無病,你跟我學習騎射和馬戰,你我有師徒的情分,你天資聰穎,敏而好學,是個好材料。放心,我不會打死你的。」
吉度烈咬着牙鞭打起來,一鞭子下去,衣服破裂,五鞭子下去,皮膚淤紅,十鞭子下去,無病吐氣,筋骨泄力,驀然皮開肉綻。
無病一語不發。
張大牛看着,嘴角跟着一蹦一蹦。
耿翀一跺腳,衝出了密室,耿翀站在室外,看着太陽,長長嘆氣一聲。
蘇力青、溫薩抱着肩膀靠在樹下,四目望天。
皮鞭子已經殷紅一片了,滴滴噠噠淌著血。
張大牛領着郭重出來了,二人垂頭喪氣,面有不忍。張大牛嘀咕,「打得真狠啊,不就是個紅石頭嗎?」
郭重道,「師父不讓無病師兄交給任何人,無病真的不會給任何人,我相信他。」
耿翀道,「打賭啊,我就不信無病不惦記他娘?」
眾人沉默,過了一會兒,庫艾伯慶喊道,「點蠟燭,給我滴蠟油。」
「看準了,滴在傷口上。」
片刻,「給我把他綁在凳子上,腳脖子底下墊磚頭。」
無病慘叫起來。
「潑鹽水。」
「黃紙蒙面。」
「換竹籤子,扎他的指甲。」
張大牛瞪大了眼睛,耿翀說了句,「我服了,無病骨頭真硬。」
很快,無病痛呼起來,這種疼痛豈是人類可以忍受的?十指連心啊。
無病十指鮮血滾滾,大喊,「別扎了,我給你們就是了。」
郭重看着耿翀,耿翀道,「哦,這就對了嗎,那麼死板做什麼,大家各取所需,何必逞強,要識時務。」
無病虛弱,「大伯,我再叫你大伯,你必須讓我看看我娘和師妹,還有義父無忌,姨娘們,我要知道他們安全。聖物被我藏起來了。」
庫艾伯慶點頭,「你說聖物在哪,我自行去取。」
無病道,「呵呵,你必須讓我看到他們,我要知道他們安全,否則你們別想得到聖物。」
庫艾伯慶點頭,「早知如此,何必受罪呢。來人,給上藥包紮。別半路背過氣去,他還有用,不能死了。」
無病被捆綁着雙手雙腳,套著頭套,固定在擔架上,繩子纏了一圈又一圈,耿翀郭重給捆了死結。
無病被人抬着,只覺得山風清涼,路途顛簸,不知身在何處,心中緊張焦慮,擔心親人安危。
無病此刻身心俱疲,不知一向慈眉善目的庫艾伯慶竟然包藏這樣的禍心,更是怨恨張大牛、耿翀這些師兄弟,如此吃裏扒外,毫無忠孝廉恥,羞以為伍。恨自己有眼無珠,錯把這些人當成自己親友。
無病默默數數,耳朵四處認真聽着聲音,鼻下嗅着飄來的味道,只覺得一股香氣傳來,熟悉的味道。
接着傳來吱呀一聲門響,無病側耳傾聽,腳步凌亂,只覺得轉來轉去。
「到了。」張大牛近前摘掉無病頭套,無病眯着眼睛四下觀察,這是自己的卧房。
管岩和師妹秦元玥被捆在柱子上,二人被堵著嘴,管岩見到遍體鱗傷的無病,抽泣起來,嗚嗚不停。
秦元玥盯着無病和眾人,眼底好似冒出了火。
無病見二人安全,心中稍微踏實。
管岩眼淚嘩嘩掉落,秦元玥此刻恢復了平靜,靜靜地地看着,眼如古井無波,沒有任何錶情。
無病道,「我要看看師父和無忌,還有姨父。」
庫艾伯慶不滿,「你的要求太多了,我不能同意。」
「聖物就在這屋裏,可你們是找不到的,你們很快就能拿到聖物,難道不想立馬見到嗎?」
庫艾伯慶道,「要真在這,我掘地三尺,也能找到,我勸你不要浪費大家的時間,畢竟管岩被捆在這好幾個時辰了。」
無病笑了,「可惜了,我沒藏在這。」
庫艾伯慶緊緊盯着無病的臉,判斷話語的真偽,無病與之對視,雙眼無波。
庫艾伯慶慍怒,「敢耍我。哼。」招手,「把關再興、鮑泰、無忌帶來。」
不大會兒,關再興三人被捆着,推進了屋子,鮑泰大腿幫着血布,踉蹌數步,摔倒在地。
無病徹底絕望了,關再興搖頭,「我的法力在一下界時候便被封印了,我有眼無珠,酒後吐真言,庫艾伯慶找到了我的弱點。」
「父親,父親,你別怕,我把聖物給他,他念著舊情,會放了你們。」
關再興暴喝,「不行,他要得到聖物,天下大亂,千萬黎民百姓死於非命,絕不可以。」
庫艾伯慶掏出匕首,橫在無忌脖子下,「無病,交出聖物,不然先從無忌下刀,這一刀穿候,紅紅的血液就咕嘟咕嘟冒了出來,像那小噴泉啊,哈哈。」
無忌堵著嘴,嚇得嗚嗚哭了。
無病也哭了,「我給你,讓我拿,我藏起來了。」
關再興大喊,「無病,不能給,就是所有人都死了,你也不能給。」
庫艾伯慶冷笑,摸著無忌的腦袋,「不怕,一點都不疼,這刀很鋒利的。」
無病猶豫着,陷入兩難的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