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父愛如山

64.父愛如山

舂陵城劉欽家。

無病已經有五個月大了,早早就學會了翻身,更是可以自己坐上一刻鐘,但從不哭鬧。

無病心中很鬱悶,自己說不出話來,也坐不了多久,身子骨憋得渾身難受,多年打拳習慣了,一下子不能自由活動,跟關在大牢裏一樣。

讓劉欽樊氏驚奇的是無病長出了一口白牙,每日裏眼睛盯着窗外,最喜歡看着漫天的星斗,眼神那時候就變得很滄桑。

一日,無病拽著一本書大哭,盯着樊氏,樊氏會意,拿起來了書給無病朗讀,無病這才破涕為笑,自此劉欽、樊氏、樊梨沒事就給無病讀書。

卻說劉演、劉仲、馬勝在釀酒一事上,下了功夫,一連四個月,拜訪各路名師,翻查古籍,不斷嘗試改良方法。

劉演六人早早結義,劉演老大,其下依次是馬勝、侯軍、朱彪、劉仲、劉稷。劉仲是劉演親弟弟,大家習慣叫他劉二哥。六人自小一起玩,感情真摯。

劉演端起一盞黃瑩瑩的酒水,一飲而盡,面露難看,閉嘴不語。

馬勝急了,「你倒是說句話啊?這次味道怎麼樣?」

瘦猴候軍拍著桌子,「大哥,是不是又很苦,跟馬尿一樣?」

肥豬朱彪撓著腦門,「不應該啊,上次雖然確實像馬尿,可這回加了飴糖、蜂蜜、蕪菁、胡荽籽......」

劉演族弟劉稷拍了朱彪一巴掌,「跟你真喝過馬尿似的。」

「馬尿沒喝過,人尿還沒喝過?去年咱六個比賽看誰呲到自己嘴裏,你別說你失敗了。」

劉稷剛要反駁,劉演大哭,「終於成了,這酒太好喝了,一點也不苦澀,甜絲絲的,雖然勁小,可別有一番滋味。」

眾人大喜,劉仲咧嘴笑了,「太好了,終於成了。」

眾人齊齊搶碗,挨個舀酒品嘗,哈哈大笑起來。

劉仲長嘆,「還是讀書管用啊。」

劉演點頭,「多虧了爹的書。」

劉稷問道,「哥,書里說了什麼,你們不都不愛看書?」

劉仲搖頭晃腦,「《周禮?天官?酒正》中寫道,以穀物芽釀酒,酒質甘醇。反正你看書就沒錯了,書里寫得很清楚。」

馬勝抱着木桶,「我們要發財了,我要娶十個女君。」

劉仲說道,「別急,咱們再嘗嘗另一桶的。」

劉稷納悶,「還有一桶。」

劉仲難為情,「上回,我和大哥沒從家裏偷出來穀物,怕你們笑話,便拿了湯餅充數。」

劉演已經打開木桶,「挺香啊。」眾人探頭觀瞧,酒色紅亮,別有特點。

劉稷慌忙舀了一碗,一飲而盡,大笑,「雖然沒有什麼酒味,可太好喝了,跟蜜糖一樣,不,比蜜糖還好喝。」

眾人哈哈大笑起來,馬勝大叫,「那這個適合給少女喝,討媳婦又多了一招,就叫少女紅?少女落紅。」

朱彪大笑,「噓,浪子,少女紅,疼得嗚哇亂叫。你怎麼不起名叫三更笑啊,半夜三更,夫唱婦隨一起笑。」

馬勝白眼,「我是渾人。我看你更渾。」

劉仲搖頭,「真要叫那名字,咱酒鋪就別開了,我看就叫豆蔻笑。」

眾人沉思,朱彪叫道,「豆蔻,豆蔻,劉老二,你比馬勝還壞,不過這名字有意境,你得琢磨,哈哈哈。」

劉演大叫,「好了,我二弟的名字才是好名字,文雅。醜話說前頭,偷摸著點,爹爹怪我不務正業,責罵多少回了,咱們偷着開酒鋪,就說是給別人賣酒的,咱們是被雇傭的夥計。」

「大哥,放心,我們嘴巴嚴實。」

劉演六人在舂陵搭了酒棚子,販賣自己釀的酒,擺了兩個大桶,一個叫馬尿黃金醴,一個叫豆蔻笑。拉了紅布,寫了大字,「是男人就來喝馬尿,不喝馬尿非壯士。」又一幅,「是美姬就來品豆蔻笑,豆蔻初露羞羞俏。」

朱彪置辦了烤肉,一時肉香四溢,劉演交友廣泛,賓朋都來捧場,一時聲名遠揚。

劉演等人高興萬分,這酒好釀造,周期短,加熱一次蒸餾,就能售賣,哥六個看着滿滿的錢箱,高興得哭了起來。

劉欽得知長子次子開了酒鋪,託人買來酒品嘗,味道還不錯,心中滿意,「孺子可教也,要是再多讀點書就好了。」

樊氏嬌笑,「你給他們偷偷送了古籍,做了標記,他們成功有你的一半。」

「哈哈,循循善誘,群策其力,難得他們認真的做一件事,可喜可賀。」

父愛如山,愛得深沉,愛得靜謐。

長江,水天一線,碧波蕩漾,王聚俊王莽來到了長江邊,席地而坐,把酒言歡,共飲長江水,共食長江鮮。

王莽幾杯酒下肚,心情傷感起來,「賢兄,我都十九歲了,離及冠還有一年啊。及冠了,我才有機會做官,光宗耀祖。再有幾個月,一年期滿,我就得回長安的家了,出來了這麼久,我也有點想家了,可我想的卻不是人,而是我的花花草草、鷂鷹大狗。

本來我父親在世的時候,各位叔伯、兄弟對我都很好,可我父親不幸亡故,一切就都變了。我八歲的時候,母親把我送到五叔王商家,學習儒術,十歲的時候,已經不耐煩的五叔把我送去了七叔王根家,還說什麼七叔家是禮樂持家,學習儒術的氣氛更真實。

時間長了,我又感受到了七叔的不虞和挑剔,卑賤的奴婢們也見風使舵,多少人對我冷嘲熱諷。寄人籬下,遭人白眼,真是苦不堪言。我好想我的父親啊,他活着,我怎麼可能受欺負?」

王聚俊靜靜的聽着,心中一嘆,「父愛如山,可我也不懂,但有父親在,沒人敢欺負孤兒寡母。」黑黝黝的眼睛注視着王莽的表情舉動。

王莽眯着眼睛,仰頭又吞下一盞酒,「十二歲,我以照顧母親的名義,祈求回家。七叔假惺惺的出言挽留,還沒等我回話,他就叫人給我收拾行李背囊。我還卑躬屈膝的連聲感謝七叔的照顧,呵呵,我自己背着個破席子,拎着裝了幾件破衣服的包裹回家了。

那幾件衣服還是一個僕人當着我面,換掉了七叔臨別送的他穿舊的兩件綢緞袍子。上行下效啊,七叔不在乎我的感受,僕人們更是敢當面羞辱我。」

王莽一擦眼睛,「我不在乎,呵呵。回到家,母親責怪我學無所成,兄嫂奚落我不顧家,認為我錦衣玉食在外,不記掛他們。我心裏苦,可我能說什麼?我也知道,家裏都在指望各位叔伯賞賜的殘羹冷炙呢。大哥讀書不盡心,照顧妻兒,更是把書本扔到了一邊,他們都指望我讀書讀出一片天地來。」

王莽吃了一口魚,「說到吃,你可聽說過人蔘雞和靈芝鴨?」

王聚俊搖搖頭,「莫非是人蔘燉雞,靈芝燉鴨子?」

王莽夾了口菜,一邊吧嗒一邊說,「南陽郡每年給五叔送百隻自伏牛山捕獵的錦繡雉雞雛,這一百隻雞每日飲的是太液池引來的湖水,吃的是高句麗進貢的十年山參,如此養上一年,再配以山珍,小爐火慢燉一個時辰,是為人蔘雞。」

王聚俊聽的直撇嘴,「也太奢華了。」

王莽悠悠道,「奢華?奢侈豪華,用的精妙。」挪了一下屁股,「靈芝鴨,呵呵,是七叔仿效五叔的,用肅慎國進貢的靈芝餵養從滄池抓來的野鴨,怎麼樣,夠囂張吧?把皇家滄池當成自家的魚塘。吃野鴨的地方叫白虎廳,像極了未央宮的白虎殿,怎麼樣,夠跋扈吧?」

王聚俊點點頭,王莽又說,「還有更狂妄的呢,我十二歲時候,當今皇帝甫登大寶,大伯王鳳便被敕封為大司馬、大將軍兼尚書令,我奉母親的命令,去拜見大伯賀喜。

我穿了自己最好的衣服,拎了花了家裏一半的積蓄才買到的一壇酒,可門房瞧不起我,說我一身窮酸相,像個乞丐,招呼人要用棍棒轟出大街。

棍子砸在了我身上,疼在了我的心裏。後來五叔路過,就把我帶進了大廳,不然誰知道還要受到多少棍棒?可比棍棒更狠的羞辱就在那大廳里,大廳里坐滿了錦帽貂裘的達官貴人,院子裏擺的都是奇珍異寶。

一個嶺南富商竟然說進貢皇宮的紅珊瑚五尺就很大了,大司馬的紅珊瑚卻要更為高大,說着命人抬上來一個十二尺鑲滿珍珠的紅珊瑚,祝大司馬鴻運當頭步步高升。

呵呵,聽說後來這個富商竟做了龍川和南海兩地的太守。那天名貴的寶物太多了,後來一個僕人把發愣的我領去了后廚,他以為我是迷路的小廝呢,自始至終我都沒見到大伯。

去年,王譚、王商、王立、王根、王逢時五人同日封侯,王譚為平阿侯,王商為成都侯,王立為紅陽侯,王根為曲陽侯,王逢時為高平侯。一日五候啊。獨獨沒有我家的份。

他們都是我叔叔,看着他們戴着印綬,大搖大擺的在我眼前一一走過,呵呵,都怪父親死的早啊,雖然家裏也得了一些賞賜,可只有那麼一點點。

母親病了,沒有錢,我打算找叔叔們借點,可巧半路上遇到了三叔王譚和他六弟王立的車駕,我平生最大的恥辱就是這一天,王立下車打了我一巴掌。

因為我看了他的美妾一眼,可笑的是王立竟然不認識我,頭天還賢侄賢侄的不停嘴呢,同行的三叔王譚說我是二哥王曼的次子,王立竟然說不認識王曼是哪根蔥。

王譚偷偷提醒,王立這才說想起來了,想起來了,什麼事情賢侄。那副嘴臉,讓我作嘔,我本想離開,可母親病重,實在沒法,說道借錢給母親看病。

王立說沒錢,又說,我父王曼從小就有病,恐怕沒有生育能力,王莽的母親嗜酒如命,喝醉了就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我看王莽是個野種。」

「我很生氣,上前理論,他竟然當眾打我,說我羞辱他。」

王莽大哭起來。

王聚俊心中酸楚,「沒有父愛的孩子,在這世上,便沒有了主心骨。」

父愛如山,聳立在那,巍峨安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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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宮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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